大过年的,刚见面,我就被刘敏亮一顿怼,关键是,还被他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喝酒也就罢了,还让杨树这个病号喝酒……
当然,他也不是当着那些弟子的面怼我,而是在杨树屋里的时候。
从屋里出来,他就像个跟班似的跟在我后边,一口一个会首的叫着,给足了我面子。
你没看到那情景肯定无法想象,这家伙前后判若两人,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
我从饭店叫了酒菜招待来拜年的弟子,酒至三巡,刘敏亮偷偷拉着我出来,问我准备红包了没。我这才想起此事,肖家弟子每人上了一万的孝敬,虽然一人一万也并不算很夸张,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加起来整一百五十万。
收了人家孝敬,我这个道场总教习要不表示一下,就显得太抠门了。
可关键是我根本没想到这事,连个红包壳都没准备。
毕竟往年我都是收红包的主儿,而且这几天我的心情,真是让小雪给整了个细碎。
还是刘敏亮想的周全,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大摞红包塞给了我。
这让我很感动,亏他过年还惦记着我这边。
我把收来的孝敬交给刘敏亮管理,刘敏亮则给我买了一部新手机,但我把卡换上去,登录微信,却发现我并没把赊刀人那个群保存到通信录里,现在想看看,居然找不到了。
显然,群里也是没人说话,否则也不用我去找了。
我想让刘敏亮在群里说句话,让群跳出来,我好把它保存一下。
可转念想想,还是算了。
大过年的群里都如此冷清,可见各路赊刀人平时也没什么联系,我这个当会首的贸然上来豁楞一通,别再让人家以为我贪图什么,既然他们都没想着我,我又何必去丢这个人?
好在昨晚我拿杨树新买的电话,给黑爷等前辈拜过了年。
至于其他人,就随他们去吧。
说实话,这件事让我原本热乎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但念及肖世雄、谢天华、叶不相、罗开山这些老江湖的支持,便也释然了。
除了释然,我还能怎样?
接下来两天,谢天华和谢志坚联袂而回,我不知道他俩一个北京一个沈阳是怎么凑到一起回来的,总之免不了又是一顿猛喝,好在我酒量还不错,没耽误准备道场开张的事。
大年初三早上,道场门口挂上了老松木仿古匾额,蒙上了红布,门前树上高悬起万响大地红鞭炮,肖家弟子一百多人,还有来自东宁周边和牡丹江市,经过了入门筛选登录为弟子的二十一人尽数到场,这些弟子互相攀谈交流,院中气氛那叫一个热烈。
而我和谢天华等人,则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这些是我们道场的原始班底。
这些人里,势必将有一批人渐渐崭『露』头角,需要的只是时间罢了。
万事俱备只欠时辰,上午十点一刻,是事先敲定的开张吉时。
十点不到,肖世雄的劳斯莱斯开路,后边十数辆豪车组成的车队缓缓开了过来。
这个档次的车队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必然引来围观,街面上一下就轰动了。
许多人凑上来看热闹,却并没有影响车队的行进,不是街道有多宽阔,而是围观者没人敢太靠近,即便没有交警维持秩序,车队自带的气场也足以让人心生敬畏。
类似的车队,不必事先打什么招呼,随便走到哪里,即便遇上红灯,有经验的交警也会先礼让他们通过,而且没人会对此表示不满,这个社会,规则如此。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车队却并没有直接开进院里,而是在院外路边有秩序的停下。
车上的人陆续下来,准备步行进院。
这下围观者轰动了,下车的人,竟然都是东宁地界上的头面人物,有东光地产的总裁吴鹏,华商的总代赵丰年,优宁矿业的幕后老板,连极少出席这类场合的领导居然也来了许多。
一时间围观者纷纷猜测即将开业的到底是什么单位,是不是某个国家权威机构,否则怎能让这些跺跺脚整个东宁都会为之震颤的人物,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肖家主肖世雄到……”
迎宾的弟子齐声高喝中,肖世雄带着众人进了门,远远就冲我们拱手道贺!
“恭喜杨会首、谢真人……”
我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肖世雄会来的这么晚了。
想把这些人凑在一起同行,能事先统一步调,踩着时间到达,就已经算是很难能可贵了。毕竟这里边随便哪个人,平时见一面都是需要预约,还得掐着分钟计算会谈时间的。
遍数东宁,恐怕也只有肖世雄才有这样的本事,把他们约到一起了。
我和谢天华一起迎了上去。
肖家家主亲自道贺,这个面子给得够足,何况还带来了这些在东宁说得上话的人物。按我的话说,肯替你拉人气的,不是至亲就是至交了。
虽然之前谢尚榜曾说,他们送来的肖家子弟,入了我的道场,就再跟肖家没有任何关系,可肖世雄此举,无异于告诉黑龙教,肖家站在我这边。
在肖世雄亲自介绍下,我逐一和众人握手寒暄,并将他们让进宴会厅,交给刘敏亮招待。
再出来时,已经是吉时将近了,我让杨树和谢志坚出门,准备点鞭炮。
但他俩还没出门,一身黑『色』貂裘,拄着龙头拐杖的罗开山,由齐桐搀着步行而来。
虽然只有他们两人,但围观者却纷纷让到了路边两侧。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街道,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但凡东宁的老人,无人不知旧货市场实际上是个鼠『穴』蛇窝。
而罗开山,就是那个能让群聚于此的明匪暗盗们,变得循规蹈矩,对其俯首称臣的人。
他虽然极少『露』面,可就算十年不『露』面,也没人敢挡了他的路。
毕竟,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已经有过太多,太多了。
或许有人会说,以罗开山身家,岂能连一辆像样的座驾都没有?
当然不是没有,只是到了他这个层次的玄门强者,已经用不着车马随从来妆点门面了,从他的古董店到我这里,步行也就十几分钟,若是开上车来,反而显得太刻意了。
我迎上前,接替齐桐,虚扶着罗开山缓步进院。
“老罗叔何必亲自走这一遭,我本来打算晚些时候登门拜访的。”
罗开山微微一笑:“我平生错过的已经不少,不想再多一桩憾事。”
“您这就太抬举晚辈了。”
“呵呵,这样的盛事,东宁已经几十年未曾有过……”
说到此处,他停了脚,笑着转头看我:“不过,你这个东道,准备好了吗?”
我微微一怔,很明显,他话里有话。
随即我就明白过来,不禁笑了:“甭管谁来道贺,晚辈倒履相迎便是。”
他微微颔首,不再说话,这场合人多耳杂,也不方便再说什么,我将他送进了宴会厅,已经落座的众人,包括肖世雄都起身相迎,罗开山也点头招呼,只与肖世雄握了握手。
罗开山入席,我转身出来,鞭炮已然响了。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牌匾上的红布揭了下来。
左首牌匾上刻的是:龙虎山天师府东北分院东宁第一道场。
右边刻的是:赊刀人行会东宁总会。
院门正上方一块大匾只刻了四个字:“龙腾虎啸。”
看着这几块由玄门第一相师,浙江玄学会会长顾长青亲笔题字,由黑龙江硕果仅存的玄门手艺巨匠一百二十岁的赖三亲手雕刻的牌匾,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这道场由我发起,按刘敏亮的主意做大,首开玄门赊刀人与道门合作之先河,可以说是建国以来,赊刀人行会从未有过的大动作。
现在消息已然传遍江湖,声势造得够大,但接下来是否会像我们设想的一样,令黑龙教缚手缚脚,令太平道宵小退避三舍,令那些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不敢造次,那就先要看我杨林,正月初五,大盛宫之战,是个怎样的结果了。
就在我心神恍惚之际,院门前突然吵嚷起来!
一群身穿青灰制服的训导员,拱卫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企图闯进来,被记礼账的拦住,其中一个训导员居然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你拦的是谁!”
这一吵嚷,院里的弟子呼啦一下涌过去几十个,顿时将院门堵得死死的。
我循声看去,心里不由得一沉,他怎么来了?
那带队者,竟然是东宁邪管局局长常笑,人称笑阎王。
这位,也是个心黑手狠的主儿。
他公器在手,但凡被他盯上的邪道,要不了多久就会进局子,而且没有一个能再囫囵个出来的,久而久之落了个笑阎王的别号。据传他出身玄门,但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职业,东宁有数的圣境之中,他算是最神秘的一个,甚至没人见过他出手。
我与他没什么恩怨,即便我和同为邪管局高层的陆俊交恶,也从未见他『插』手过,可今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罗开山的弦外之音,所指的就是他?
看他这架势,来者不善呐!
我向闻声出来的谢志坚一摆头,一起迎了上去。
众弟子见我们来了,纷纷让开了路,我的目光径直与常笑撞在了一处。
我面无表情,常笑也冷着一张胖脸,谁都没有说话。
但我清晰的读到了他眼神中那玩味的笑意,仿佛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笑了:“常局长大驾光临,杨林未曾远迎,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