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与肖看对方是个话痨,还是个当事人,本着想多打听一些小龙虾的目的,被迫跟那人搭话,“大哥,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那人是突然发疯?”
“何止是发疯啊!跟他妈鬼上身似的!”男人一提这事,情绪突然高涨起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于是降了几个key,小声道,“我估计你当时可能只是经过,没看到全程,那人本来走路走的好好的,也没个预兆,忽然举着一把刀,见人就砍!估计是精神有问题,要么就是受了什么刺激,报复社会!”
梁与肖问道,“你说我……我家人是小英雄,他见义勇为了?”
梁与肖始终不相信,以小龙虾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体格,和柔柔诺诺的小胆子,能出手摆平一个持刀伤了二十多人的疯子,最后还成了英雄。
太扯了吧?
“你们家那位可了不得了!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还是个……”男人看了梁与肖一眼,觉得眼前这小伙子看上去年岁不大,可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森冷,最后他还是把“哑巴”两个字,生生咽下去了。
男人继续道,“他本来坐在那画画,看见那个疯子丧心病狂的砍人后,扔下画笔就冲了过去,我当时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会点什么少林绝学武功呢,结果就是扑上去拿肉抗!”
梁与肖皱下眉,心头陡然一抖。
男人叹了口气,“不过也多亏了他……当时大家都吓傻了,谁都不敢上去拦下那个疯子,只有他,傻乎乎的往前冲,这才让我们其他人有机会去制服那人……”
梁与肖问道,“这经过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小英雄当时就在画我家老婆啊!我这胳膊也是因为后来冲上去帮忙受的伤。”男人指了指IcU,摇摇头,“六床,我家老婆被吓的心脏病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梁与肖起身,又走回到IcU的玻璃前,他看着小龙虾,心里想着,我能信任你吗?
“小与。”侯爵走过来,刚想搭梁与肖的肩膀,看到这人跟纸扎人一样惨白的脸,把手又缩了回去,眼睛一瞄,盯着梁与肖满是血的肩头,皱眉道,“金晓真手法退步了啊!这弄的什么玩意?”
梁与肖一直看着一号床,淡淡回句,“她不是说了,只是简单处理下。”
“这也太简单了吧!”侯爵拉着梁与肖的胳膊,“跟我走,我……”
“嘶……”梁与肖被这下手没轻没重没记忆的人,扯的生疼,他按着侯爵的手,定在原地,恶狠狠的瞪着他。
侯爵马上缩回手,爪子在梁与肖面前晃了几个来回,竟然发现无处安放,最后捏着梁与肖的衣角,老不正经道,“小残疾,乖乖跟我走,要是不听话,就别怪哥哥弄疼你了。”
梁与肖没挪步,回头看了眼明月,明月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温和的望着侯爵,在跟梁与肖的视线对上后,又是出其不意的飞过去一把眼刀,转身回办公室了。
侯爵瞧见后转身就要遛。
“站住!”梁与肖呵斥一声。
侯爵一缩脖,僵硬的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支吾着,“不是,那个她,她……我没说你什么……”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梁与肖打断他,带着怨毒的小情绪说道,“你过往的那些不三不四,从来没有一个给过我好脸色,习惯了。”
侯爵嘴一咧,嬉皮笑脸着,“哎呦喂,完了完了,记仇了!所以小与爷你看啊,过往那些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都让兄弟给踹了嘛!在我心里,你这面红旗永立不倒,外面的那些小彩旗不过是逢场作戏,应酬,你懂的。”
“你的小彩旗,能不能把小龙虾住院的事解决?”梁与肖依旧冷着脸,“如果能,让她做红旗也行。”
“不行!”侯爵当机立断,一个五指山推到梁与肖眼前,险些贴到他的鼻尖,梁与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掌,不偏不倚的站在原地,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侯爵放下手臂,拉着梁与肖的衣角,把他拖走,“小龙虾的事你不用操心,已经摆平了,现在轮到你。”
梁与肖站住脚,不可置信,“你怎么摆平的?医院如果遇到这种没名没姓的,第一时间就会报警,我们要是现在离开,说不定一会儿回来,小龙虾就被抓走了!”
“抓什么抓?连人带床带仪器一起拷走啊?”侯爵头也没回,又拽了两下梁与肖的衣服,像遛癞皮狗一样拉着他往电梯方向走,“你们这两个人——你呢,外冷内热,小龙虾呢,外热内冷,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起,还能和谐相处那么多年,真所谓是孤阴不长,独阳不生。”
梁与肖没搭话,大圣那人每天看似吊儿郎当,其实心思缜密的很,他可以笑着杀人,哭着演戏,疯疯癫癫的做最清醒的人,时刻把自己的情绪拿捏的稳稳的,所以大圣可以时不时的放飞自我,或者说,他一直在飞。
梁与肖如果像大圣那样,想表面装的坦诚相待,那坦着坦着,可能就真的脱光了,而且自己还不会发觉,最后到导致的结果就是,露出了腚,还以为自己只是一只在开屏的花孔雀。
大圣隐藏自己的方法,是尽可能的“暴露”自己,而梁与肖隐藏自己的方法,则是不断的在周身“砌墙”。
两人并排站在电梯里,梁与肖问道,“你怎么知道小龙虾外热内冷?你才跟他打过几次照面?那小子今天还傻了吧唧的见义勇为了,内冷的人会干这事?”
大圣用一只眼角挤出一个笑纹,给了旁边这个呆子一个不容抗拒的鄙夷一瞥,“你跟小龙虾在一起住了六年多,之前怎么没想着要琢磨这个人?”
梁与肖没说话,垂着眼睛。
“了解一个人,是面见多了,就能说得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了?”电梯门开了,已经是后半夜,一楼大厅还是聚着不少人,大圣走在前面,“小龙虾除了我们俩,还有什么朋友吗?这么一个自我封闭的人,你想跟我说他内热?”
梁与肖无力的辩驳了一句,“他沟通有障碍,不见得他不想交朋友。”
大圣轻佻一笑,满脸写着“我信你个邪!”他走进一家药房,眼睛扫视着货架,“你可以继续这样说服自己,我暂时不拦你,因为我目前还没有发现他有对你不利的苗头,如果一旦被我发现……”
“你来这干什么?”梁与肖忽然打断大圣,不想听到后面的话。
大圣的手顿在碘伏的瓶子前,回头看向梁与肖。
梁与肖没有看他,拿起货架上的纱布,漫不经心的在手里玩弄着。
“拿着你手里的东西,跟我走。”大圣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又在其它的货架上,拿了几卷胶带和零零碎碎的东西,到收银台结了账。
回到车上,两个人坐在后排,大圣一点一点的撕开梁与肖伤口周边上的胶布,全程每一个动作都提着气儿,他敢发誓,在修剪自己的屌毛时,都没这么稳当。
随着自己因紧张流出的半桶水的汗,和梁与肖因疼痛强忍不出声的数次皱眉,大圣终于顺利的揭开了这块纱布的神秘面纱。
虽然在两个小时前,才刚刚近距离的看过这个伤口,但眼下再看到时,依然觉得触目惊心,他看着梁与肖的肩头,忽然想到那些冰柜里的桶装冰淇淋,被商贩舀出了一勺子后的模样。
吃的人开心了,卖的人也开心了,唯独冰淇淋把疼出的眼泪结成了舀痕上的一层冰沙。
“恒黑海的测谎仪是一个榔头吗?你这,哎……”大圣低着头,给梁与肖做清创,他自然是没有金晓真那两把刷子,说他的手法还不如金晓真的十分之一都是抬举,“小与,你有没有想过那具尸体到底有什么猫腻?”
梁与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孙子……”
大圣顿住,抬头看向梁与肖,大概是因为麻药过了,经他这么笨手笨脚的一鼓捣,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梁与肖那白森森的脸,着实让大圣背脊一凉,感觉气管都上了霜。
大圣怪委屈的,“不是……你看,我,我这好心帮你清创,你还骂我……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是弄得好,但让他们看到你这伤口,到时候问东问西的……”
“那个男人,是之前欺负小龙虾的孙子——闪光灯。”梁与肖几乎快虚脱了,对大圣摆摆手,示意他别弄了。
“是那个孙子?”大圣想了想,眼睛一亮,“那不就是我们昨天去的那家酒吧的老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