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与肖被此起彼伏的嘈杂声吵醒了,闭着眼睛舒了口气——园区里什么时候这么吵了?片刻后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家!
他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侯爵阴着一张脸,像含着冤屈的女鬼一样,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瞪着自己。
随即,喋喋不休的牢骚直往耳朵里钻,“休着病假都他妈能进医院,车停一边直接不省人事,胃病犯了居然是因为饿的!到现在医生都没弄明白,你到底是疼晕的还是饿晕的!梁与肖,你他妈到底怎么想的?”
“你怎么把我送医院来了?”梁与肖被侯爵说的有些尴尬,看看周围,原来是在走廊临时加的床,难怪这么吵。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住进医院,以前大病小灾都是找金晓真——有快效药,湖景单间,私人陪护,谁还会来公立医院?环境不好,人多眼杂,而且组织还不给报销。
“我闲得蛋疼啊给你往这送?”侯爵指了下窝在墙角椅子上睡觉的小龙虾,“你家海鲜求的路人叫的救护车,然后又通知的我!老子接到医院电话时,裤子刚脱一半,你怎么那么会挑时候呢?”
“那……这就一起回去吧。”梁与肖侧过身,正想拔针。
“你把手给老子放下!”侯爵横眉竖眼的,可见这把欲火没让他放出去,还真是给他憋难受了,这一嗓子把小龙虾也吓个激灵,“挂完这瓶营养液再走!钱都交了!”
小龙虾跑过来,直直的看着梁与肖,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凝到了眼睛里,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在晃神。好一会儿才缓缓垂下眼睛,转瞬间,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浓密的睫毛后,再也看不出端倪。
小龙虾查过梁与肖,清楚他做的所有“勾当”,当小龙虾知道这些后,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些庆幸,原来,他们是在做同一件事,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是同一类人?
他知道梁与肖做的事危险非常,但有恒黑海庇护,每次执行任务后,似乎都可以完整的回来。可是昨晚,这个人就在自己旁边,连一臂距离都没有,看着他渐渐失去意识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实在可怕。
安浮城里的人这么脆弱吗?
梁与肖拍了拍小龙虾,“想什么呢都愣神了。”
小龙虾抬起头,看着梁与肖,好一会儿才比划着,“你怕冷吗?”
“啊?”梁与肖着实是有点懵,立时,脑子里始终紧绷的那根弦,猛地颤了一下,他敏感的想到了寒峰。
之前看小龙虾那么轻车熟路的给自己导航就知道,他一定常去那里,那晚小龙虾执意要去,应该是出了什么急事,不然他一定会在自己全然不知的情况下独自前去。
最后把自己弄晕,必然也是为了隐瞒一些事。
梁与肖的脑子里霎时跳出一个大胆的猜想,甚至有些荒唐——小龙虾会不会可以走进那个入口?换言之,那天,他把自己弄晕后,去了寒峰……
侯爵忽然大腿一拍,给梁与肖吓得一哆嗦,只听那人叫着,“完了吧,完了吧!小龙虾终于让你玩坏了!让你再作!”
“你有毛病吧!从开始到现在,不都是你一个人在那一惊一乍的?”梁与肖坐起来,问道,“小龙虾,眼睛怎么样了?刚好在医院,去检查下。”
侯爵听着糊涂,也问他,“你眼睛怎么了?”
梁与肖替小龙虾回道,“昨天有个孙子,对着他的眼睛开闪光灯拍照。”
“狗仔啊?”侯爵凑过去,捧着小龙虾的脸,盯着他的眼睛,“哎你别说这都红了,跟兔子似的!我还以为是因为熬了一夜,原来是外伤。”
梁与肖回想起昨晚,那个孙子对小龙虾的态度和说辞,好像他们之前有过交集,准确说是过节,于是假装随口问道,“你跟那人之前认识?”
果然,小龙虾皱了皱眉,低下头,好像想起了一段不愉快的经历,这一脸委屈,就跟遭过家暴一样。
还不等小龙虾说什么,侯爵插话道,“没事,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勉强,小与就是关心你,才多嘴一问,反正你记着,以后不管有什么难处,吱声!”
这欠嘴丫的直接把话题聊死了,梁与肖在心里骂了一句,是他妈我多嘴还是你多嘴?
这时,梁与肖和侯爵的手机同时响了,是条信息,两人还没看手机,都先纷纷沉下脸,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信息只有一行字——有木马,组件,全面清理。
侯爵起身,看了眼还有半瓶没挂完的营养液,有点心疼,“小与,要不带走路上喝了?”
梁与肖早就先一步拔了针,穿上了外套。
小龙虾见状连忙比划着,“你要去哪?”
梁与肖弯身系着鞋带,“集团急召,你自己可以回家吧?”
小龙虾蹙着眉头,“你昨晚才进医院,而且你不是有一周的病假吗?还没到时间。”
侯爵笑了笑,拍拍小龙虾,“小子,这就是你没有社会经验和职场经验了,记住,永远不要相信上司的话!回去自己小心点。”
梁与肖没再多说什么,脸色依旧是惨白的,眼中的疲态遮也遮不住,他舒了口气,跟侯爵离开了。
小龙虾站在原地,看向他们两个消失的地方,深邃的眼睛里滚着浓浓的寒意。
侯爵开着车,看了一眼旁边的病号,“你抓紧时间再补一觉。”
梁与肖看着窗外,没回话。
发信息给他们的人是摩羯,那是一句密语——“木马”是指目标,“组件”是指人数,超过二十人,最后那句“全面清理”,意思是毁坏现场,就像发现小龙虾那次一样,需要炸毁。
想到小龙虾这个人,梁与肖就觉得头疼,一度没弄明白这么多年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怀疑过他,究竟是他藏得太深,还是自己真的大意了。
“小龙虾身上的确有很多谜团,你要是信不过他,就别留在身边了。”大圣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梁与肖转头看着他,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沉着声音,“从你收留他的第一天,我就去查他了。”大圣摇摇头,眼中凝着疑惑,停顿了几秒后继续道,“你的怀疑不是多余的,那小子干净的就像白纸一样,查不到有关他的任何有用信息。”
“没用的信息是什么?”果然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但梁与肖没想到的是,大圣竟然暗地里帮自己做了这些事。
大圣说道,“最近一条信息,也是唯一一条,一个月前,小龙虾在一家清吧给人画画,三天前离职,听说走时跟酒吧老板有些不愉快。那家老板想留他,给他开了很多好条件,但小龙虾最后还是走了,老板还为此撂下狠话,说要弄他。”
梁与肖沉默不语,要说这条信息有用,还真没用,要说没用,好像又特别指向了什么。
“你说那小子那么热爱孤独的一个人,像个独侠一样,怎么就非要做你的房客?”大圣搓着下巴,眼睛微眯,“肯定有事!”
梁与肖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攥了攥玉佩,慌乱的心似乎在那一刻安稳了些许。
又过了半个小时,侯爵把车开到了一间写字楼的停车场,这是恒黑海半对外的集团公司,实际是他们的集合地点。
写字楼有二十九层,没名头,没标识,没招牌,没指示语,但是能找到这里并进入的人,心里都明镜的。
跟“前台”点头打了招呼后,两人直接按电梯上了二十八楼。
刚推开玻璃门,一屋二十余人全部站起来看向他们两个,点头道,“梁队,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