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墙皮簌簌抖落着，地面很快积下一层灰尘。
柔软干净的稻草上，破烂的衣服堆在一旁，赫蛊随性翘着二郎腿，枕着双臂打瞌睡，艳丽到惊人的脸上浮现不易察觉的疲惫。
听到敲击声，男人阖着长薄的眼皮，遮住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懒着嗓音:“进……”
一只布满淋漓腥血的手从门缝里钻了进来，门沿上留下道道狰狞血指印，似乎散发着濒死之人前一秒的哀嚎不甘。
下一秒，盯顶着凌乱卷毛的夏晡探出了头，他黑沉沉的大眼睛紧盯着赫蛊，嘴一瘪，难过道:“大哥……”
赫蛊疏冷抬头，正想让夏晡安静一会儿，定睛一看差点没被这傻小子吓死。
“咳！……咳咳，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全身都是泛着湿润的红色鲜血，他的手好像在人的内脏里掏过，残留着破碎的内脏碎块，夏晡脸上都染着点滴腥红的血液，白皙如玉的皮肤为底，展开一幅雪地红梅的画卷。
青年把下巴抵在门边边上，殷红漂亮的唇抿得死紧，眼神哀怨:“都是那个小婊子的……你是不是心疼了？要收他做小弟了？接下来是日久生情还是一见钟情？我没地位了……”
赫蛊眉尖挑起，嘴角抽搐:“……你疯了？”
夏晡拿手指擦了一下脸，本来漂亮俊俏的脸上残留出道道血指痕，凶狠地攀爬在脸上，他羞涩一笑:“没事，小婊子已经半死不活了，大哥想收也收不了。”
赫蛊这才从缝隙里看向外面，果然不远处横躺着一个死了的青年，肚子都被剥开了，露出血淋淋的、被翻出来的内脏。
“你杀了他。”赫蛊平静地收回眼神，淡淡道，“心这么狠？见一面就下杀手。”
夏晡委屈巴巴地咬唇:“我也不想的，可他看你的眼神太势在必得了，好像大哥是他的一样，我不喜欢。”
那种惊艳和贪婪的眼神，夏晡见过太多了。
多留在身边一秒，杜丹东和他抢赫蛊的概率就大一份，好不容易扒上个趁心意的老大，夏晡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看一个未知炸弹在赫蛊身边找存在感。
弄死算了，一条命的事而已。
趁着赫蛊对这人没感情，夏晡先下手为强，他笃定赫蛊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对他生气。
他也确实猜对了。
赫蛊慵懒惬意地靠在稻草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死就死了，该睡了。”
夏晡给自己擦了擦，赶紧在赫蛊身边找了个干净的位置，他和老大并肩靠在一起睡，身旁融融的火光熏得人昏昏欲睡。
赫蛊把头往他那里凑了凑，道:“……杀之前，有没有问出什么？”
“这里是被星匪屠杀的。”夏晡说，“包括方圆百里之内，偏僻星荒芜，是他们躲藏落脚的好地方。”
空气沉默了一瞬。
夏晡打着哈欠，反问:“老大，怎么不说话？”
“……睡吧，过几天带你回奥尔星。”赫蛊冷静平淡的声音传来，“我明天出去一趟。”
夏晡哼声:“去哪儿，不带我吗？”
“抢艘船舰。”
赫蛊用无比平静的语气炸下一个惊雷:“星匪为了逃命，设立落脚点时会留下一艘船舰，这座星球大概也有，等我明天给你抢回来。”
“那得好多人呀～”夏晡晕晕乎乎的，在将睡不睡的边缘徘徊，“肯定有好多好多星匪镇守的……大哥的伤还没好……”
赫蛊说：“你废成这样，就别叽叽歪歪了。”
青年勉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纤细的五指在凌乱的卷毛里滑动，把赫蛊看的手心发痒难耐，也想上去撸一把。
夏晡说：“我给你治伤。”
赫蛊的视线定在他的头上，移不开眼睛，他恍惚：“哦……”
夏晡给了自己两巴掌，清醒一会儿后，他抬起眼睛，黝黑漂亮的眼珠和赫蛊对在一起，他咧嘴笑出一口小白牙：“给你治伤，不然太危险了。我等你回来接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老大？…大哥？赫蛊！”
赫蛊被他越来越大的喊声呼醒，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羞赧，最后恼羞成怒，上前一把抱住夏晡的头疯狂撸。
“你乱叫什么？！”
“大哥，你干嘛？”夏晡懵里懵逼，“就算我头发很乱你看不顺眼，也不能这么揉啊。”
“你头发太乱了，我给你整整。”赫蛊脸颊泛红，五指成梳给他划梳着乱发，语气凶巴巴，欲盖弥彰，“怎么这么卷？你平常怎么睡觉的？！”
夏晡傻乐：“天生的，怎么也梳不顺，我就不管了。”
“……哦。”
赫蛊捧着他消瘦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大眼睛，高鼻子，小嘴巴，尖下巴，黑卷发，死白脸，这些形容词堆在一起跟几把什么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夏晡是蛇精脸整容怪。
可夏晡长得就他妈跟精致洋娃娃似的，骨相优越，五官俏俊，乍一看阴沉瘆人的不行，仔细一瞧真是漂亮。
男版的。又俊又俏的。
“洋娃娃”对他笑得小嘴咧咧，没有半点防备心，瞳孔阴森森的，脸上还沾着血，阳光洋娃娃直接进化成血腥暗黑版本的。
夏晡用指尖搔了搔赫蛊的下巴，男人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后立马甩手，夏晡甩离了他的怀抱，兔子一样跳了出去。
“疼。”夏晡从稻草上爬起来，不满的拍打着身上，他记吃不记打，疼过劲儿后凑过去靠近赫蛊，“你揉我，我疼。”
赫蛊尴尬：“不揉了。”
夏晡震惊：“嗯？你怎么半途而废？”
两人莫名沉默了片刻，连视线都不对在一起，凝滞在一起的空气缓缓流动，粘腻地堵在喉咙。
夏晡咳嗽了两声，找到声音：“我给你治伤。”
“你不是很累吗？”
“力气大，耐力不行。身体累，我精神力没枯竭。”夏晡认真给他分列，“精神力输给你不容易恢复，我这几天就真成废柴了，老大一定要保护好我。”
赫蛊说：“这两天我要出去抢劫。”
夏晡犹豫：“那我少输给你点儿好了，我不能出事。”
赫蛊咬牙，气笑了：“明哲保身，对自己真够好的。”
“大哥，我最爱还是你。”夏晡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眼神深情款款，“我心里是有你的，我得活着才能跟你好。”
赫蛊被他恶心的不轻，伸手掐住他颊边软肉，拧了两下：“别恶心我，谁跟你好？你心里有谁都不能有我。”
夏晡脸颊上的肉堆在一起，被掐的含糊不清：“嗯……就是有你，你是我大哥，我最爱大哥了……”
赫蛊受不了他的表白，把他脸扇到一边：“娘兮兮。”
夏晡顶着被掐红的脸颊，笑嘻嘻的：“那精神力……”
“自己留着，别死在小旮旯里了，我没空从星舰站飞来救你。”赫蛊从手腕上解下光脑，他在这枚熄屏很久的光脑上点击了几下，开机之后戴在夏晡手腕上，叮嘱道，
“光脑上的密码都是，之前给你那张黑金卡藏好，我三天还没回来就别等了，找时机离开荒星。不到万不得已别动用光脑上的星币，到时候来找你的是追兵还是我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赫蛊给他叮嘱好了，又觉得以夏晡这种死不动弹的废柴样儿，饿死渴死的概率不小，到时候他回来见到一个奄奄一息、死气沉沉、叫苦叫饿的夏晡……
赫蛊连觉都不想睡了，起身就想出去给人找吃的喝的。
夏晡连忙扒拉上去，抱着大哥的腿不放：“你现在就要走了？真的一点不舍得都没有吗？等不到你我可就找下一个老大了，我真找了！”
赫蛊操着老妈子的心想给人找吃的找喝的，结果这二五仔小弟口口声声要去找别人，他气急攻心，踢腿想挣脱开这王八蛋的禁锢。
“找！你去找别人！我回头就认十个八个小弟，我踏马气死你！”
“！！！”夏晡张嘴咬住他的衣摆。
赫蛊没办法了，一拳锤在他的头上：“狗玩意儿。”
不管怎么和小弟闹腾，应该有的吃喝赫蛊一点也不少了他的，气哼哼地坐了回去，气到第二天凌晨给人出去找吃喝，稀缺的食物很快在角落里堆成小山。
没有惊动尚在沉睡的青年，赫蛊准备好吃食和换洗衣物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里。
“砰……”
破旧的木门阖上，缝隙里钻出来的余光破碎在夏晡的脸上，青年颤动着睫毛，睁开一双清醒冷淡的眼睛。
他环顾一圈，视线定在角落里的“山堆”上停顿了片刻，夏晡半晌之后，重新躺了回去微眯双眸。
等吧。
等三天，三天如果还等不到人，赫蛊凶多吉少。
那就是夏晡该找新老大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