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冲寒坤怒目而视。“它一定是有意忽略了这个小小细节,是吧?”
“我们严格按照歼灭程序的启动步骤行事,”“圆球”果断地说,“你亦步亦趋地一路追随我,我们才一起成功地到达了这里。”
“寒坤,”塞西插话道,“我检测到有动静——”
“为何你对自己已经做了的事情还犹豫不决?”“圆球”质问道。
“我们必须撒离,”塞西坚称,“就现在!”
“最后问问你自己:如果这曾经是我的选择,我还会继续吗?”“圆球”滔滔不绝,一群“哨兵”在它身后一字排开。“在耗费了充分的时间思考你的疑虑之后,我的回答依然不变。别无选择,我们必须激活圣域。”
“我-们-必-须-尽-快-离-汗-这-儿!”塞西说,两眼紧盯“哨兵”。
“如果你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去找别人就是了。”“圆球”侃侃而谈,“不过,我必须先得到‘索引器’。把你的人工智能交给我,否则我只好强行向你索要了。”
寒坤抬头看看“圆球”和它身后严阵以待的“哨兵”。突击步枪随时准备喷发怒火。“你别做梦了!”
“既然是这样……”“圆球”垂头丧气地说。接着,它对着“哨兵”唠叨了几句,最后补充道:“留下他的脑袋,剩下的处理掉。”
圣域控制室。
寒坤同时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围攻,在控制室的无尽深渊之上伸展出的广阔平台,此刻却显得狭小而局促。暗红色的能量射线“咝咝”作响,空气中充满臭氧的气息。“哨兵”,在空中盘旋着,试图找到他盔甲的破绽。它们追求的目标就是一击命中、将他放倒的机会,这样它们不但能取得他的首级,更能夺回“索引器”。
塞西的入侵技能自从降落到圣域以来被削弱了很多。她当初进入控制室的电脑系统,实际上是利用寒坤盔甲内的通讯器作为调制解调器才成功的,这让他始料未及。她的突然回归也同样令他始料未及。在环形世界的浩瀚系统中待了许久之后,她似乎也变得有些粗野。他思考着她一反常态的行为——她时不时耍脾气的缺点。
没时间顾及塞西的“精神状态”了。眼前还有棘手的任务要完成:保护塞西,避免“索引器”落入该死的“圆球”之手。于是,寒坤腾挪迁回,时刻提醒自己走道没有栏杆,极易从边缘跌落进万丈深渊——这让他迎头痛击敌人变得难上加难。不过,他见过恶鬼把“哨兵”拖至地面。他想如果战斗型恶鬼能做到,那么他也能。他决定先挑位置最低的“哨兵”放手一搏。
他小心翼翼地诱导着各个目标。突击步枪“嗒塔”作响,最近的目标爆炸了。他换上霰弹枪,有条不紊地开火轰击敌人。他又向枪膛中塞进一枚新子弹,再次开火。每一枪的杀伤力都相当巨大,霰弹枪的确是对付“哨兵”极为有力的武器。
一个“哨兵”爆炸了.另一个“哐啷”一声砸落地面,第三架尾巴冒烟,盘旋着坠人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
此后的战斗似乎变得轻松起来,敌人的火力越来越稀疏。他大展拳脚,接二连三地迅速把更多“哨兵”打飞。
他一边移动一边重新填弹。一个特别顽固的“哨兵”利用短暂的间隙偷袭了他的背部。寒坤的能量护盾响起警报声,陷人了极其脆弱的状态。
霰弹枪里只剩下四发子弹了,寒坤转身将一个“哨兵”打飞,又回头揍扁另一个。接着,他举起武器,转了一圈,搜索其他目标。没有敌人了。
“好。”他放下霰弹枪,一边把更多子弹填入弹匣,一边说道,“别告诉我——让我猜。你有个行动计划。”
“没错,”塞西毫不掩饰地回答,“我有。我们不能让‘圆球,激活圣域。我们必须阻止它——我们必须摧毁圣域。”
寒坤点点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肩。“我们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根据我对现有数据的分析,我相信接下来的行动绝大部分都十分危险。”
废话,寒坤心想。
“一次足够当量的爆炸,”塞西解释道,“可以引发环形世界的解体——破坏一系列基础系统。但是,我们需要引发当量巨大的爆炸。星际战舰上的核聚变反应堆将成为任务成败的关键。
我准备找到‘狂风号’坠毁的地点。只要战舰的核聚变反应堆依然完好无损,那我们就能利用它摧毁圣域。”
“你都说完了?”寒坤冷淡地问道,“听起来就像逛公园一样简单。顺便说一句,你回来了挺好。”
“还能回来挺好。”塞西说道,他明白她的意思。虽然她把许许多多“天然的”智慧生物都当成朋友,但人工智能与寒坤之间的联系可谓非比寻常。只要他们还共享同一套盔甲,他们也就共享着同一个未来。如果他死了,她也活不了。正所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让塞西感到既高兴又害怕。
战靴踩出空荡荡的脚步声。他走向巨型的通道大门,按下控制开关。门背后,展现出一队“哨兵”和一群先知人部队激战正酣的画面。一道道红色的激光破空而下,豺狼人在“哨兵”的围攻下纷纷倒地。不过目前看来,这场激战还难分胜负。也有不少“哨兵”在战斗中爆炸,炽热的金属碎片飞过先知人的头顶。
前方的空间是一条长长的矩形通道,地面奇怪地上下起伏。寒坤站在通道的一头,对前面的动静一览无余,任凭两路人马互相厮杀。终于,最后一个“哨兵”坠毁了,只剩两个兽人族在战场上屹立不倒。寒坤明白该出击对付它们了。
先知人看到了人类,知道他必须过这一关,于是原地等他送上门来。寒坤尽可能利用周围仅有的掩护,一路穿过长长的通道。突击步枪里如今只剩下半个弹匣的弹药,他别无选择,只有掏出霰弹枪——虽然离理想射程还很远。
他开了两枪吸引它们的注意,等待兽人族冲过来,然后不慌不忙地向它们抛出一颗等离子手雷。爆炸的结果是敌人一死一伤。霰弹枪接着补上一下,战斗就结束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过血腥的战场,把突击步枪换成了一枝等离子步枪。
穿过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后,他没走多远就来到了金字塔建筑的顶层。天色漆黑,在寒坤从山谷一直打到控制室这段时间内,又有一场大雪降下。
周围还有敌兵守卫,不过都背对着顶层的大门,直到大门开了一半它们才反应过来纷纷转身。它们看见了人类,一个个惊慌失措,准备自卫。但寒坤早就举起等离子步枪一阵扫射。兽人族抽搐着倒下,很快几个豺狼人和骨人也相继横尸当场。
激烈的战斗突如其来地开始,接着又突如其来地结束了。雪花在寒坤的孤独身影周围飞舞飘散,开始漫长而辛劳的工作:用白色覆盖每一具尸体,形成一种四周一片安宁的错觉。
塞西利用这片刻的停歇向寒坤继续讲述她的计划:“我们必须争取时间,不然‘圆球’或它手下的‘哨兵’一定会找到无需‘索引器’就能激活圣域上终极武器的办法。
“这片峡谷中暗藏的是圣域的主火力装置,由三个脉冲能量发生器组成,能放大圣域的波束,使其射向太空深处。如果我们破坏或摧毁这些发生器,那么‘圆球’就不得不去维修,这将会为我们赢得时间。我正用一个指示箭头标示出最近的能量发生器的方位。我们必须行动,破坏这个装置。”
“明白。”寒坤说道。他沿着斜坡跑到下一层平台。途中,他干掉了两个兽人族,消灭了一对准备逃跑的豺狼人,击倒了一个刚刚从下面探出头来的骨人。
风雪在金字塔建筑的侧面呼啸着。寒坤一路向下,留下一连串脚印。他一路来到通向下一层斜坡的通道,穿过它走向建筑物的另半个侧面。他猛地撞上一对兽人族,它们在拐角附近躲躲藏藏,向斜坡上寒坤的方向开了火。
除了开火,寒坤来不及做出任何别的反应。他持续扫射着,希望能打掉先知人的护盾。按理锐离先知人这么远,寒坤的攻击很难奏效;但实际上等离子能量束持续不断的扫射颇见成效第一个兽人族凄惨地咆哮着倒下;第二个躲过一枪,但半张脸已经被打飞。它伸手去摸缺了的那半张脸,有了恐怖的发现,刚要尖叫出声、就被能量束结果了性命。
寒坤正准备继续向下方的山谷进发,塞西发话了:“等等,我们应该抢夺一架女妖战斗机。我们需要利用它及时赶到能量发生器所在地。”就像她的许多建议一样,这个方案也是说说轻巧,做起来很难。寒坤喜欢速战速决,把所有的困难都抛到脑后。
此刻他已经走下金字塔建筑物,看见了成群的先知人,但没有恶鬼,他不由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先知人虽然强悍,但他了解它们,这多多少少让他减轻了内心的忧惧。
异星人的等离子步枪不如M6D手枪或狙击步枪那样精准,但寒坤还是尽其所能地干掉了下面的几个先知人。刚刚才消灭三个异星人,他的行动就引起了一辆“阴魂”自行迫击炮和更多敌人的注意。他别无他法,只得向斜坡上撤退。
“阴魂”自行迫击炮继续向上坡猛射等离子炮弹,却反而让其他的先知人部队不敢向寒坤冲锋。不过这种优势转瞬即逝——他必须找到火力掩护,而且要快。
尽管暂时没有恶鬼出没的迹象,但它们快被冻结的尸体散布在周围,说明过去两个小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他知道恶鬼会从死去的遇难者身上夺取武器,所以寒坤在恶鬼的尸体间来回奔忙,收集必要的武器装备。忙碌一阵之后,他只失望地发现了几枝M6D手枪、能量手枪,格斗匕首,还有别的装备——林林总总,惟独没有他最需要的。
就在希望决要破灭时,他突然看见一具战斗型恶鬼的尸体下,露出几英寸长的草绿色的炮管。他把尸体翻开,不禁一阵喜出望外。这枝火箭筒还有弹药吗?要是有,他可真交好运了。
他立刻检查了一番,火箭筒里果然还有弹药。正应了那句老话,“好事成双”,寒坤在几米开外又发现了两枚火箭弹。
装备好火箭弹的寒坤准备大于一场。“阴魂”自行迫击炮无疑是最明显的威胁,所以他决定优先解决它。要返回金字塔建筑的侧面,找到一个视野清晰的发射点很费时间,但他办到了。危险近在咫尺,他连发两枚火箭弹命中迫击炮,眼看它粉身碎骨。
他退出用尽的火箭弹弹壳,“砰”地推人另一发,转换目标两发火箭弹相继破空而出,在一群先知人战士中间炸开了花。他向后一退,丢下火箭筒。他的火箭弹存量有限,一旦用尽,他别无选择,只能把它扔在峡谷里,自己继续完成艰难的任务。
他悄悄接近两个站在女妖战斗机前的兽人族。它们被几记致命的老拳打倒在地,寒坤跨过它们的尸体,开始检查女妖战斗机的操作系统,而塞西则启动了情报局那帮搞技术的小子对俘获战机做出的检查报告。
他坐进单人座战斗机中,启动了点火装置。他奇怪这些异星人刚才怎么没用这架战斗机对付他。谢天谢地它们没有。寒坤看见了仪表盘,他以前从来没有驾驶过这种战斗机,但他能操作UNIEF的大多数大气层内的飞行器和太空战斗机。所以,借助于他自己的亲身经验,再加上塞西提供的技术资料,他发现要理解这架战机的操作系统并不困难。刚起飞的时候有些摇摇晃晃,不过很快飞机就平滑地升空,并开始爬高。
周围一片漆黑,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能见度极低。他兼顾着塞西在他头盔显示屏上标出的指向标和战机上的仪表饭。这架飞机的的操作方式和人类大不相同,但异星人的转弯倾斜指示器看起来跟人类的差不多,这有助于寒坤保持正确的方向。
战斗机速度飞快,两边的峡谷越宋越窄。很快,寒坤就瞥见了一个从一面峭壁上伸出来的、灯火通明的平台。敌人一连串的炮火立刻朝他袭来——先知人不欢迎任何客人来访。
与其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之下,不如先实施一轮扫射再说。他驾驶女妖战斗机猛地俯冲下去,用战机上的等离子炮和核子炮将平台上的岗哨扫荡一空。然后战斗机减速,终于如他所愿地安全着陆了。
女妖战斗机呼啸着在平台上降落,弹跳了一下,最后在平台上停稳。寒坤跳下战斗机,穿过一扇大门,进人前方的通道。
“我们需要破坏脉冲发生器的能量输出。”塞西告诉他,“我已经调整了你的能量护盾系统,使它能产生一次电磁脉冲爆发,破坏发生器……但你必须走进发生器的脉冲能量柱,才能触发。”
寒坤在下一扇大门前停下脚步。“我必须做什么?”
“你必须走进脉冲能量柱,才能触发。”人工智能照实重复道,“电磁脉冲爆发应该能破坏发生器。”
“应该?”寒坤质问道,“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你这边。”塞西坚定地回答,“我们同在一套盔甲里——忘了吗?”
“没有,我没忘。”寒坤抱怨道,“但受伤的不会是你。”
人工智能选择保持沉默。寒坤穿过下一扇大门,停下脚步观察有没有敌人试图阻止他的步伐,随后根据指向标来到大厅中央的控制室内。
他一进去,脉冲发生器就赫然在日。它的白光是如此耀眼刺目,以至于他的头盔面罩自动变黑以保护他的视力。不仅如此,寒坤在接近三角形的引导结构时,感到周围的空气僻啪作响。他准备跨进去。“我一定要走进那玩意儿当中是吗?”寒坤充满怀疑地问道,“除了这种自杀式的行为,就没有其他更轻松的办法吗?”
“你不会有事的,”塞西安抚道,“我差不多能保证。”
寒坤注意到了那个“差不多”。他咬紧牙关,一口气冲进那束炫目的强光中。几乎瞬间就起了反应——似乎发生了类似爆炸的状况,光束开始颤动,地面也随之震动。寒坤急于脱身,可他感到一股吸引力,但终于还是奋力挣脱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护盾能量已经消耗殆尽,皮肤一阵灼烧般地疼痛。
“脉冲发生器的核心部分已被摧毁。”塞西说,“干得好。”
又一队“哨兵”飘然而至。它们像秃鹰扑食般俯冲到狭小的脉冲发生器控制室,围成一圈,暗红色的激光柬封锁了整片区域。“圆球”不仅是为了阻止他进行的破坏——它更是为了“索引器”而来。
但寒坤明白该怎么对付这些机器杀手。他不断地躲过激光束,并一个一个地将“哨兵”摧毁。终于,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异味,他得以自由地撤离。他从同一条通道原路返回到女妖战斗机所在的平台。
“第二个脉冲发生器位于一个邻近的峡谷。”塞西轻松地说道,“开始行动吧,等我们靠近了我会标出指向标的。”
寒坤驾驶女妖战斗机拐了个大弯,朝下一个目标飞去。
由于缺乏必要的制冷设施来保存,躺在金属台子上的尸体早已开始腐烂。席尔瓦步入临时停尸房的时候,扑鼻的恶臭迫使他用嘴呼吸。他等着麦凯开始她的报告。
六个全副武装的突击兵在墙角一字排开,时刻准备应对一个或多个恶鬼突然苏醒的意外状况。虽然从各个尸体的毁坏程度来说,复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这种生物的繁殖能力已被证明极其顽强,令人不得不担心它们死灰复燃的潜在威胁。
麦凯一脸苍白,仍然没有从残酷的现实中缓过神来:单场战斗,自己手下牺牲的陆战队员多达十五名。席尔瓦理解她,甚至感同身受,但他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现在,根本没时间去哀悼、自责或内疚。女连长必须像他那样,把这些一股脑儿地吞进肚子里,重新振作起来。他沉着地点点头。
“中尉?”
麦凯将一阵升腾起的恶心感强压下去。“长官。是,长官。显然还有很多事情我们不知道,不过基于我们在这次战斗中的种种观察,加上从先知人战俘口中获取的情报,以下是我们目前知道的全部:先知人到这里似乎是来寻找某种‘神圣遗迹’的——我们猜想应该是某种尖端科技——但它们遭遇了被称为‘恶鬼’的生物形态。”她朝金属板上死去的生物比划了一下,“那些就是恶鬼。”
“很有意思。”席尔瓦嘀咕道。
“据我们目前所知,”麦凯说道,“恶鬼是一种寄生生物形态,专门攻击智慧生命,抹去他们的记忆,占据他们的躯体。韦尔斯利相信,建造圣域的目的就是囚禁它们、控制它们,但我们尚没有直接证据能支持这一判断。或许塞西和寒坤能证实我们的发现——如果我们能再次和他们联系上的话。
“从这些标本来看,供魔表现出不同的形态。”麦凯说着,用格斗匕首刺破了瘫软的感染型恶鬼。“如您所见,这种恶鬼在腿部的位置有触须,触须上还有一对极其锋利的刺针。这是它们用来入侵受害者的中枢神经系统的。它们最终会在宿主的体内滋长开来,并寄生其中。”
席尔瓦试着想像那种被寄生的滋味,不禁打了个冷颤。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请继续。”
麦凯说:“是,长官。”她走到下一个停尸台前,“这就是先知人所谓的‘战斗型恶鬼’。如您所见,从残留的脸部看,她原来是个人类。根据她皮肤上依然可见的刺青判断,我们猜她是太空舰队的武器技术员。如果从她胸部的孔洞窥视,您可以看见感染型恶鬼的残留,它们尽可能地缩小以便适应她的心脏和肺部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