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理来说,金喜善也该与袁藏有一般,毒性深入骨髓,药石难灵,同样只能束手待毙,魂断此间。
然他体内毒性,不但给袁藏有随着功力近乎夺去七成,剩下的三成,也在君莫笑取出念萱花当时赠予宋云璃祛毒的药物,且全部给他服下之后,再又化解了两成。
这药本就不多,宋云璃身上的毒性其实也已在莫知道自天下会取来的药物治疗下,消祛了许多,因而宋云璃在随着慕容巧花离开之前,便让君莫笑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可说事有循环,终归是念萱花的善意,避免了她自己将要背负的罪孽。
至于剩下的一成毒性,也同样要归功于此刻君莫笑依在源源不断地以内力为其压制,暂且不会有碍了。
但不过如此办法,能够争取到的时间,自也并无太多。
而金喜善也最多不过能够像现下一般,站在远处观望而已。
慕容巧月的身影,已去到了念萱花的身侧。
甫一靠去,慕容巧月便已二话不说,取出药物给念萱花服下,且渡过功力,为其减缓伤势。
续而眉间轻蹙。
念萱花的伤势,若再不及时处理,恐怕也同样要落得香消玉殒的结局。
但袁藏有看起来虽已油尽灯枯,风中残烛,但没有亲眼看到对方彻底丧命于此,慕容巧月甚至都无法肯定,是否真会出现什么令人完全无法相信,也便是所谓死而复生的奇迹。
只能说,在许多人眼中,仅是袁藏有还存在,就已是威胁。
而且是令人难以心安的极大威胁。
袁藏有似是看出了慕容巧月的心思,带着些许惨然,落寞而笑道:“无需如此警惕,这世上无论何人来了,此时此刻,也无法能够救得我的性命。”
续而望念萱花道:“但不过,你还欠我一招。”
念萱花到了此刻,哪怕在慕容巧月的搀扶下,也与金喜善一般,摇摇欲坠,却还是强撑着笑道:“不错……我还……没有出招……”
袁藏有笑得颇为欣慰地颔首,“最后能够死在你手上,也算不错。”
说着再度仰望苍空,缓声道:“大风起兮,云飞扬。我虽不甘,然这一生,令许多人只觉可敬,可恨;也曾给无数人视作可怜,可悲;亦曾对许多人和事,深感可钦,可叹。”
说完这些话,袁藏有脸色越发青了。
他看回念萱花,用忽而变得沙哑的嗓音续道:“但不过幸好,终归没有所谓的可笑。你……出招吧。”
念萱花微微点首,又稍稍侧脸,向慕容巧月道:“劳烦……”
慕容巧月则是柔声道:“少说些,我扶你过去。”
念萱花脸色柔和地轻轻应了一声,于慕容巧月搀扶下去到袁藏有近前,而后抬起已因血液凝结而乌黑处处的手,用食指在默然而视的袁藏有左臂上点了一下。
随后脸色惨白地硬撑着道:“苍风霖月降琼莱,雾里云间百花开……”
袁藏有微微一愕,随后仰头哑声而笑,续而深深叹息,垂首而道:“许应柳暗又花明,奈则风轻云淡散……”
音调渐落,身形渐矮。
当得柳小一与汝嫣红,以及庄子洪,几乎同时自林间而出时。
一代江湖巨擎,就此而落。
念萱花默默地望着盘坐垂首,已全然没了声息的袁藏有,神情呆滞,也不知究在思虑何事。
慕容巧月却忽而出手如风,点过她身上数处重穴,而后也不管念萱花面露苦笑,竟充当了一次男子般,将其揽抱于怀,而后向柳小一浅运音功而道:“念姑娘与金公子伤势不得再拖,此间残事,可能劳烦?”
柳小一默默地望了金喜善一眼,而后亦是默默颔首应下。
慕容巧月当即应道:“多谢。”
便带着念萱花朝向汝嫣红而去,在其身前止步后,未需言语,心照不宣地相互颔首,而后才带着念萱花穿林而去。
君莫笑也已带着金喜善紧随其后。
场上一时便只剩下柳小一,武天行,庄子洪,与汝嫣红四人。
武天行先是望了眼袁藏有,提气声若洪钟地道:“再如何,也是我一十六楼总楼主,不知诸位,可能搭把手?”
汝嫣红默然颔首,朝着袁藏有而去。
庄子洪则道了一句:“他至少是个可敬的江湖人,在下自是乐意效劳。”
而后才和柳小一一同朝着袁藏有而去。
武天行则是先望了望给掀入林中,可说已是形态扭曲的李青岚,与后背插着庄子洪那柄无名宝剑,一手抓在李青岚身上,面地而伏的李楠谦,无声叹息,方才朝着袁藏有的遗体而去。
死者应安,待得安葬了袁藏有,便顺手而为吧。
武天行心内感叹,却也依旧没有放下警惕。
诚然,他此刻需要警惕的,已非是袁藏有,也不会是已一同殒命的李氏父子,更不会是在场的另外三人。
然而危机尚未解除。
袁藏有虽死。
追魂索命尚在。
更何况,同室操戈。
武天行便是心中再不愿意,其他三人也便是不会援手,他也必须要将定还在执行袁藏有命令的另外几位楼主,制服而下,领受责罚。
毕竟刚才若是袁藏有胜了,遭受如此待遇的,自然也便是他自己了。
且莫说他人,便是此刻尚且在场的四人,甚至都没有想到,袁藏有竟真的殒命于此。
因此,可谓除了他们这些见证人以外,此刻便已无人再晓。
如此一来,无论状况好坏,此事都可用来利用一二。
当然,四人却不屑如此。
在汝嫣红的指引下,由武天行搬着袁藏有的遗体,就近寻了个还算不错的位置,将其安葬。
其他三人自是没有想到,这位明月阁主,竟还懂得些风水。
待得武天行以指作笔,于粗陋的木牌上写下“袁公藏有之墓”,作以墓碑,四人以礼而拜后,倒也同意武天行之议,返了回去,同样将李氏父子就近掩埋。
只不过这一次,汝嫣红却没有尽心,只是出了力。
而庄子洪,自是收回了无名宝剑。
到得一切妥当,汝嫣红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虽说未曾想到,袁藏有竟真会给殒命于此,但不过接下来的事,却又该怎样分头而行?”
柳小一直到这时,才开口道:“除我之外,断不可孤身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