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便是众人未曾想到,甚至未曾去想的缘由。
毕竟一十六楼对于陈雪而言,自然是极其重要的一张牌。
而此刻陈雪不但早早便将其打了出来,看袁藏有此时的态度,更是心甘情愿地接受了陈雪已将他视作弃子的做法。
罗小药自是为此想得思绪杂乱,也没能相出个道理来,只得开口问道:“她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甘心情愿地受之驱使,便连弃子都愿意当?”
袁藏有闻言稍一沉吟,众人却已听得金戊怪声怪气地道:“我听说那陈雪生得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因而深受皇宠,保不齐袁大侠便是因给迷住了,才会这么任劳任怨呢。”
袁藏有听过,却只是淡然地睃了他一眼,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有何不可?”
金戊这才如似恍然地“啊”了一声,随声微微仰起的下巴,续而又随着古怪的神情与音调一落而下,而后上下动作,说了一句:“看来已是有一腿了。”
袁藏有则是依旧不为所动,仅再望了已如似呆滞的念萱花一眼,眸中掠过一抹凝重之色,随后则是回答了罗小药的问题:“以现下的朝廷局势,无论再过多久,我也依旧只能是一十六楼的总楼主,如此回答,郡主想必已明白了。”
莫说罗小药,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自都已明白过来。
罗小药强按镇定地道:“原来如此,且若仅是如此,你又何必定要依附于她?”
袁藏有闻言,笑意古怪地道:“哦?郡主的意思,难不成便是能给我想要的?”
周遭状况虽然依旧险峻,罗小药的情绪却已的确平稳了不少,当下做出颇具威严的神态道:“你也知道,我虽只是郡主,然那毕竟只是因诸多原因,不欲让皇兄过于为难的自我请命,若你此刻愿意让手下罢手,且投向我方,便是宰相之位,我也能让你当得,如何?”
见袁藏有听过之后,轻轻“哦”了一声,而后面带微笑沉吟不语,似是意动,罗小药自是当即决定再加些筹码,续道:“且不说袁先生你本就才智双全,足以胜任宰相之位,若先生真对陈雪心有爱慕,事情过后,我亦能言说得皇兄恩威并施,恕其罪行,以成人之美。”
袁藏有这才轻笑摇首,道:“换作他人,怕是怎都会动心了,看来莫说是我,便是陈雪,也低估了你足以对圣上造成的影响。”
罗小药闻言轻轻咬住下唇,显得十分犹豫与纠结,然还是如下定决心般道:“毕竟现下的这些王爷郡主之中,仅有我才是与他同父同母的至亲之人,且正因如此,他怎都心觉有所亏欠,自是会更为纵容一些。”
这话一出,袁藏有才露出非是恍然而是确定下来的神色,颔首道:“虽本猜想过如此可能,然正因你态度暧昧,便连陈雪都未敢确定内情究是如何,此刻听你亲口承认,倒也算不虚此行了。”
罗小药眉间蹙起,道:“难道是条件还不够?”
袁藏有笑而不语,罗小药则是舒展眉头,神态自若地微笑续道:“说实话,这条件已优厚得足以让许多人做梦都笑出声来,我亦不认为便是陈雪真能事成,这之后都能给出如此厚待。”
袁藏有这才缓声道:“你错了。”
罗小药再又皱眉道:“哦?”
袁藏有却是先行身手握住了剑柄,方才缓声道:“我要的,便是坐上那张龙椅。”
“你!……”
罗小药闻言自是给惊得瞠目结舌。
袁藏有却已动了。
虽说其他人亦因袁藏有这句话而稍有愣神,然受到的冲击,显然比罗小药要小上许多。
毕竟连罗小药自己都未曾发现,她平时虽然依旧以一个江湖人的身份,用她那“一人一局,朝暮千里”的名号走镖运货,并于途中仍旧顺手牵羊,自得其乐,显得丝毫不顾皇室威严与声名。
实则却在必须成为“常陵郡主”的期间,潜移默化地将自己视作了皇室的一份子,因而才会对于这类反叛言行,产生了难以忽视的动摇。
这便好像一只给早早抛弃的野猫,给新主人收养之时,自是怎都不愿被驯服而异常叛逆暴躁,然在享受了安逸与舒适之后,所感到的安心干,与因此而产生的归属感,也让这只野猫同样产生了责任感,加上后续产生的义务感,便也无形之中,选择了甘心被驯服的决定。
因而对于袁藏有这如同宣言要闯入她此刻的家,杀了他的主人,更要取而代之的言论,罗小药自是一时难以接受了。
而霍岩与蒋玉,虽隶属朝廷,但也只是听令行事的从属关系,仅对六门有着归属感与安心感,对于朝廷,更是因时常接触朝里朝外的人,而有着更为客观的看法。
虽不说人人都想要当皇帝,但若有机会,且是成功几率极其高的机会,自不是人人都能拒绝这个诱惑了。
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都已让多少人趋之若鹜,争得头破血流,更何况是这万万人之上独一人的地位呢?
因而在袁藏有已拔剑掠身,展开攻势那刻,两人就已取出兵刃迎了过去。
杨志海则是坚守于罗小药身前,并向金戊出声提醒道:“请防备周遭!”
其实便是他未曾提醒,金戊也早已撤身将他那柄单刃细剑拾起,并将金丝布置成了能够发挥最大作用的状态。
至于念萱花,自先前开始,就一直都处于一种如似懵愣呆滞,实则已入无人之境,所有的专注力,一直都放在袁藏有这个大敌身上。
而袁藏有此刻定要向罗小药动手的理由,自也便是罗小药先前自己所说的那些话了。
她既然能够因自身的真实身份,从而对皇帝的决定产生极其大的影响,无论是将其抹杀,还是生擒,都必然会对皇帝的心境产生影响。
双方对弈,其中心境杂乱的一方,自是更容易露出破绽。
陆雨薰自也看出内情,然她比起其他人,莫说有着对于朝廷的从属感,便是甚至于所谓的对于天下苍生的异物感,更为看重的,自然只有凌沧海。
但她仅是望了眼毫无动摇,继续左右奔走,帮助六门中人阻挡箭矢的凌沧海,便也咬紧银牙,神情坚毅地挡在了罗小药的身前。
这非是顾及谁的情面,而是她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