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虽也常对自家事很是感概,然而这世道本就是如此的。
他能够尽力改变的,只有自己。
每个人都是如此的。
是否会听从别人合理且有益的建议,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自己有没有恒心,去做出这个改变。
蒋玉是具有这个恒心的人。
所以他虽然对念萱花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深感头疼,却非是惧怕与对方打交道。
他反而很喜欢与这样的女子打交道。
不用时时去猜,刻刻去想,只不过有些捉摸不定。
没那么累人。
至少,比起他入宫所见的一些女子,女人,女性。
好得太多了。
但他还是很为难。
其实在藏业与君莫笑那一下交手的时候,他就已率先赶到了左近。
若没有两人交手的动静,他也无法这么快就找到君莫笑的行踪。
所以对于凶手的去向,他也已根据双方的交谈,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蓝轻清被害现场的江湖人士,并未告知蒋玉太过详细的状况。
毕竟大家都生怕被牵连。
只因天下会到场处理这件事情的,乃是一位非常出名的独行侠。
“刀出留魂”,戚飞雁。
这人不但刀法凌厉狠辣,性子也是如此。
别说一言不合,便是有些话听不入耳,也会忽然就动刀了。
且若只按武功论,戚飞雁在江湖上,足以排进前百。
这也便意味着,没多少人,能够接下他手中的刀。
便也不敢去尝试接他的刀。
所以蒋玉得到的消息并不多。
仅知道现场给引爆了一颗紫烟雷火弹,所幸的是未曾伤到任何人,不幸的便是,于这种状况里,蓝轻清却在索命金丝之下变作了麻婆豆腐。
而君莫笑与柳小一分头去追凶,念萱花请托在场的几位江湖人士去协助柳小一后,便也追着君莫笑离开了。
戚飞雁却没有动刀。
更没有动手。
他很是难得的只动了嘴,“跟着蒋玉去追,这儿交给我。”
蓝轻清的遗体,非是任何人都能处理的。
天下会的人自是立刻听从了吩咐,尽量跟随着蒋玉,终是在听到藏业与君莫笑交手的动静后,一同赶到了现场。
天下会来的人不算多,却也不算少。
十六个人。
鲁正青三人也在其中。
领头的,也是蒋玉的老熟人。
“送佛到西”,孔方圆。
偏巧不巧,也是个使暗器的好手。
因此蒋玉尚未开口,孔方圆便已跃将出来,神态随意地团了一礼,而后望着念萱花道:“素闻念女侠的暗器功夫,不在那‘妙仙无踪’之下,不知孔某今日可能有幸领教呢?”
念萱花一言不发地再又抽出了簪子。
她真的很讨厌别人提到这个名号的。
只要想到慕容巧月当时那胜劵在握般的狡猾笑容,她就有些牙痒,更别说孔方圆摆明了挑衅了。
蒋玉见状赶忙道:“两位且慢,此刻状况确实古怪,还需大家平心静气地整理一下,望请两位看在蒋某的薄面上,切莫再动争执了。”
孔方圆听过,依旧与念萱花对峙了些会,才将已暗中夹在指缝之中的铜钱收了起来,作礼道:“久闻盛名,难免有些心痒,还请念女侠莫怪。”
念萱花也不紧不慢地将簪子收起,理着鬓边碎发,慢条斯理地道:“如此小事,倒是孔大侠不必在心才是。且本姑娘亦是听闻,孔大侠时至今日,都不知将多少佛送到了西天享福,却不知,能不能渡和尚呢?”
孔方圆听到这话,自是不免望了藏业一眼,浅笑道:“念女侠说笑了,正是因为无法渡人,只能渡佛,孔某才只能是‘送佛到西’,而非送人的。”
藏业忽然低声唱了佛号,望蒋玉道:“蒋檀越,此间若已无与老衲有所关联之要事,不知老衲这方外闲散,可否先行告辞了呢?”
这话显得示弱,孔方圆却立时皱起了眉头。
他本来就是想将这位嵩林住持拖下水,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看得如此清楚明白,丝毫不在乎他人说法,完全不再给他机会地表露出了欲要置身事外的态度。
蒋玉亦是心下犹豫起来。
以先前状况来看,藏业想必是对君莫笑所追赶的追魂天字号出了手。
而君莫笑不知因何缘由出手阻拦,才会变作之后赶到的念萱花,与藏业针锋相对起来。
然无论怎样状况,藏业毕竟都是方外之人,嵩林寺也早已透过礼寺之人,得悉了京城现况,因而摆明了绝不会参与其中的态度。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并未有任何嵩林僧人于京城走动。
藏业作为嵩林住持,这个命令,想必都是他率先提出,然而却又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位现身于京城的嵩林之人。
这不单让蒋玉心中疑惑难解,更对嵩林寺真正的态度,产生了质疑。
京城此刻的水已够深够浑了。
嵩林寺百年古刹,能人不知其数,若暗中本意还是会参与其中,对于任何势力而言,不但都是警惕的对象,也是会极力拉拢的对象。
藏业此刻虽然表露的依旧是继续置身事外的态度,然而却也没有把话说死。
问题在于,此刻留下对方,对方却不会必然加入己方,成为助力。
蒋玉沉吟了片刻,想过其中关节,便也立时做出了决定,向藏业礼道:“当然。此间之事本就与大师无关,反倒是蒋某因与在场其他诸位有要事欲谈,不知该如何向大师提出暂避之议,却不想大师不但心细,更如此善解人意,蒋某理应谢过才是。”
说着执礼躬身做谢。
孔方圆听到这话,自是不免脸色难看地冷哼了一声。
念萱花虽也心下不悦,但却也知蒋玉心中顾虑,倒也不想给对方难堪,便也只是自顾自地在那悠然整理衣饰,装作不闻不问。
君莫笑负手而立,虽未言语,身后双手却已暗暗握紧成拳,似是显得心中不甘。
先前双方对过两掌,虽说明面之上,他实是吃了暗亏,然藏业打从一开始便蓄势以待,而他未曾想到对方竟会毫不留情,更是仓促而为,因而吃亏。
硬要真刀真枪的斗过一场,他也未必会输。
君莫笑再如何,骨子里也已是江湖中人,对于这种状况心有不甘,也实属平常。
但不过却给身旁装作整理衣饰的念萱花看到,令得对方露出了古怪而戏谑的笑意来。
那一头藏业却已道:“蒋檀越拘礼了,这本就是合乎道理之举,又何必致谢。既如此,老衲这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