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也是一场游戏。
一场极其考验忍耐的游戏。
君莫笑打心底讨厌这样的游戏。
却不得不按捺着性子,持着十分精致的杯子,晃着快要空掉的瓶子,陪着毫不在意横陈香塌之上的女子,与理所当然躺倒软毯之上的男人,一脸愁苦地进行着这场游戏。
他甚至觉得,此刻身处的并不是烟花之地,而是名声很响,因此有很多人不远千里前来求学,从而再怎样不愿意,都只能挤在一张通铺之上的学堂宿舍里。
只不过现在只有三个人,所以并不拥挤。
真是令人难以评价的游戏。
他只是想到这里,就知道究竟是谁设计,才会衍生出这么一场游戏了。
但他不仅辜负了承诺,更承受了恩情。
所以他虽然很讨厌这个游戏,却也还是很乐意将这场游戏进行下去的。
他也很期望,这场游戏能顺其自然地进行下去。
然而,这还是一场很难维持下去的游戏。
难得令他觉得咽进肚子里的酒,都充斥着杀意。
如此状况,也真亏这两人睡得下去。
君莫笑心下无奈地举平了杯子,横过了瓶子,让杯子盛满了佳酿,给瓶子只剩下空虚,续而更为无奈地就着那刺得人浑身发痒的杀意,让那既醇且烈的感觉,沿着喉咙,慢慢地流淌到了肚子里。
他轻轻地呼了口气,也很想让人取酒来。
但他却不能再喝了。
再喝下去,忍不住的,就是那些杀意了。
他慢慢地阖上了眼睛,感受着那已如同无形的水流一般,绕着三人缓慢流淌的混浊杀意。
他非是没有办法消除这股惹人嫌的杀意。
他至少已想到了十七八种十分快速、有效、安全的方法,遗憾且让他犯愁的是,这其中没有任何一种方法,是能够不吵到这两人睡觉的。
他睁开眼睛后,简直犯愁得头都痛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还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击掌声。
两快两慢一轻一重的击掌声。
他简直太熟悉这个节奏了。
毕竟这是催他结账的时候,便定然会出现的节奏。
虽说现在显然不是结账的时候。
但他还是只能站起身来,过去开门,迎接拍出这个节奏的人。
身着红衣,美好的身子若隐若现的漂亮女子。
宜嗔宜喜地说着宜嗔宜喜话语的女子。
她说:“君公子,茹烟姐让我转告你,楼中姐妹任谁都有着些小脾气,你若再不想法子,吹去那些个惹人嫌的臭气,待得姐妹们忍不住发起了脾气,公子的荷包,可就怕是断然承受不起了。”
君莫笑听完之后,就已经不再犯愁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有十八九个大了。
幸好有人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这些够不够。”
君莫笑扭头望去,便见金戊向女子递出了一个袋子。
那女子接过袋子,掂了掂重量,又看了看里头的色泽,才柔柔地笑道:“勉强够了。”
金戊却道:“却不知道,够不够让人厚着脸皮,让姑娘请些酒喝。”
那女子美目微转,娇媚道:“公子生得这般俊,奴家自是不吝,却不知公子喜欢温柔似水的,还是中意热情如火的?”
金戊道:“那就得看姑娘是想让人兴致盎然,还是想让人意兴阑珊了。”
那女子听后掩嘴一笑,媚眼如丝道:“总之,定是令人流连忘返的。”
说罢转身盈盈去了。
君莫笑却是摇首叹了口气,“请这些漂亮的女人出手,价码倒是不低。”
金戊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至少能让我睡个好觉,也能让你继续有酒喝。”
君莫笑不置可否地一笑,转过身去,却见身着雪白衣裙的念萱花,已坐在床沿上望着两人道:“这里的酒好喝吗?”
金戊转身,望着她冷声道:“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睡觉。”
说完走回软毯旁,自顾自地再又躺倒在上。
念萱花努着嘴哼了一声,随后望着君莫笑道:“别管他,待会酒来了,记得叫我。”
说完却也同样回身一倒,再度横陈于香塌之上。
君莫笑直到先前的红衣女子神色古怪地走进门来,将酒放至桌上,才只能摇首无声苦笑,随后向红衣女子浅浅地作礼道:“劳烦姑娘了。”
红衣女子明媚一笑,道:“公子今儿个怎这般客气,莫不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知道矜持一些,才能讨得欢心,因而准备改善从良了不成?”
君莫笑闻言却是微微一滞,才尴尬笑道:“姑娘慧眼如炬,还请不要见笑才是。”
红衣女子听过反倒愕住,好一会才笑道:“这般好事,奴家怎会见笑,理应祝公子百年好合才是。”
君莫笑作礼道:“谢过姑娘。”
红衣女子含笑轻轻摆手道:“口头谢意,奴家可不想要,只愿公子大喜之时,着人偷偷送几坛喜酒来,让楼中姐妹一同开心便好。”
君莫笑苦笑道:“这可真是件十分难办又理应办到的事。”
红衣女子揶揄道:“公子自知便好,既如此,若是待会酒不够了,便唤奴家一声吧,就当提前送给公子的贺礼了。”
君莫笑刚显出为难之色,红衣女子却已满带戏谑地续道:“既是名满天下的风流浪子君莫笑,除非姑娘家早已心有所属,不然的话,怕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你那花言巧语的圈套吧?”
君莫笑只得无奈苦笑,再又礼道:“便承姑娘吉言了。”
红衣女子颔首轻笑,盈盈而去。
君莫笑跟过去将门关上,回过身去,果然见到念萱花已坐在桌旁,倒好了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呼……”
念萱花轻轻呼出一口气,双颊浮起淡淡醺色,望君莫笑问道:“你看上了谁家的姑娘,要不要本仙女帮忙?”
君莫笑依旧只能苦笑,“谢过姑娘好意,但还是免了吧。”
念萱花虽然鼓了鼓腮帮子,表明了不满,却也没有多说,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君莫笑这才步至桌旁坐下,略显迟疑后,才问道:“却不知姑娘此来京城,可是莫兄请来的?”
念萱花轻轻摇首道:“不是。”
她努着嘴,倒了杯酒,续道:“是一位比本仙女更像仙女且让本仙女打心底里讨厌的仙女,厚颜无耻地使诈骗得本仙女过来的。”
君莫笑听得眼皮直跳,却也已明白过来,“难不成是妙仙姑娘?”
念萱花没好气地斜视他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轻易就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