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汝峥霍地坐起来,把夏汝倩吓一跳:“姐,你要是不舒服就躺着,没事的。”
夏汝峥嗓子干哑地问:“还有饭吗?”
夏汝倩一怔,这跟说好的剧本不太相同啊,反应过来才急忙道:“哦哦!有的!有的!你跟我去厨房,我们热一下饭再吃哈!”
夏汝倩生怕夏汝峥是用什么计把她支使开,然后把自己干掉了,所以拉着她进了厨房。夏汝峥披头散发,坐在灶前开始生火。
看夏汝峥这个反应,夏汝倩也放了一半的心。
“姐,今天我做了鱼呢,我和爹都没怎么吃,你待会多吃点。”
夏汝峥嗯了一声。
夏汝倩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生怕自己的话又戳了姐姐的心窝子。
夏汝峥坐在那里望着灶膛里的火怔怔出神。
早已知道黄忠的为人是这样子的,自己为什么还那么生气呢?甚至……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为了那种男人不值得!自己已经赔进去了一生,好不容易从来一次,难道还要为他死一次?真死了自己要在地狱里后悔的!这辈子,不摆脱黄忠,不看着他落到一个凄凉的下场,自己死也不甘心啊!
夏汝峥咬着唇,嘴唇已经被咬得发白了,恨不得黄忠此时就在眼前,用自己手里的火钳把他的头打个稀巴烂。
上桌时,才发现夏汝倩做了好几个菜,都是为她做的。
吃着饭,夏春富就回来了,去了也没多长时间。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看到夏春富不高兴,夏汝倩脸子也掉下来了,问:“怎么?他们给爹脸子瞧了?”
夏春富看到夏汝峥起来了,在吃饭,才觉得抑郁散去了一些,回答道:“那倒没有,只是事情太气人了。”
自己清清白白的闺女让人说成那样,做爹的大部分都不会开心的。
夏春富是这村里比较有威望的人,辈分算高的,家里情况不错,家里的农具、牛、种子之类的,能借的都会借给大家,为人也公道,有时候两家闹矛盾他也会去帮着说合说合,说成了,两家人都感激他。所以徐家也不能对他怎么样,徐鲜花她爹还给了徐鲜花一巴掌,夏春富看了只有解气,没有怜惜,这样的闺女放出去也是害人的货色。
这次夏春富说了,不论如何,无法跟徐家往来了,别人对他不好他能接受道歉,但是对他闺女不好,那没有商量的余地的。徐家自然是说好话,夏家的资源对农村的每家人来说很重要,不说别的,夏家的牛和犁,每年都有人排队借,如果借不到耽误了农事,这一季的收成都要受影响的。这人民公社才解散没几年,没几个人家有能力买得起犁养得起牛。
夏春富把徐家的事情说了一遍,耳后又道:“这人啊,就是这样,你给的好处多了,人家就当是你应该的。斗米养恩升米养仇的道理很好懂。你们知道你们舅舅的事情吗?”
“舅舅?”
姐妹两的娘死的早,外公家人口凋敝,就两个大舅舅,年纪都很大了,夏春富偶尔接济一下,日子也还过得去。
“其实,你们本来有好几个舅舅的,都是你们妈妈的弟弟,有两个年纪比峥峥只大一点点呢!你们外公家是地主家,当年是贩盐的,盐不便宜,很多人吃不起,你外公家里就做了一大缸子咸菜放在家门口,乡亲们要的都直接拿,不要付钱的。后来新中国成立,地主都被打倒了,你外公家里就越来越穷了,三年困难你们的小舅舅去外面找吃的,被人用剩饭调戏,说学狗叫就给吃,你舅舅不肯,出言反驳,还被打了,回去就不好了。那些人,也是吃过你外公家咸菜的……”
旧日往事,姐妹两从来没听过,舅家亲戚也来往的不多,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旧事。
都说农村人淳朴可爱,淳朴可爱的是有,可是也有不少忘恩负义的,不少贪便宜的,不少唉搬弄是非的,不少爱斤斤计较的。
夏汝峥看着油灯昏暗的光下,夏春富一脸沧桑,看尽了人世间的丑陋,他还能够做到与人为善,实在是不容易!可是自己爹的与人为善也是有原则的,他帮了别人,别人帮他时,也不会拒绝,这样叫有来有往,送人情的时候也是根据不同人家的习性来送的……这样的爹,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样的爹,她更舍不得抛弃了!
“爹,倩倩,今天让你们担心了。”夏汝峥放下碗筷道。
夏汝倩急忙接话道:“诶,这不算什么,都是嫡亲亲的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
夏汝峥道:“也不是客气,就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今天确实是被气着了,不过我现在想通了。人言可畏,却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就把自己弄没了,这个气,我也不想就这么受着,还是想要讨回来的。”
夏汝倩眼睛一亮,道:“姐姐,你想怎么样?”
夏汝峥道:“黄忠不让我好过,我当然不能让他好过。”
夏春富立即出声道:“峥峥,千万不可与人置气,最后伤的还是自己!我可不准你做傻事。”
夏汝峥露出浅浅的笑容,真如春花一般恬淡安然:“当然不会做傻事,我没那么糊涂。我也知道作为闺女,跟人家男人对上没那么容易,可是我就是不想任由黄忠践踏的名誉和尊严。爹你可要帮我。”
如今法律不完善,体系也不完善,夏汝峥倒是想告黄忠一个诽谤罪,却没处儿告,别人还当她是神经病呢!此时的国民没有名誉意识,没有肖像意识,连法制意识都十分薄弱,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贪*污枪毙。
所以夏汝峥决定想一些特别的法子。
夏春富想了想,道:“只要闺女你不做傻事,要爹做什么都可以。”
夏汝倩也道:“还有我!我也会帮你!”
虽然夏汝峥觉得心里还有阴霾,但已经轻松了很多了。
说完夏汝峥的事情,没想到夏春富转头说起夏汝倩的事情来了。
“说吧,跟你谈对象的那个男伢子怎么样?”
被问到的夏汝倩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
夏汝倩眼睛不敢直视夏春富,眼神四处飘,手上也搓了搓,道:“就那样呗,名字您也晓得了,自己去打听就知道了呗。”脸上还起了红晕。
夏春富叹了一下,道:“到底当爹的不是娘,你都不肯跟我透个底,我怎么敢同意你们的事情呢?”
夏汝倩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会同意?”
“不告诉我我永远都不会同意。”
爹还真是玩得一手好文字游戏,看来这次聪明似鬼的夏汝倩也要掉坑里了。
果然夏汝倩磕磕巴巴道:“就……就是挺好的呗……对我挺好的,有啥都想着我,人也挺好的,能干也勤快,最好的就是不像别个男的那样,瞧不起女的。”
夏春富点头道:“改日我会会他,替你把把关。”
夏汝倩顿时紧张起来,道:“爹啊,您可不能太严格了啊!把人家吓跑了我嫁谁去啊?”
夏春富屈起食指敲了敲夏汝倩的额头道:“真是鬼迷了心窍了,都想着要嫁给他了?”
夏汝倩抱着头扁着嘴巴道:“毛*主*席说了: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噗……”夏汝峥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夏汝倩顿时像得了势的孙悟空一般,笑眯眯冲夏春富道:“爹,我可是把姐姐逗乐了,你快给我记上一功!”
“美得你这个死妮子!”夏春富也漾起了笑容。
尽管暴风雨还没过去,但是家与亲情已经让夏汝峥重新振作起来,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就算是深陷流言又如何,总有法子破了它!
第二天夏汝峥依旧去洗衣服去摘菜,遇到人也打招呼,惹得大家都觉得奇怪。
有大胆的小媳妇就拉着夏汝峥问道:“听别个说你要跟黄忠定亲啦?”
夏汝峥收了笑容,惊讶道:“谁说的?我爹没跟我说啊!”
小媳妇道:“大家都这么说……”
夏汝峥也没有争辩,只是奇怪地自言自语道:“我爹说了等我点头答应他才答应,而且要三媒六聘三大件都不能少的,应该不会背着我答应吧?”
小媳妇听了夏汝峥的话,顿时觉得自己想要的消息了,立马走开跟别个议论去了。
很快小媳妇们大婶们就说:“就说不太可能,夏春富把两个闺女当宝,怎么会嫁去那么穷的人家?”
“可是不是说,黄忠已经破了人家身子吗?”
“这个就不晓得了,说不得,夏春富还不知道呢!”
夏汝峥装作毫不知情地继续出门干活,和人打招呼聊天,这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夏汝倩想想都觉得辛苦,劝她不必强撑,夏汝峥却不肯,一心决定一定要自己赢得这场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