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超亲王亲自出海，他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做海盗！
在闽粤，提起作为中国最大的海洋贸易社团，粤海社船队可谓是家喻户晓，而自从苏瑾和屈才投入凌啸幕中之后，粤海社是超亲王禁脔的背景，更在两广妇孺皆知。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两年来，粤海社背靠勤王系的银根、军威、势力的多重支持，规模已经得到了空前的扩充，吕宋、爪哇、安南、印度等东南亚的贸易，基本上被粤海社与十八行联手垄断。生意的风调雨顺，不仅让粤海社发展成为大小商船逾三千艘，而且加盟商户和水手们无不赚得盆满钵满，所以，当凌啸要征召四百艘武装商船的时候，一众感恩戴德的船主们争相响应，即使凌啸明言此去是为了火拼海盗，还是有相当多的船主抢得脸红脖子粗。
如此踊跃，海盗军团思想上的工作好做，秘密编入准军事化序列的工作也不难。
“弟兄们！”
出发的那一天，凌啸在雷州水师军港接见了海盗军团军官，慷慨陈词，“你们志愿放弃优渥的赚钱机会，想为国家出力效劳，爷很欣慰！关于这次出海的任务，之前的会议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爷不想再赘述，但爷要最后告诫你们一遍：既然南洋茫茫大海上海盗永难禁绝，那么，南洋海盗就必须是我中国的！既然南洋海盗是我们中国的，那么，中国海盗就决不许抢劫中国商船！既然做海盗这本是别人的路，那么，我们就必须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是的，就是要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凌啸的这话虽狠，他却也有狠的底气。财大气粗的粤海社，其武装商船所配备的火力本就不错，再算上陆续装备的戴梓研发的新式火炮强悍无比，就算是碰见了有战列舰护送的外国商队，也有一战之力，更何况是去对付乌合之众的海盗？和五国舰队的一战之后，各国在远东的海军力量大为削弱，而庞大的勤王海军征泰舰队就在泰国海一带，此消彼涨之下更是强有力的翼护；再加上海盗军团的成员全是从事南洋贸易多年的老船骨，海域洋流熟悉不说，对海盗们长期栖身的小岛礁群了如指掌，与海盗们作战的经验也远胜于正规海军；而陈光鹤的陆战骚扰纵队已经扩散到了吕宋爪哇马来的几十个岛屿，又能给予海盗军团以有力后勤保障～～四相叠加，凌啸的这个海盗火拼计划，想不大获全胜都难。
这些胜算凌啸知道，海盗军官们也清楚，被授命为总瓢把子的昌隆，是粤海社的武掌柜，见凌啸的训话引来海盗头目们的高呼响应，更是信心十足，将骷髅旗猛然一挥，海螺声顿然响起，众武装商船立刻依次扬帆出海，扑向深蓝色的大海，去干那轰轰烈烈的火拼事业！
凌啸也随了船队出发，但他的目的地却不是海域复杂的爪哇海，而是吕宋岛的黎牙实比城……打海盗取而代之的小事，还用不着凌啸出马，他只不过是借了这名义，需要和陈光鹤谈一谈。
“爷……！”陈光鹤早接到凌啸要来的通知，一看到凌啸走下护送舰船的舷板，本就红红的眼睛立刻又模糊了，在沙滩上膝行了几十步冲到凌啸身前，抱着他的腿泣不成声。凌啸也是感佩流涕，一把揽了他细细打量，久久才拍拍他消瘦若柴的肩膀，哽咽道，“将军，辛苦了，我代表中华百姓感谢你，代表皇上和朝廷感谢你，感谢你以及众将士在艰苦环境中的英勇奋战！你们是勤王军魂，你们是民族英雄！”
如果能得到凌啸这勤王领袖的垂泪抚慰并不满足的话，那得到这么高的民族肯定，已经足够。陈光鹤和他身后的上百将官一下子振奋起来，刷刷刷地给凌啸行着军礼，而凌啸也整肃神色给他们一一还礼，庄严得这些鹑衣百结的纵队将士倍感神圣。接见仪式之后，陈光鹤陪着凌啸在简陋的城堡内遂兴悠行，向他的行帐走去，“爷，这个黎牙实比城，听说是为纪念一个西夷殖民头子而取名的，但这里现在是我们陆战纵队的总部，这个名字末将怎么听怎么别扭，请爷帮着改一个名字吧！”
凌啸其实是满腹的心事，起先也没注意，笑道，“城堡是光鹤你攻打下来的，你就有命名权！说，你想改成什么名字？”
陈光鹤忽地站住了脚步，“末将一开始没注意这个城堡的名字，可后来打下了之后，弟兄们老是开玩笑，爷，不如改成城吧。”
凌啸不禁张口结舌地发愣，他这才明白陈光鹤行伍出身，最是军旅好胜，怎么容得黎牙实比四个字音的主谓不明？！品过味来后，凌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光鹤真是豪情万丈，行，这个城堡今后就叫牙实夷比！”
超亲王从谏如流地许了这个粗豪城名，让一帮远悬外岛的将士们兴高采烈，更是紧密地簇拥着他直达行帐，但凌啸却没有多的时间和将士们多谈，他有一个绝密的话题想要和陈光鹤交流。陈光鹤这个忠心耿耿的勤王大将，能抛弃国内勤王军同僚享受的优渥待遇，统帅上万闽地士卒在吕宋岛深深扎根下来，其独当一面的才干不容小觑，其坚忍不拔的心性更是让凌啸有倚重感，所以，凌啸心中的疑虑渐生之后，他第一个想要深谈的属下，就是陈光鹤。
“……爷……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的……”听完了凌啸不传六耳的国内形势分析，陈光鹤骇然大惊，猛烈的冲击让他一蹦三尺高，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爷，难道皇上他真的有可能卸磨杀驴？这，这太荒谬了，简直是忘恩负义！”
凌啸没想到陈光鹤会如此激动，毕竟，康熙不再信任自己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要是搞得陈光鹤的心都乱了，那就未免会出大乱子的～～～陈光鹤连一个城堡的名字都不肯服输，其性格中的火爆偏执可见一斑，真要是觉得勤王系和自己受了不公正待遇，这大将才不会扼腕叹息叹息就算了的，铁定是壮士一怒暴铲不平！果然，短暂的惊骇之后，陈光鹤勃然大怒，“爷！你告诉末将，是看得起末将，光鹤不看在随你生死一场的份上，也承爷当日不假思索就送我家眷来吕宋的深情厚谊，这个憋屈，光鹤誓死也要为爷张正义，吕宋岛陆战纵队永远是爷的亲兵，爷的手指所向，万名兄弟以命相随！！”
按了火冒三丈的陈光鹤，凌啸苦笑不已地赶紧灭火，他一方面嘉慰陈光鹤的忠诚，一方面把心曲坦陈，“光鹤，虽说何处黄土不埋人，然我心独念九州土，爷这生的理想就是富国强兵，九死不悔！事情，远没有你所想像的那么严重，但我跟你谈这个事情，却是要做托孤的准备来着，若真有那么一天，无论爷如何首尾，你都不要兴兵，更不要掺和任何是非，若爷不济，帮爷把主母们照顾好，把孩子们养大。”
陈光鹤万万没有想到，凌啸居然是为这个目的而来的，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愣愣道，“那爷你自己……”
凌啸忽地笑了，一拳擂在他的肩头上，笑道，“当你答应了，备船供给吧，爷小息一会马上就走。”
说罢，凌啸便起身召唤侍卫，寻地方歇息去了，留下陈光鹤一人在行帐内呆若木鸡。他是真的不明白，凌啸跑了这么远的海路前来，就是准备把自己当成《赵氏孤儿》中的忠贞程婴来托孤，那凌啸自己准备怎么办？论打，咱们勤王系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的啊！
这个巨大的疑问，直到凌啸离开吕宋岛，陈光鹤都没有机会去问他。但在目送着凌啸船队的桅帆沉入天际海面，陈光鹤这才恍然大悟过来，顷刻间泪雨纷飞，一个直跪跪倒在地痛嚎出声，“啊……啊……爷，我的爷啊，你还年轻啊，你怎么能……”
这声痛嚎，早已走远的凌啸自然是听不到的，但他却也在舰船上思考着陈光鹤的质问。是的，论打，勤王系不是没有一拼之力，可问题是那仅仅只是指的现在而已，可现在却不能打，凌啸也不愿意和康熙打！是的，自己还年轻，不出意外至少还能活三十年，可和革新大计需要旷日持久的政治稳定来比，一个人的生命如此短暂，更何况任何意外都可能使得生命脆弱至极……理想，有时就是需要委曲求全的！
设计好家人后路了的凌啸，说的是有委曲求全的心理准备，但一回到厦门之后，便有人来给他讲述有关委曲求全的事情了……先生戴名士自京城中赶来，已经在厦门苦苦等候了他半月有余。
本来被凌啸安排在北京帮办欣馨等女的他，一见到凌啸的第一句话就吓了凌啸一大跳，“王爷，我自扬州来，皇上接连发布几道任免圣旨，金虎他们……浙江……咱们都丢了！”
凌啸顿时大为恼火，“还让不让人有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