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卫国在街头懊恼不已。几分钟前还在吹牛自己多吃了几年咸盐,转眼就被打脸!
手机丢了,银行卡没了,怎么给对方付款呀!老邓头,活该你命里有此一劫。我千里迢迢过来救你出水火,谁知临门一脚的时候却偏偏崴了脚。
去报警吗?这特么没有身份证,还没钱。你都不能带来消费,也无法创造税收,更不能提升哥的屁。阿sir会不会很礼貌地请你滚回内地去?那老子不是白折腾一趟了吗?
李淑贤那张毒嘴,还不得埋汰死我?
不行!先想办法落脚,然后再说。
高卫国想到澳门还有个王曼妮……
王曼妮昨晚夜班。今天早晨八点半下班后,连困带乏,晕晕乎乎地回到了出租屋。好在这个时候气温还不很高,赶紧睡觉不会被热醒。
她在典当行现在还是试用期。不过,这边的老板还算讲理。试用期工资只是正式工的80%。一周发一次薪水,好歹活下去还没问题。就是这个鸽子笼,实在是住得有点儿糟心。当时急于租房子,草率了。
手机插上充电,调成静音模式。我的妈呀,困死老娘了。那些个赌徒怎么没有昼夜观念吗?越是大半夜的越是有人过来抵押东西。昨晚最可笑的事情是一个内地的老板,上午在港岛铜锣湾买的金表,收据甚至还有油墨的味道。十三万六千八软妹币入手的东西,评估师傅只给他抵押一万五千块,还是港钞。这个老板红着眼睛,牙都快咬碎了。却还是拿着钱转身进了赌场。
王曼妮想提醒他。你没见那赌场屋顶的几支避雷针?还有门口的风水阵。那都是请了高人设计的。越是这样输红了眼急于翻本的,往往输得更彻底。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多嘴多舌。说不定人家还会怪你乌鸦嘴,破了他的财运。抽你嘴巴都是轻的。搞不好要背后捅你一刀……
这样的剧情几乎每天都要演几场。否则典当行哪里来的那么多便宜货?
“赶快睡觉。”王曼妮使劲儿闭着眼睛。渐渐地有了困倦的感觉。
A……
A……
王曼妮不知迷糊了多久,刚刚才梦见自己走了好运,一个帅哥金盔金甲,骑着白马……
这个时候帅哥不应该是“驾,驾,的喊吗?”那样马儿才能跑起来啊!王曼妮咧嘴笑,心里有点儿奇怪,怎么帅哥不会骑马呢?
“你可真笨,乱喊啥呢?我都比你会骑……”王曼妮做着梦,吧嗒吧嗒嘴嘟囔着。
仅仅下一秒,她就被更大的声音吵醒。
“臭婊子,我说怎么会梦到骑马,原来是你在被人骑!”王曼妮披散着头发,发狂般地抓着头皮,怒不可遏地在心里咒骂着。
房东说以前要八千块的房租,看她一个女人不容易,只收她六千五。
我就信了你个鬼,这个死老头子坏得很!
“下个月就搬家。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王曼妮没办法睡了,也不敢去跟她吵架。谁知道那娘们儿背后有没有鸡头罩着。
她看了看手机,自己才睡了两个多小时。中午的太阳毒,屋里有点儿闷热。干脆起来冲个凉,然后翻出脏衣服去露台洗。
“你特娘的如此敬业,一大早就开工,换个工作也肯定能做好。偏偏就要做这皮肉交易。贱不贱,贱不贱!”王曼妮一下下使劲揉搓着盆里的短裤,心里不停地骂。
今晚还是夜班,不知道怎么熬。
高卫国打车去了葡京那边的亨达典当行。这是一个路口拐角处的七层建筑。灰白色的外墙,欧式风格的造型。看上去应该是个老建筑。巨大的竖版招牌上,亨达典当行几个大字远远地就能看见。
“王曼妮啊,就指望你啦,你可别骗我啊。我付了车费,就剩几十块钱了。”高卫国抬头看着头顶上那块巨大的牌匾说。
“老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穿着职业装,在门厅处站立着。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哦,我来找个人。”高卫国说着,眼睛快速扫了一下内部的陈设。所见之处几乎都是展示柜。靠墙的柜子里基本都是瓷器、高档摆件之类的东西。一排矮柜里面都是各种手表、金银玉镯那些东西。柜子里有灯,陈列品在灯光下烁烁发光。
“你要找哪个?”女子礼貌地问。
“王曼妮,她在吗?”高卫国问。
“王曼妮?”女子皱眉思索着。
“艹,不会吧……”高卫国的心也揪了起来。
“哦,你要找仙蒂呀,她不在介里呀。”女子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口说出个英文名字。
“她去哪了?不做了吗?”高卫国心里说:“不在介里在哪里?”
“仙蒂下班啦,当然是回家睡觉啦。”女子捂嘴笑着说:“她也不是捞女,现在一定在家睡觉咯。”
高卫国搞不明白啥玩意捞女的,但是,知道王曼妮的下落就好。
“你能帮我找到她家吗?”高卫国说:“我急着见她。”
“你系她爸比?”女子问。
“不是,不是”高卫国笑着说:“我是她朋友。”
“哦……朋友?”女子并不觉得这个看上去比仙蒂大不少的男人在撒谎。至少她看着这个男人穿戴整齐,不像混社会的烂崽。手里拖着个旅行箱,好像个找妹妹的大哥哥。
“仙蒂呀,她就住在拐过去后面的那个绿色的楼。很好找的。”女孩子说:“她住楼顶的天台。你等一下,我帮你打个电话。”
“哦哦,谢谢。”高卫国连忙点头。心里纳闷,天台还能住人?
女子去柜台那里拿起电话拨打号码,听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人接听。
“仙蒂没有听电话,可能还在睡觉啦。你过去找她吧。”女子说:“如果你要抵押手表,你戴的那块不错哦。可以给你个好价钱呢!”她的眼睛挺毒,看出来高卫国戴着的那块江诗丹顿表值钱。
“滚你妈的蛋!”高卫国脸上都是笑容,心里却在骂她不懂事。老子刚落地就被偷个精光。现在你还咒我典当手表?这可是段红梅给我买的。
“谢谢你了,我去找找看。”高卫国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大哥,有需要你就过来,老妹儿也好使。”女子突然在身后对他说。
高卫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个大马趴。
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太特么吓人了。
这栋楼拐进去,楼的背后还有一片更老旧的楼房。这些楼房一栋栋好像连成片却又各自独立。大多是六七层的单体楼房,每栋楼只有一个单元门进出。有好几栋楼几乎是窗户挨着窗户,窗户外防盗网密布,楼间距仅有一米左右。
高卫国心里疑惑道:“就这地儿住的,能有啥值得去偷?”
高卫国从楼顶看过去,远处新葡京赌场的高楼清晰可见。不由得感叹,这里才是绝大多数人真实的生活。
高卫国拖着行李箱,顺着狭窄的街道往里走。走了大概两百多米,在右手边的交叉路口处,看见一栋外墙刷了绿色涂料的楼房。在一片灰色的楼中间,颜色显得很突兀。
高卫国在楼下抬头看了看,这栋楼好在处于一个路口处,不仅能见到阳光,通风也比里面的楼要好很多。
“大佬,租房子吗?”
高卫国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站在一间小店的门口。是一个个子不高,胡子拉碴,腰间扎着围裙的中年男子。嘴角还叼着根烟。
这个一楼的楼门口居然还有个加盖的小房子,门口摆着两张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餐桌。
高卫国在空气中闻到一股油炸食品的味道,没想到这居然是家早餐店,还有油条卖。
“我内地来的,来找人。”高卫国笑着指了指楼上说。
“哦,了解。阿凤今天生意兴隆咯。”老板说着话,转身进来屋里。
“王曼妮怎么又叫阿凤了?”高卫国狐疑着,拎起旅行箱上楼。
楼梯有点儿窄,不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陡。他一直走到顶层,看见通往天台那里,有个生锈的铁门半开着。
高卫国走过去推开门,探头往天台上看。天台面积还不小,好几根晾衣杆上搭着大大小小的衣裤。微风吹过,一晃一晃的摇摆着。
铁门的右手边有个简易房。只不过这个简易房的房顶是那种蓝色夹层苯板的彩色铁皮顶。
“王曼妮。”高卫国走过去喊了一声。但是没人回应他。
“仙蒂”高卫国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回答他。
“阿凤!”高卫国提高了嗓门喊了一声。
“谁在那儿喊老娘?”
高卫国刚喊完,就见铁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色吊带短裙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是你找我?”这个叫阿凤的女人歪着头问。阳光刺眼,她半眯着眼睛,脸蛋儿长得不错。吊带裙有点儿短得过分。吊带也似乎有点儿太长……
高卫国觉得这一幕好像在港台片里看到过。那两个半隐半露的诱惑之物,还有在阳光下泛着瓷白色彩的长腿……
“哦,误会了。”高卫国心里骂那个油条店老板。老子像一大早就来光顾阿凤生意的吗?
“我找仙蒂。”高卫国说着,指了指简易房。
“找她你鬼叫我的名字做啥子嘞!”女子顶着个爆炸头的发型,几步走到简易房门口,伸手使劲拍了几下。
“这样她就听见了噻!”女子说完,翻了个白眼,扭着臀往回走。
“我现在有空,老板来耍一下嘛。”女子手扶着铁门,半回身说。
“下,下次吧……”高卫国咽了口唾沫说。
他觉得喉咙干,这天可真热。不过,自己怎么能说下次呢?
呸呸呸呸呸……
我可是个正经人。
“人家都走了,你还看!”
高卫国回过头来,就看见王曼妮站在门口那里。披肩长发,精致的脸蛋,过膝的吊带睡裙下是筷子腿。
嗯,不比阿凤的小……
还是那么漂亮!
“你好,王曼妮”高卫国笑着说。
“大叔,真是你呀。我在屋里听到说话的声音,就觉得像是你。”王曼妮面露欣喜,走上前来。
“我总算是见到亲人啦!”王曼妮一把拥抱住高卫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