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便是商议关于礼部提出来要为永熙帝广纳后宫之事。
对于礼部提出要为新帝广纳后宫的提议,永熙帝却以要为先帝守孝为名而驳下了。
若按规矩,新帝为先帝守孝可以以日代月,也就是说寻常百姓需要守一年的国丧,而永熙帝只需要守十二日即可。
只是永熙帝却坚持要守完一年的丧期。
对于永熙帝这一决定,朝臣们依照惯例劝阻了一下,但是反对声却不甚激烈。
毕竟众臣以及可以送男子进宫为君侍的世家都需要一个缓冲时期,毕竟对于这位在短时间内由默默无闻的无宠皇女爬上了皇位的新帝不甚了解。
基本上,能送进宫的男子都是各家精心培育的,自然要选择一位合乎新帝秉性的,这样才能够让其在后宫站稳脚跟从而帮扶家族。
自然,其中最为支持新帝守丧一年的人便是左相水韵云,如今永熙帝尚未正式宣旨册立自家儿子为凤后,便是自家儿子成了凤后,也需要一段时间站稳脚跟,若是这个时候有其他的男子进宫分宠,虽然不至于动摇自家儿子凤后的位置,但是总是会造成一些麻烦的,若是其余的男子先凤后有了身孕,那便更加的麻烦了。
所以水相坚定地拥护永熙帝的决定。
而对于司慕涵,她的想法便是更加的简单和明确了,除了是真的想为瑄宇帝尽一份孝心之外,更重要的是出乎自身利益考虑,如今她虽然顺利登基,但是也不会这般乐观地认为她已经是坐稳了这个皇位,所以,在除掉那些不稳因素之前,她更不愿意再多一些不稳定的因素,也不想以后再费心思来清除这乱七八糟的人。
广纳后宫之事暂且得出了结果,缓一年再行讨论,但是册立后君一事却不能也延后一年,尤其是如今永熙帝还没有后嗣的情况下。
永熙帝随即颁下了第二道旨意,册立左相水韵云之嫡子为中宫凤后,命礼部择吉日行册封大典。
早朝结束之后,司慕涵便往皇贵太君的清思殿走去。
一进清思殿便从宫侍口中水墨笑正在暖阁内陪皇贵太君说话。
司慕涵眯了眯眼,便往暖阁而去。
“陛下驾到。”
随着宫侍通报声传来,暖阁内的众人除了皇贵太君之外都起身向走进来的女子行礼。
“见过陛下。”
司慕涵看了看里头的人,便见水墨笑身着一身大红牡丹锦绣长袍面带淡笑地站在皇贵太君跟前给她行礼,而旁边,雪暖汐与蒙斯醉、蜀羽之等人也在,“起来吧。”
“谢陛下。”众人谢恩后随即起身。
司慕涵又看了一眼雪暖汐等人,然后向皇贵太君行礼,“儿臣见过父君。”
皇贵太君一时间有些晃神,同样的皇袍,然而却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他看着眼前的司慕涵,眸中泛起了一层水雾。
司慕涵见他没有反应,便知晓他是想起了瑄宇帝,“父君……”
皇贵太君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便连忙让司慕涵起来,“快起来。”
司慕涵起身之后,便坐在了皇贵太君身边,“父君今日的精神不错,身子可是打好了。”
“是好了不好。”皇贵太君掩去了心中的悲伤,微笑道,他看着女儿,心里还是生出了欣慰之情,这个他曾经护在怀中的孩子如今真的已经长大了,“涵儿……”他的话顿了顿,继续道,“听说这段时间你总是忙碌到深夜也不肯休息,可别累坏了身子,你母皇这般年纪便……想必也是平日操劳之祸……”
“父君放心,儿臣记住了。”司慕涵点头笑道。
皇贵太君微笑道:“这便好,对了,这些日子也是劳烦了笑儿他们照料我,否则我怕是也不会这般快便康复过来。”
水墨笑随即微笑道:“这是儿臣该做的。”
皇贵太君笑了笑,“该做也得有心方才可以,对了,涵儿,你的后宫也该是时候册封了,笑儿是先帝为你择的正君,按规矩该册立为中宫凤后。”
“方才早朝儿臣已然下旨册立水氏为凤后。”司慕涵看了看水墨笑,微笑道。
皇贵太君听了自家女儿的称呼,自然明白她是不怎么喜欢这位水家公子,他也是后宫中的老人了,自然也看得出来这位水家公子虽然对自己格外的照顾,言行举止也是得体大方,但是却也不是位好相处的主儿。
皇贵太君有些不明白为了先帝会为女儿择这般一个正君。
自然,以这位水家公子的心性是可以胜任后宫这个位置的,可是,女儿若是不喜,将来后宫怕也会生出不少风波来。
尤其是……
皇贵太君看向旁边站着的三人,“阿暖他们的分位也该定下来,后宫安定了,涵儿方才可以专注前朝,而且……”他将目光转向了女儿,“涵儿如今尚未有后嗣,也该时候抓紧抓紧了。”
水墨笑闻言,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了一下,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视着旁边的雪暖汐,却发现他如今的目光只专注着司慕涵,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他不由得一时气结。
这感觉就像是你时时刻刻将一个人当做打击的对手到头来却发现那人从未将你放在眼中一般。
若不是平日修好甚好,此时怕是早已经忍不住了。
雪暖汐对于水墨笑为凤后的事情早已经心中有数,所以对于司慕涵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心中只是想着昨晚上司慕涵有没有好好休息,尤其是听了皇贵太君关于先帝这般年轻便早逝的原因之后,心里便更加的慌了。
他无法相信若是以后他如皇贵太君这般孤零零地留在世上……
雪暖汐随即打了一个寒颤,脸色也开始发白。
水墨笑见了他这般,嘴边溢出一丝冷笑,他便不信他雪暖汐真的什么也不在乎!
“怎么了?”司慕涵注意到了雪暖汐的异状,蹙眉问道。
雪暖汐看着司慕涵,想立即扑到她的身上抱紧她,但是一想起如今的场合,便强忍了下来,摇头道,“我没事……”
“雪侧君该自称臣侍。”水墨笑轻声提醒道,“虽然雪侧君如今尚未得到陛下册封的旨意,但是也算是陛下的君侍了,按规矩该自称臣侍的。”
雪暖汐看了水墨笑一眼,“臣侍明白。”
他如今心烦意乱的,没心情和水墨笑打口水战。
司慕涵有意无意地扫了水墨笑一眼,又继续看向雪暖汐道:“若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宫休息,朕与父君还有些话还说,待会儿便去看你。”
雪暖汐本想拒绝,但是听了司慕涵后边的话,便也点头同意,“臣侍告退。”然后带着绿儿走出了暖阁回自己暂住的偏殿。
雪暖汐走了之后,蒙斯醉和蜀羽之也开口告辞。
司慕涵深深地看了一眼蜀羽之,便点头同意。
两人走了之后,水墨笑自然也明白这对父女有事要说,便也提出告辞。
“礼部不久便会择出吉日行册封大典,凤后这几日便好生歇着,莫要耽误了行册封大典。”司慕涵淡淡地道。
水墨笑脸色一僵,随即微笑道:“臣侍明白,谢陛下。”随后转身离开。
皇贵太君在他离开之后,便叹了口气,“这孩子心性太高傲了些。”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种人,但是怎么说他也是女儿的正君,未来嫡女的生父,只是这般性子却和女儿不甚相合。
“水相精心教出来的儿子心性自然是高些的,不过只要他对父君孝顺便也算了。”司慕涵不以为意地道。
皇贵太君看着女儿,“涵儿,父君知晓你喜欢阿暖,可是如今他毕竟是在后宫,而这将来的后宫之主又是这般性子,你往后也该注意一些方式。”
司慕涵点头道:“儿臣明白。”
皇贵太君点了点头,“这便好,对了,你与那蒙侍君尚未圆房,可是为何?”
司慕涵没想到他会问这些,便蹙眉道:“父君从哪里听说的?”
“父君是男子,有些事情一看便明白的。”皇贵太君说道,“这件事外人尚未知晓,那水家的公子也应该不知道的,只是涵儿,父君如今最担心的便是的后嗣,不管是谁,总该先有个孩子,这样你的皇位方才可以稳固。”
司慕涵笑道:“这些事情儿臣已然有了考量,父君便安心吧。”说罢,神色有些黯然,随即道:“只是父君,儿臣未曾封您为太凤后,父君可曾怪儿臣?”
皇贵太君摇了摇头,叹息道:“父君明白,你母皇这一生唯一认定的凤后便是和裕凤后,想必你母皇临终之时也说过吧,父君从来便不曾想过要当什么太凤后,只是……涵儿……当日你母皇为何要那般对父君?”
这个问题他想问许久了,只是之前一直病着,也不敢开口问,生怕自己承受不住打击。
先帝这么多年来对他虽然没有多深厚的爱意,但是这情分也是在的,为何会对他作出那般事情来?
他想了许久,终究想不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司慕涵微微一愣,随即道:“父君,其实那时候,母皇依然病的很严重了,她不是想伤害父君,只是……她或许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平息掉所有叛乱……母皇临终之前跟儿臣说过她对不起父君……也幸好儿臣及时赶到。”
她的话有真有假,极力说的缓和而真实,减少对皇贵太君的伤害。
皇贵太君愣了愣,随即苦笑道:“其实我也已经猜到一些,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父君……可怪母皇?”司慕涵低声问道。
皇贵太君叹息一声,“若是不怪,我是骗你的,可是父君也是知晓你母皇的个性,也明白她的无奈,况且,人都已经去了,便是父君再怪又有何意义呢?涵儿……其实父君也曾一度希望当时你母皇那一箭射死了我,那这时我便可以陪着她去了……”
“父君!”司慕涵神色一变,“父君莫要胡思乱想!你还得抱皇孙呢,儿臣保证,很快便会让你抱皇孙。”
皇贵太君看着女儿紧张的神色,心中流过一道暖流,“放心,父君既然活了下来便会好好地活着的,这般多年父君也是见怪了生死了,没什么大不了,你说的对,父君还得看着涵儿的孩子出世,看着她们长大。”
司慕涵松了口气,“父君一定可以的。”
皇贵太君不欲再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随后便转了话题说起了一些寻常事情,“父君听闻最近明贵太君的身子也不甚好,本来我以为明贵君对你母皇是没有多深的情意的,不过如今看来都是错了。”
“安王正君这段日子每天都带着孩子进宫,明贵太君的身子已经好转了。”司慕涵回道。
皇贵太君点头,“这便好,日前良贵太君过来探望我,言语间提及了康王一事,过些日子她也即将成年了,涵儿打算如何办?”
“母皇临终前便已交代过儿臣,儿臣会给她一份差事,随后便指她一门婚事。”司慕涵缓缓地道。
皇贵太君应了一声,“虽然明贵太君出身蜀家,但是康王也是先帝的女儿。”他的话顿了顿,继续道,“先帝皇贵君所出的其余几个孩子你打算如何?”
“她们是母皇的孩子,那便是儿臣的皇妹皇弟,儿臣不会亏待她们的。”司慕涵正色道。
皇贵太君垂了垂眼帘,“瑞王和蜀家一事,你是否也已经有了打算。”
“是。”司慕涵点头。
皇贵太君看着女儿,“有了打算就好,这些是朝政之事,我便也不再过问了,不过羽之乃蜀蓝风之子,如今虽然进了宫,但是难免心里也是难过的,不过这些日子他也算是懂事,没有借着你的宠爱便开口为这些罪臣求情,你便想想办法,莫要让蜀家的事情连累到他了。”
司慕涵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皇贵太君见女儿似乎也是有了打算,便也不再提这件事,“十一皇子的婚事虽然要延迟,但是这件事必定是先帝下旨赐婚的,也不能怠慢,涵儿若是有空便嘱咐嘱咐下边的人仔细操办。”
“祥贵太君似乎常常过来父君这边请安。”司慕涵微笑道。
皇贵太君笑道:“身为父亲的,自然是想尽了办法为自己的孩子打算的,祥贵太君也没什么坏心眼。”
“儿臣近日收到冷宫侍卫回报,说祥贵太君多次前往冷宫想见先帝皇贵君。”司慕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皇贵太君一愣,看向女儿,“涵儿的意思是……”
“先帝没有杀昭皇贵君蜀氏便是想要留他一命。”司慕涵淡淡地道,“昭皇贵君虽然被打入冷宫,但是位分尚在,儿臣碍于蜀家与瑞王一事没有封他为太君,但是他也不是祥贵太君可以动的了的人!”
皇贵太君闻言,心头倏然一凛,仿佛到了如今这一刻他方才发觉如今的女儿已经不是当日那还只是十六皇女的女儿了,她是大周的永熙帝。
“而且,昭皇贵君为先帝生育了最多的孩子,如今二十一皇妹与二十二皇妹虽然还小,但是总是有长大的时候,祥贵太君还是安心当他的贵太君的好。”司慕涵搁下茶杯淡淡地道。
皇贵太君叹了口气,“父君会跟他说说的。”
司慕涵笑了笑,“儿臣便先谢过父君了。”
“我们父女的,谢什么。”皇贵太君笑道,“对了,夜太侍君如今还是住在合欢殿吗?”
“嗯,夜太侍君没有孩子本该移去与那些没有孩子的君侍一同居住的,只是先帝驾崩之后,他的身子便也不见好,而且先帝生前对他也是甚为宠爱的,儿臣便让他继续住在原宫。”司慕涵回道,她并没有打算将夜太侍君的特殊身份告知他。
皇贵太君点了点头,也不以为意,他提出来说说也只是疑惑而已,不过夜太侍君虽然没有孩子,但是身份也是极为的特殊,他是先帝的初侍,且多年来一直得到先帝的宠爱,女儿区别对待也没有什么不妥,“既然如此,便让他好好住着吧,身子不好,挪动便也不方便,而且之前他也算是帮过我们父女的,我们也该回报几分。”
司慕涵微笑应了下来,随后又说起了一件事,“如今父君虽然不是太凤后,但也是儿臣的父君,儿臣便想召父君的家人进京拜见父君,不知父君意下如何?”
“我的家人?”皇贵太君一愣。
司慕涵随即问道:“可有不妥?”
皇贵太君摇头,神色黯然道:“也并非没有不妥,只是十年前父君的生母以及生父都已经去世,之后唯一的嫡亲姐姐也早逝,而留下来的孩子后来也病逝了,可以说,如今薛家直系已然没人了……”
司慕涵蹙了蹙眉,“直系没人旁系总该是还有人吧,都是父君的亲人,见一见也是好的。”
“涵儿有心,便这般做吧。”皇贵太君看着女儿,说道。
司慕涵点头,“那儿臣便让人安排。”
皇贵太君没有异议,随后便与女儿说起一些闲事,小半个时辰之后,皇贵太君便说累了,司慕涵方才起身离开。
她离开之后,皇贵太君却拒绝了安儿搀扶回寝室休息想法,坐在暖榻上,看着那远处的明黄身影,叹了口气。
安儿不解,“陛下这般孝顺,主子为何还要叹气?”
皇贵太君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如今的涵儿对他是很孝顺,只是他总是感觉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女儿的身份已经不同了,所需要考量的事情也更加的不同。
……
司慕涵出了清思殿的正殿后,便往雪暖汐暂住的偏殿走去。
一进偏殿,便见雪暖汐就站在门口处,像是在等着她似的。
雪暖汐看见司慕涵走过来,便想冲过去抱着她,可是又想起了如今的情况,便安静地等着她走过来,然后规规矩矩地行礼。
司慕涵伸手将他扶起,却发现他的手非常的冰凉,随即皱起了眉。
两人进了殿内的暖阁坐下,司慕涵便让宫侍下去,随即问道:“手怎么这般的冷,身子哪里不舒服了?”
雪暖汐见没外人,便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着她,“涵涵……”
他的声音颤抖着,似乎很是害怕似的。
司慕涵一愣,“阿暖,怎么了?是水墨笑对你做了什么还是……”
“不是!”雪暖汐低声道,“水墨笑最近转了性子都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那你为何这般?”司慕涵便不解了。
雪暖汐松开了手,随后便将心里的不安给说了出来。
司慕涵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最近你是不是太闲了,所以总是这般的胡思乱想。”
“你——”雪暖汐见她这般取笑他,有些恼了,“我不理你了!”说罢,便背过身去。
司慕涵微微一笑,随即伸手抱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好了,我不笑了,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过了这段时间便会好了吗?别老是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若是伤了身便得不偿失了。”
“那你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雪暖汐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其实他非常不喜欢现在的情况,以前在府中,他若是想见她便可以立即去找她,可是如今却不行,她是皇帝,而他是君侍,别说每时每刻都见着,便是想和她一同用膳也寻不到机会,等将来水墨笑成了凤后,怕是会想更多的法子对付他了!
司慕涵正色道:“朕答应你。”
“真的?”雪暖汐狐疑。
“君无戏言。”司慕涵凝视着他。
雪暖汐又看了她许久,便暂且信了,“好吧,我先信你一下若是你骗我,我便……我便咬你!”说罢,便俯身靠近她的脖子,却没有咬而是轻吻了一下。
司慕涵的眸光随即沉了沉,“阿暖……”
雪暖汐听了她的叫唤,便知她已是动了情,他的心也颤了颤,自从先帝驾崩以来,他们便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涵涵……”
司慕涵看着他,却没有再进一步,伸手将他抱在怀中,“朕等一下还得去处理政事。”
雪暖汐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他怎么这般不要脸,大白天的,若是被外人知晓了他一定成了那史书上记载的祸国妖男,“那你便去吧,我不会再胡思乱想的。”
他推开了她,虽然极力维持一脸正色但是脸上却还是染满了红晕。
司慕涵随即笑了起来。
雪暖汐越发无地自容。
许久之后,司慕涵方才停下了笑声,“过几日内务府便会准备好宫殿,你便可以入住了。”
雪暖汐想了想,便问道:“你会封我为君侍吗?”
“自然。”司慕涵靠在软枕上,点头道。
雪暖汐继续问:“我会有封号吗?”
司慕涵点头,“嗯。”
“那我可不可以自己选封号。”雪暖汐有些怯然地问。
司慕涵挑眉道:“为何?”
“没有为何,就是想!”雪暖汐有些蛮横地道,他听闻君侍的封号都是礼部那些人给拟定的,都是一些吉祥的字,没什么特别的,他想要一个特别的。
司慕涵笑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封号?”
雪暖汐随即拉起她的手,便在她的手心写了一个字。
“辰?”司慕涵挑眉道。
雪暖汐偎依着她,“我住的地方还是要叫观星殿,所以封号不能要这个星字,所以我便想了这个辰字。”
他要永远都记住那晚上他们一同观星的事情。
那一夜,他真正知晓了,她爱着自己。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
司慕涵凝视着他许久,“好,以后,你便是朕的宸皇贵君。”
雪暖汐见她同意了,便笑了起来,反而对那位分没多大注意,自然也不会听出她说的是宸而非辰。
从雪暖汐处出来之后,司慕涵便回了交泰殿,换了一身便服随后便带着两个侍卫往宗亲大牢而去。
当日虽瑞王一同谋逆的人都被关押在宗亲大牢中,而后来被擒住的蜀蓝风等蜀家人也关了进来,方便看管。
由于宗亲大牢在宁王的管械下,司慕涵为了防止宁王会在暗中下黑手,便调了一队御林军由司徒雨亲自掌管代替宗亲大牢的狱卒监管牢中关押的犯人。
“参见陛下。”司徒雨见司慕涵到来,便匆忙上前行礼道。
自从司慕涵登基之后,她便被司慕涵下旨看管宗亲大牢。
司慕涵让她平身,随即道:“带朕去见瑞王。”
“是。”司徒雨恭敬地道。
瑞王被单独关押,当她看见司慕涵出现之时,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不必这般的得意,说不定将来你的下场连本殿都不如!”
“放肆!”司徒雨随即厉喝道。
司慕涵制止了她,随后神色沉静地看着瑞王,被关在了这边已经快一个月了,不算是衣着还是神色,都已经显得极为的狼狈,然而脸上的戾气却有增无减,“朕说过,你会有机会看到朕会不会如你说预言的那般没有好下场!”
瑞王一愣,随即狂笑,“司慕涵你会这般好心不杀本殿?”
“朕没有想过要杀你。”司慕涵冷笑道,“不过你不必感激朕,朕不杀了不是因为朕还念着那所谓的姐妹之情而是因为朕知道母皇不愿意让你这般快便下去见她,朕要让你在往后的日子中都在母皇的灵前忏悔!”
“你若是这般羞辱我还不如杀了我!”瑞王狰狞地喝道。
司慕涵嗤笑:“羞辱?朕没时间也没兴趣来羞辱你,从今往后,你便带着你的后眷以及昭皇贵君去泰陵,为母皇守一辈子的皇陵。”
她说罢,又补了一句,“不要想着自尽,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随后转身离开。
瑞王愣了会儿,随即大喝起来,“司慕涵,你给本殿滚回来!你凭什么这般做,凭什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
司慕涵充耳未闻,在司徒雨的引领下去了另一间单独的牢房见了被关押在里便的右相蜀蓝风。
蜀蓝风再见了司慕涵之后,没有被如瑞王一般仇视憎恨而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司慕涵扬手让所有人退下,然后看着蜀蓝风,淡淡地问道:“之前朕一直不明白一向老谋深算的蜀相为何会做出这等愚蠢之事,一开始朕以为或许是因为你真的没选择,所以这般破罐子破摔,然而又深想一层,能够得到先帝这般多年的重用且能够为瑞王筹划这般能够让先帝都有些忌惮之人又如何会是一个愚蠢之人。”
“陛下前来是想治罪臣死罪吗?”蜀蓝风淡淡地道。
司慕涵笑了笑,“若是朕要杀了,一道旨意就可,虽然蜀相在朝中多年,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人为蜀相求情,反而是有许多人想至蜀相于死地,左相水韵云便是最用心用力的一个。”
“那陛下来此意欲何为?”蜀蓝风问道。
司慕涵眸光一沉,“这句话该由朕来问蜀相。”
蜀蓝风目光微沉,凝视着司慕涵,一字一字地道:“罪臣多年积下来的势力换蜀氏一族一条生路。”
司慕涵忽然讥笑起来,“蜀相大人的算盘未免打的太精了。”
“罪臣不敢。”蜀蓝风道。
“蜀相大人还真的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司慕涵冷笑道。
蜀蓝风凝声道:“蜀家便是不参与瑞王谋逆一事,将来也一定会被朝中之人赶尽杀绝,陛下说的没错,我没得选择,只能孤注一掷。”
“你便这般认定了朕会答应你?”司慕涵讥诮道。
“陛下虽然能够顺利登基,但是朝中多数大臣不是宁王的心腹便是之前罪臣的心腹,陛下若是不能将其中一些大臣收为己用,根本不可能正真地掌握朝中大权,若是罪臣没有猜错,如今宁王怕是还未愿意承认陛下的身份。”蜀蓝风淡淡地道,眸光却是凝然,“放了蜀家,罪臣手中的所有势力便是陛下的,陛下若是信任罪臣便可以继续用下去,若是不信任,便也可以逐渐地将人给换了,或者便借着罪臣这次谋逆的事件将那些人给赶尽杀绝。”
司慕涵眯了眯眼睛,“朕有些替那些曾经为蜀相卖命的人可怜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蜀蓝风没有丝毫的内疚之心。
司慕涵微翘了一下嘴角,“当日你中毒之后与羽之所说的那番话也是如此?”
蜀蓝风一愣。
“当日你若是真的那般无情,那胜算或许便多了一份。”司慕涵似笑非笑。
若是蜀蓝风真的想利用蜀羽之,便不会跟他说那番话,而是直接将人送去沈茹手中,然后得到沈茹的帮助。
只是她没有,反而直接说出了那番无情的话。
她是想断了羽之对她的敬重和爱护。
“我欠那个孩子的太多太多了,不能再毁了他的一生。”蜀蓝风低喃道。
她是蜀家的家主,若不是趁事态还可以控制的时候断了这份危险,将来她一定会为了蜀家而牺牲羽儿,她已经牺牲了他一次,不能再毁了他。
所以她说出了那番绝情的话。
她很清楚,便是自己可以控制住不牺牲这个儿子,瑞王若是得知了,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断了他们母子之间的情分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虽然蜀蓝风是有替儿子着想,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利用他,中毒一事她的确是想趁机将司慕涵给除了,只是却错估了瑄宇帝的心意。
她是没有打算将蜀羽之送给沈茹来以换取利益,却也没有因为司慕涵是他的妻主而放过她。
司慕涵眯着眼看着她半晌,随后缓缓地道:“前西南大将军克扣了临淮河军营三十万将士三年的银饷,朕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补齐,另外,蜀羽瑢必须死。”
蜀蓝风微微一愣。
“这便是朕的条件,蜀相大人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司慕涵淡淡地道,随后转身便要走。
蜀蓝风叫住了她,“陛下确定你有把握做到?”
司慕涵转过身,“蜀相大人到了这等地步似乎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蜀蓝风脸色僵硬,许久之后,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好。”
“蜀相大人应该是谢陛下。”司慕涵沉着脸,冰冷地道。
蜀蓝风脸色一变,随即溢出了一抹凄然的笑,然后双膝跪地,磕头道:“谢陛下……”
司慕涵眯眼看了她会儿,随即转身离开。
蜀家有蜀蓝风这等家主是幸事,只是对于其他人却未必是这般。
只是却不知道蜀蓝风不择手段保下来的蜀家将来会如何?
司慕涵冷笑。
最后一间单人牢房内关着的正是那位前禁卫军副统领夏繁。
司慕涵对于瑞王和蜀蓝风行为都有些了解,可是对于这个夏繁却无法理解,她明明前程似锦为何会背叛先帝?
夜太侍君曾经跟她说过了当日的情形,也就是说这个夏繁与先帝有仇。
只是会是什么样的仇让她这般的不择手段,连废太女也算计在内?
夏繁坐在破败的床上,垂着头。
司慕涵挥手让随行的人退下,然后凝视着她,却没有说话。
夏繁缓缓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怪异。
“朕本不该来见你,只是想着既然来了,便顺道过来看看那个将朕的大皇姐也算计在内的夏统领是个什么样的人。”司慕涵淡淡地道。
夏繁还是凝视着她。
司慕涵面容沉静,继续与之对视。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会将皇位传给你。”夏繁冷冷地道。
司慕涵眯了眯眼睛,却还是没说话。
夏繁站起身来走到司慕涵的面前,“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杀瑄宇帝?”她说罢,不等司慕涵回答便继续道:“因为她杀了我的母亲,她不仅杀了我的母亲还让她蒙上了一辈子都洗不清的污名!你知道是什么样的污名吗?她说我母亲与她后宫的君侍私通,祸乱宫闱!”
司慕涵脸色微变。
“是不是很熟悉?”夏繁笑道,却没有温度,“十六皇女,不,如今该是称呼你为陛下了,陛下对于我所说的这个故事也一定很熟悉吧?若是不熟悉我还可以跟陛下再说一遍,十六年前,瑄宇帝……如今是先帝了,先帝宠君诞下了一个皇女,却在这个皇女满月次日与人私通,而那个人便是我的母亲,前禁卫军统领,而那个宠君便是陛下的生父程氏!”
“够了!”司慕涵厉色喝道。
夏繁狂笑几声,“怎么?陛下觉得这件事是个耻辱?可是这个耻辱却是先帝亲自定下了的,当日我母亲与你的生父都不过是遭了别人的陷害,可是先帝这个狗皇帝却不管不顾只想着将所有人灭了口从而掩盖住这件事,可是她这般做也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是真的,她心爱的男人居然真的和别人私通了!”
她走到司慕涵的跟前,跟着牢房的铁门盯着司慕涵,眼中泛着嗜血的疯狂之色,“其实我最想杀的人不是先帝而是你的生父,当初他们明明是被陷害的,可是你的生父,那个贱人居然承认了,说他与我母亲早已经是有情,若不是她这般说,我母亲或许便不会死!只是可惜他死的早,否则我一定会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不过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不也是死在了他的妻主手里?!便是如今她的女儿登基了,怕是也不能给他死后的哀荣吧?!哈哈……我母亲死了,至少还有我这个女儿为她报仇,而那个贱人死了,他的女儿贵为大周新帝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甚至竭力地想以往他,以免被他连累,玷污了自己的名声!当日我母亲见他落难,念在他是同乡的份上便多加照顾没想到最后却被他给害死了,如今他落得这般一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司慕涵冷冷地看着她,“当日先帝当场便杀了所有人的人,你母亲也是当场便死了的,你是如何知晓?”
“呵呵,先帝要杀人总该是需要别人动手吧?”夏繁冷笑道,“当时下手处死我母亲的便是我母亲的好友,虽然她奉命杀了我母亲却也从我母亲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她将事情告诉了我父亲,让他带着年幼的我离开,以免被斩草除根!我父亲带着我离开了家乡,过着连蝼蚁都不如的生活,我父亲不过是一个弱男子,他根本就没能力养大我,你知道他最后做了什么吗?他为何养大我便去了青楼,去做了妓子,最后还死在了青楼的床上!若不是你父亲,若不是瑄宇帝,我父亲便不会死的这般的耻辱,我母亲便不会死的这般的冤,我只恨自己没本事不能够为母亲父亲报仇!今日我落到了你的手里便知道不可能再活着出去,不过我告诉你,司慕涵,便是我夏繁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司慕涵没有说话,只是冰冷地看着她半晌,随即便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了夏繁疯狂的笑声,她没有告诉她,宁王也知晓了这件事。
当日那将消息告诉父亲之人虽然是好意,但是母亲是由她亲手杀了,虽然她是奉命行事,但是她也是她的杀母仇人,她顾及当年的相告之恩不能动手杀了她,但是如今却有人会为她办的!
出了宗亲大牢,外边正下着雨。
司慕涵叫来了司徒雨,“替朕做一件事。”
司徒雨听完了司慕涵的话之后,随即领命道:“是。”
“查出来之后,一个不留。”司慕涵看着眼前的雨帘,缓缓地道。
司徒雨微微一愣,随即领命:“是。”
“做的干净些。”司慕涵说罢,便起步离开。
当年的事情不管是谁的错也不管谁欠了谁如今都不该也不能再翻出来。
所以,所有人必须死。
……
离开了宗亲大牢,司慕涵便回了交泰殿,休息片刻后,便听宫侍回报说安王殿下来访。
司慕涵便在御书房内召见了她。
安王司慕璇行礼之后,便直接道明了来意,“臣听闻陛下去了宗亲大牢。”
“十三皇姐的消息挺灵通的。”司慕涵似笑非笑地道。
安王司慕璇当做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瑞王等人。”
“安王认为呢?”司慕涵端起一边的茶杯啜了一口。
司慕璇垂首道:“谋逆大罪按律该满门抄斩。”
“十三皇姐。”司慕涵搁下了茶杯,似笑非笑地道:“你我都是明白人,何不开门见山了。”
司慕璇脸色微微一僵,“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先帝临终之前召见过你。”司慕涵微微眯眼道,“那时候先帝已然知道瑞王会做些什么,而之前先帝对于朕处理平王一事甚为不满,这一次想必是给十三皇姐留了什么旨意吧。”
司慕璇脸色微变,“陛下……”
“好了。”司慕涵打断了她的话,“有些话你不说朕也明白,有些事情朕不说你也想必知道朕会如何做,母皇自然也一定猜到了,若是真的要朕自己来处理,朕早就下旨将他们给都杀了!”
她的话说到最后依然没有任何的温度。
司慕璇随即跪下,“陛下……”
“先帝去世,十三皇姐难过,只是朕却更加的难过。”司慕涵冷冷地道,“十三皇姐知道那种感觉吗?明明以为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好好相处的,可是最后,却只连最后的十天都没有!”
司慕璇心中一颤,“陛下,先帝不会责怪陛下的。”
“是啊,先帝不会责怪朕。”司慕涵自嘲道,“可惜朕却恨自己!”
司慕璇叹了口气,“先帝不会想见到陛下这般的。”
司慕涵看了她一眼,“起来吧。”随后便拿起笔,快速挥写起来。
司慕璇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半晌过后,司慕涵将桌上的纸张拿起递出。
司慕璇上前接过,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若这与母皇的意思相符,便这般办吧。”司慕涵淡淡地道,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
司慕璇将纸张放回了案上,退回了原来的地方,躬身道:“臣领旨。”
“先缓几日,待凤后册封大典过后再处理这件事也不迟。”司慕涵垂了垂眼帘道,“至于十三皇姐手中的旨意便先收着,待需要用的时候方才拿出来。”
司慕璇沉吟半刻,问道:“陛下可是另有打算?”
“宁王的伤势如今怎样了?”司慕涵不答反问,宁王自被人送回了宁王之后便传出了遇刺的消息,听说当时情况极为的危机,差一点便没命了,所幸当时恰好有一位江湖神医前来拜访宁王,方才将宁王从阎王手中给拉了回来。
司慕涵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曾经派御医去看过,只是宁王的侧君却拒绝了,说是只信任那位江湖神医,御医远远看了一眼,表面看上去的确是伤的很严重。
宁王侧君拒绝让新帝派去的御医诊治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来,众人纷纷猜测宁王遇刺吧背后的故事。
司慕涵听了之后,不禁冷笑于心,只是当时她忙于操办瑄宇帝的丧事,便暂且放下了,她“遇刺”了也好,省的在瑄宇帝的丧礼上闹事。
不过若是她将对瑞王和蜀家的处置决定在朝堂在公布,想必宁王便是奄奄一息也会爬上朝堂来。
“我们这位五皇姐也需要时间好好养伤,朕自然是要给她有些时间,免得她康复的太快,还得麻烦朕治她一个欺君之罪。”
司慕璇叹了口气,宁王之前一直隐忍无外乎是因为估计先帝,如今先帝驾崩,她估计也不会再隐忍下去了,只是却还是要维持着一副孝女的形象。
宁王没有在先帝丧礼中尽孝,虽然是因为司慕涵的阻难,但是事情的起因总归是她首先闹事,之后她没有前来尽孝,一是司慕涵还是在暗中阻挠,二就是她不想在司慕涵面前低头跪拜,所以闹出这般一出遇刺事件。
从而光明正大地不参与大丧,还往新帝的身上泼了脏水。
只是宁王似乎真的低估了如今的新帝了。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总是躲在宁王庇护之下的那个总是默默无闻的十六皇女!
她是大周的永熙帝。
而且是太宗仁皇帝亲自选出来的继任者。
宁王便真的以为先帝会将大周的江山交给一个无能之人手中吗?
司慕璇垂头道:“先帝并没有就宁王一事交代臣什么,所以陛下不必顾虑什么。”
“如此便最好。”永熙帝笑道。
……
次日,礼部拟出册封凤后大殿的吉日报永熙帝批准。
永熙帝定了五月初一。
同时下旨册封原府邸各君侍。
册封侧君雪氏为皇贵君,封号宸,赐住长乐宫观星殿。
册封侍君蒙氏为君,封号豫,赐住华音宫流云殿。
册封侍人蜀氏为侍君,封号翊,赐住怡景宫听雨殿。
于五月初一同日行册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