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离开
宋立业的死是发生在那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被发现,宋富从赌场被抓走的当天晚上。许默忠一边押解宋富回地牢受审,一边派遣人员去宋富盯紧宋立业。
可是当晚宋立业根本就没有回府,等到他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现场并没有挣扎的痕迹,死得安详无痛苦,是一刀毙命。
在这之后,宋富也吐露不出更加有效的信息,捱不住严新拷打,一命呜呼。劫银案自此陷入了僵局。
逊雪脸白如雪,接连咳嗽数声,握着柳三娘的手,泪如连珠坠落,欢欣笑道:“三娘!真是太好了!你终于可以走出去了。”
柳三娘也抑制不住激动的热泪,拍着逊雪的手,道:“你看起来身子越发不好了,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啊。”
逊雪抹了抹眼泪,道:“我没事的,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出去吧,令郎等您已经等了十年了。”柳三娘宽慰她道:“这是个好兆头,你也是有机会出去的,多养好自己的身体。”旬雪点头道:“嗯,我会谨记三娘的嘱托。”
柳三娘同来相送别的姐妹们一一相拥而泣,向她们告别。人人脸上都带着欢欣的眼泪,真诚的祝愿柳三娘今后能有个好日子,虽然她们还不能有希望恢复自由身,但柳三娘的离开,让她们在漆黑的世界中看到了一丝光明,她们也在为这一丝丝光明而庆贺。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个人就是新晋的花魁,拜香。她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比她过得好,看见别人站在比她高的地方,就心生妒忌怨恨。她自己命苦流落风尘受人欺辱,就巴不得全天下所有的女子都过不得好日子,全都要像她一样,哦不,是比她还要凄惨的苟且偷生着。
所以在她身边的丫鬟是过得最没有人权的,召之即来呼之即去,无缘无故就扇一巴掌,踢一脚,这都算好的,要是哪天心血来潮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还要试一试私刑呢。
本来她一脚把逊雪踹倒了,自己如愿地坐上了红梨园花魁的宝座,园内所有的女人都将低她一等,这是无上的虚荣啊。她正沉浸在这虚幻脆弱如泡沫的虚荣之中,突然就听闻柳三娘的儿子马蚁竟然又来了,而且又是带着五十万两而来。
这让她怎么不心急如焚,怎么不惊慌失措,怎么不怀恨在心,怎么不五雷轰地,怎么不感到一败涂地。
拜香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从朱欲的嘴里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赌场那两百万两银子被劫一事,虽然已经通过唐奉道和武迟之手,寻找回来了其中的一百五十万两,但是剩余的五十万两银子却毫不头绪。
怎么会这么巧合,柳三娘的儿子从红梨园内一分不值地扔出去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就又凑齐了五十万两银子?这难保其中不会有什么瓜葛,就算没有瓜葛,拜香也喜欢作弄一些瓜葛出来。
于是拜香去找到了朱欲,一贯用她最擅长的技术征服了朱欲,在他耳畔吹风,道:“听说柳三娘的儿子又带来了五十万两银子来赎她,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朱欲已经精疲力尽了,一叹一顿道:“你消息倒是挺灵通得嘛,刚来不久,大老板已经同意了。”
拜香婴宁一下,道:“难道你没有想过,他这五十万两会不会来得太过蹊跷了一些。”朱欲道:“有什么蹊跷的,就算有蹊跷那也不关我们的事情,人带来了银子,我们就拿人给他。”
拜香轻轻捶打他一下,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笔银子是怎么来的吗。”朱欲道:“我不关心这银子他是从哪儿来的,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拥有这么一大笔银子。唉,那金灿灿的金子啊,那白闪闪的银子啊。”说着钱,眼睛里都生了光。
拜香嗤之以鼻道:“没出息的家伙,就知道贪那一点银子。”朱欲不以为然道:“什么叫做有出息,只要有了银子,那就是有出息了。你可别瞧不起银子,没有它连个人样你都活不上,有了它别说人样,就是想做神仙你都能如愿以偿。”说着就探手去拜香身上。
拜香一边吟声靡靡一边道:“你之前不是还说宋老板要吃大亏了吗。”朱欲一想起这件事心里面就高兴,停了手上的动作,道:“那可不是,他负责的赌场被两个高手劫走了两百万两银子,死了二十多个人不说,现在不过才找回来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还有五十万两银子不知所踪呢。”
拜香点拨道:“没错啊,还有五十万两银子不知所踪。你想啊,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只靠两个人怎么可能。而且为什么单单只是五十万两被人拿走了,而现在又刚好出现了五十万两银子。”
朱欲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变得炯炯有神,一下子翻身下床,慌忙穿上衣服道:“你这话倒是点醒了我。马蚁这小子有什么本事能够在短短时间里面凑集五十万两银子,他要是有这本事,早几年前不就凑够了吗。我看劫银车这件事情就有他的份儿。这不行,我得赶快去禀告总管,指不定还能给我记上一功。”说着就匆匆忙忙跑出了屋子。
朱欲找到刚从地牢里面出来的许默忠,对他道:“总管,我可能找到那笔下落不明的银子了。”许默忠正在苦恼今后的方向该如何查找,朱欲的话一下子给了他希望,便道:“你是怎么知道?快说来我听听。”
朱欲连吞了几口唾沫,匀过气来之后道:“就在刚刚,有个人带着五十万两来赎人。虽然他带来的是金子和银子,但是恰恰好是五十万两,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太过凑巧,于是赶紧过来汇报。”
许默忠道:“你说的这人是谁?”朱欲道:“是柳三娘的儿子马蚁,之前在宋富的赌场里面做一个赌奴,这些年来在生死存亡线上摸爬滚打,想必是自学就了一身武艺。况且做赌奴的那批人,个个都是胆大如牛亡民之徒,保不准他就参与了这起劫银案子。否则他是从哪儿来的这五十万两银子呢。”
许默忠觉得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问道:“这人现在在哪里?还在园内吗?”朱欲回答道:“我刚刚找人问过了,大老板才同意收下那五十万两银子,让他带走柳三娘的卖身契。已经着人去通知柳三娘了,想来现在应该还在园内。”
许默忠道:“那我们就走去看看。”朱欲道:“没错,肯定要过去看看。”
柳三娘正在房间内同前来贺喜的姐们姑娘们告别,拜香也过去了,阴阳怪气地道:“三娘啊,你可把你儿子给害苦了。”
柳三娘不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的姑娘看见讨人厌的拜香来了,都自觉地理她远一点,不愿意挨着她,此刻在这般高兴的场合,她更是说穿了这样扫气氛的话来,大家都对他怒目而视,骂道:“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没人把你当哑巴。”温言好语对柳三娘道:“三娘,你别当真,这小贱人是什么样子的人,你心里还不知道吗,她就是见不得别人的好,跑在这儿来妖言惑众过来了。”
拜香嗤笑一声,道:“我是不是妖言惑众,咱们待会儿看个真切不就知道了吗。你们一个个把我贬得低贱,才好显得你们高尚是吧。我告诉你们,你好还不如我呢,你们就是一群猪狗不如的婊子!连条狗都能上你们!”
这一番话着实是气恼了所有的人,她们脸色怒变,大骂道:“你说什么呢,狗东西,看打!”一伙人扑过去厮打。
拜香可打不过这么多人,而且她也不屑于跟这些人动手,这是粗人才会干的事情。她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往门外一跑出去,高声叫嚷道:“快来人啊,有人要造反了!快来人看啊。”
这一声叫嚷把所有怒气冲天的姑娘们都定住了,她们都偃旗息鼓不敢放肆。拜香叉着腰得意的笑着,道:“跟老娘都,你们都还嫩了点。”
柳三娘可不管不顾,扑了上去抓着拜香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把我儿子可给害惨了,我怎么把他害了?”
拜香一把甩开她的手,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短短的十几天里面,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五十万两银子?你要知道,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这一席话只叫柳三娘五雷轰地,一开始她听说儿子又来赎她回去,而且还已经赎回了赌奴的身法,她也不在担心会给儿子造成负担,心里很是兴奋和激动,由此也就忘记了最基本的问题,这么一大笔银子是从何而来的。
这可不得了,柳三娘一下子就甩开脚去找马蚁,她要问清楚他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不义之财就要劝他赶紧给别人送回去。
不过柳三娘并没有机会能够和马蚁说上话,因为她赶过去的时候,院子已经被人围闭起来,站在门口的两个汉字不准柳三娘进去,只能在门口心急如焚。
许默忠就在屋子里面,除此之外还有朱欲和马蚁。朱欲指着马蚁大声呵斥道:“你快说,你这么一大笔银子是从何而来的!”马蚁道:“我怎么来的与你们有关系吗?”
朱欲道:“当然有关系!”马蚁道:“红梨园什么时候成了衙门?还要质问每一笔银子的来向?”朱欲皱着眉头铁青着脸道:“若是在从前,就算你得银子是在园门口抢来的,只要进了园门,我们就只认钱不认人。但是现在不同了,今时不同往日听过没有。”
马蚁道:“今时怎么就不同往日了,你得给我说个明白。”朱欲道:“有人劫走了我们一大笔银子,有五十万两银子还没有找到。”
马蚁道:“哦,所以你们就怀疑我的银子就是你们失踪的那五十万两银子?”朱欲道:“不是怀疑,你那银子就是!”马蚁道:“你怎么证明?这银子会说话?它告诉你的?还是说你看见我抢了银子?”
朱欲道:“你别在这儿给我巧舌如簧,你如若说不出个这笔银子来向的理所应当,那么这银子铁定就是你合伙抢走的!不然你怎么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弄来这么多的银子。”
马蚁道:“这五十万两银子里面有十万两是我在赌场赢来的,这你们应该知道吧。”朱欲道:“这我倒是知道,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还是没说明这五十万两的来源。”
马蚁道:“我有了十万两,就只需要凑齐四十万两,这四十万两就是我抢的一个富商的。”朱欲呸了一声道:“抢富商的,谁信你啊!那富商有这么好抢。”马蚁道:“你既然连我能抢富商都不相信,那又怎么就认为我有能力抢走你们的银子?”
许默忠此刻说话了,道:“他说的有道理,我们确是不能证明这五十万两银子就是我们不见的那五十万两银子。既然如此,那这银子就该是别人的。”
朱欲还想强词夺理道:“可是他不是也没说出他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吗?”许默忠道:“他不是说了吗。”朱欲道:“抢来的?总管你真的相信这银子是他从富商那儿抢来的?”许默忠道:“至少我不认为他有能力能够结识到江湖上用刀如神的名家,也不太有可能与宋富一家有所勾结。我记得他家破人亡就是宋富一家害的吧。”
马蚁眼如喷火道:“是的没错!如果有机会我真想把他们一家子人都宰杀了,可是我没机会了,我只想剩下的日子好好和母亲度过。”
许默忠道:“天道好轮回,你可能不知道,宋富父子已经死了。现在家里面只留下了一个在远方求学的长子。”
马蚁道:“他就算了,他是个好人。”许默忠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马蚁道:“现在我可以接我娘亲走了吗?”许默忠站起身来,推开门道:“当然可以,主上已经同意了。你娘亲现在是自由的。”
马蚁昂首阔步走了出去,和母亲相拥而泣,道:“娘,这么些年你受苦了,是孩儿不孝,现在才来接您回家。”
柳三娘道:“孩子,你老实告诉为娘,这笔银子你是从何而来的?”马蚁道:“这还要多亏了送爹回来的那位壮士,是他带着我去赌场赢了一大笔银子,这才凑足了娘的赎身费。”
柳三娘道:“啊,那他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我们得好好感谢他才是。”马蚁道:“孩儿已经重重恩谢他了,他的大恩大德孩儿会永世不忘。”柳三娘道:“这位恩公现在可还在,你领为娘去拜见拜见,为娘想要当面答谢他的大恩大德。”
马蚁道:“他人已经离开了,听说是准备回家过年了。”柳三娘醒悟道:“是啊,也快过年了。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团圆过年了。”不禁泪沾衣衫。
马蚁道:“从今天起,我们就可以年年团圆过年了。”柳三娘道:“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马蚁道:“我知道,门外已经备好马车了,我们离开吧,永远也别回来了。”
柳三娘和马蚁一起走出了红梨园的大门,只要是没有接客的姑娘们,都赶来了送她,在她身后呼喊道:“快走吧三娘,替我们好好的,幸福的生活下去!把我们的那一份也好好活下去!”
拜香气得牙痒痒,看见逊雪居然也一脸幸福欢愉的模样挥手告别,不由得心中大怒,道:“呵,看你高兴的那个样子,是不是以为三娘能够出去,你今后也有机会能够出去。可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人,你是什么身法,你是做什么的。你心里面还惦记着那个小哥儿吧,呵呵,真是下贱无耻,日日夜夜身边躺着不同的男人,心里面还期望着别人来赎你回去呢。别痴心妄想了!他早就把你忘记了,你不过是在白日做梦,你根本就不配!”
逊雪瞪大了双眼瞧着她,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心肠竟然会是这么得歹毒恨恶,珍珠一般的泪水不停涌出。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是愤恨又哀怨瞪着她。
许默忠依旧将大量的人派遣出去,在城内的大街小巷摸排搜查,买通了守城的戍卒,所有进出城的车辆人员都必须仔细盘查检验,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本分工作。
一个老卒搜查完一辆出城的绣花顶骄,意犹未尽的闻着手掌上面的香气,道:“嘿嘿嘿,这娘们儿,真软和。”
和他搭档的是一个相貌猥琐不堪的矮胖子,一脚踹开一个穷酸书生,屁溜屁溜跑到老卒跟前,去闻他手上的香味,一脸猥亵笑着道:“下次遇上这样的,你得让给我!”
那老卒道:“好好好,下次让给你。嘿嘿嘿,不过这也要看眼力劲儿的。”那形容猥琐不堪的矮胖子一脸不以为然道:“有什么眼力劲儿,装作不在意不就行了。反正搜搜查查不就是动手动脚嘛,他们还能和咱们干起来不是?小看了咱们这腰间的刀!”说着就将刀拔了半截出来,威吓过路的人,吓得他们跳了开去。
那老卒笑着把刀按回去,道:“有你这亮生生的大家伙,他们不会和咱们干起来,她们反倒会和咱们干起来。哈哈哈。”那形容猥琐不堪的矮胖子也听明白了什么,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忽地有一顶花团锦簇的迷乱骄子准备进城,那老卒拐了拐形容猥琐不堪的矮胖子,道:“你要的人来了,还不快上。”那形容猥琐不堪的矮胖子猥琐一笑,大步走了上去,伸开双臂道:“例行检查,把轿子停下来!”
那些轿夫哪儿敢和官兵做对,听话地把骄子停下来,自觉站在一旁等人搜查。这些男的自然是老卒走走样子去草草搜了一遍。而那形容猥琐不堪的矮胖子则搓着手走向了那顶花轿,嘴上开口笑道:“奉天命查进出的一切事物,姑娘可别见怪了啊。”那里面是个黄花大闺女,从来就恪守本分俗礼,自长大之后就除了家中父母之外,没见过别的成年男子,此时听见有个汉子要掀帘子进来,不由得吓得要哭了起来,拒绝道:“我这里面没什么违禁的东西,男女授受不亲,还乞求官兵老爷绕过女子。”
那形容猥琐不堪的矮胖子岂肯这样白白放过,道:“有没有东西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是我亲自看明了之后才认数的。”愈走愈近,那里面的姑娘越来愈害怕,两手紧紧抓着胸口的领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大声呼救起来:“不要啊,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这当口有谁会不识好歹地站出来搅坏了官兵的好事,更何况此时进城出城的人本来就少,还一个个都装作耳聋目盲,速速搜身后离开。
形容猥琐不堪的矮胖子笑道:“你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的。我这是在执行公务,有谁敢来横加阻拦!”已经走进轿子面前,正准备伸手去掀开帘子,嘴里面都快要流出哈癞子了。听那姑娘的声音,那真是清脆到心窝子里面去了,叫人好不高兴。
突然手背吃痛,那形容猥琐不堪的矮胖子大叫一声缩回了手,定睛一看,不由得吓尿了双腿。一阵疼痛直钻心里,撕心裂肺,他的手被血肉模糊,赫然出现了一个拇指大的洞口。
这是怎么回事?老卒把刀拔了出来,立刻跑到形容猥琐不堪的矮胖子身边,问道:“你怎么了?”那胖子疼得满头大汗,整张脸都因为疼痛而拧在了一起,着实有些滑稽可笑,抓着手腕发着抖,哭嚎着:“啊,好痛啊,痛啊!呜呜呜,娘啊!”
那老卒一看,也是心里发怵,难道是遇见了鬼不成。
只见大道上阔步走来几个大汉,前首一人昂首挺胸,剑眉怒目方脸,生得那是满脸煞气,身穿一袭藏青色贴身衣服,把他粗壮的肌肉凸显出来,身材高大足比他身后那汉子高了一个脑袋。
那凶脸的汉子身后分列跟着六个人,身上无不穿着同一服色的褐色衣裳,那衣裳的背心上还绣着一朵出云月。
这七人目不斜视走过守卒人身边,走进那花轿子旁时,凶脸汉子忽地低下身子,以手托起花轿的底部,神态轻松得直起身子,安步走进城内。
这一行人着实有些不同寻常,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就逼迫得老卒不寒而栗,压得那矮胖子脸痛都忘记喊叫了。别说要叫他们停下来搜身,巴不得他们这群人感觉离开才是。
一路静悄悄,轿子内的姑娘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见那孩子忽然大喊大叫,然后又忽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借着轿子好像复又被抬了起来,她只以为是搜查结束了,轿夫们又抬起轿子进了城。
可是这个感觉很不一样,轿夫们不会又这么稳妥的步伐,她坐在轿子里面稳稳当当,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颠簸,如果不是从窗帘布上映出来的不同光线,她还真以为这轿子就没移动过。
她心里感觉不对劲儿,可是又不敢掀开帘子往外瞧上一眼,还没有到家,她怎么能在外抛头露面,这成何体统啊。于是她只有开口说话,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没有人回答她,是如此恐怖的沉寂,虽然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叫声很多,可是她却感觉到那种黑夜孤身一人的感觉,她不禁瑟瑟发抖。
不知道是多久的时间,那姑娘突然听见有人说话了,是一个很凶狠霸道的声音,那声音说:“你们出去找人,我在这休息一会儿。等找到人之后记得带来见我!”
然后就是几个人同时发声回复,道:“是!”
接着,一直大手突然冲破轿子的帘幕,一把把她抓了出来,那手也不知道在她身上什么位置点了一下,她变得说不出话来了,而且全身动弹不得。
她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睁开眼睛去瞧上一眼。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似乎快要撞开心房和胸膛跳出来了。脑子里面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见。
那个人把她抓着,抗在肩上,顷刻之后她被扔了出去,从身体上面的触感来判断,这是一张床。
她惊呆了!睁开眼睛一瞧,自己果真躺在一张床上面,而且是一张大床,铺着锦绣鸳鸯的床单。
姑娘开始大喊大叫,拼命讨饶,奈何她说不出话,只有在心里面狂呼呐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虽然她并不明白到底将要发生什么情况,但是作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样的事情对她很是不妙。
又是同样的一双大手在她身上点了一下,然后她发现自己可以行动了,而且也能够叫喊出声音来,不过却是如此的乏力酸软,不过是翻动身子,就已经很是吃力。拼了全身的力气叫喊出来的也不过是平常正常说话时的音量。
不过她还是看见了,看见她面前站着一个高大壮士的汉子,一张脸凶巴巴的,不过五官也算标志,如果不是那么凶神恶煞,说不定也会个俊小哥。此时此刻怎么会是对方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她喘着气道:“求,求求你,放过我吧。”说得多么婉转动听,别有一番韵味。
那汉子不说一句话,伸手就将姑娘的衣服给扒了下来,然后那汉子也脱了自己的衣服,压了上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那汉子翻身,一一将衣裳穿上,那姑娘拉着被子嘤嘤啜泣,哭得梨花带雨。
那汉子听得实在烦恼,大喝道:“臭娘们得了便宜还卖乖,一直哭哭闹闹个不停,实在聒噪!”一把抓起她扔出了窗外。
却说跟着这凶神恶煞汉子的那六个褐衣汉子去了一趟客似云来,呆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
武迟总觉得待在红梨园内心里面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一大早醒来之后就逃也似地离开了红梨园。还没有找到那最后的案犯,所以他还没有完成答应的任务,也就不能够离开红梨园。
武迟在脑海之中反复重现那二十具尸体上面的刀伤剑痕,逐渐把那些静态的伤口想象成动态的招式,然后演练具象出一个人拿着刀,另一个人拿着剑,两人分别使出刀招剑术。
招式由最开始的生硬单调,逐渐地变化得顺畅连贯。由一生二,再二生三,武迟凭借着天生的对武功的执念,以及多年以来钻研武学而得来的经验直觉,他把那道道伤痕,无不推演出一套刀法和剑招。
走着走着,眼前忽然一暗,是前路有人挡住了。武迟往左边走,前面那人也往左边走,他往右边走,前面那人也往右边走。武迟就不动了,意思就是让你先走,我后走。
可是他不动,他面前的人也就不动了。武迟这才抬起眼睛注视着他们,站在前面的一共有六人,穿着褐色的衣服,是同一款式,看来应该是一个门派。
武迟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们肯定会先说话。果然,最中间那个人道:“你就是武迟?”武迟道:“我就是武迟。”那人又道:“你从丐帮帮主手上拿走了一样东西。”武迟道:“不是拿,是赔偿。”他在后面已经知道了袁秋就是丐帮帮主,所以知道那人说的是什么,而且也已经不止一个人来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那人又道:“不管你是拿也好,是赔偿的也罢,东西交出来,这不是你能吞得下的东西,小心撑爆了肚子。
武迟道:“东西不在我这儿。”那人道:“东西在哪儿?”武迟道:“东西当了。”那人不信,重复问道:“当了?”武迟重复道:“当了。”那人道:“我不信!”说着就探手去抓武迟,五指隐隐生光,显然是附着阴毒的内力。
武迟想往后撤,眼角余光扫过,那其余的五人抢先出手,以辛辣狠毒的攻击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逼得他不得不出手硬战。于是他不退则进,并指往上面迅速斜上一戳,当真是快如流星,不等那人的阴毒爪抓下来,就已经一指戳中了那人的掌心。
随后横肘冲拳,下腿左踢又摆,同时朝着不同的方向使出五种招数,分别后发制人,在那五人攻击未到之前,领先打中其空门。当那六人也不是泛泛之辈,眼疾身快,见武功瞬息之间攻出六招,虽已来不及撤招收手回档,却也顿身止步向后急退,道:“功夫果真不错,难怪胆大包天!”说着稳定身形,互觑一眼又连发起攻势。
武迟横臂,忽地扭转手腕自上而下打出一拳,依旧是以快打快,在他们招式未到之前,率先封杀。临面一拳,那人微微一愣,实想不到竟然还有这般打法,途中转变招数,沉肘斜抓过去。
武迟在六人合力围攻之下腾挪闪避,犹如一条污泥中的泥鳅,滑不溜秋,从众人招数的缝隙之中逃出生天,路过空门时候还不忘咬上一口。
这六人不是武迟的对手,连刀都没出,仅是用一些杂家的功夫就足以应付,如同小儿游戏。那六人心知肚明,再这么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反倒是会伤了自己,于是退步罢手,道:“好小子,给我们等着!”说罢拂了袖子转身离去,眨眼工夫已消失在街头。
武迟并不将此件来之诡异去之奇怪的事情放在心上,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陈珩,他可能谁都不会怕。
那六人匆匆赶回到了客栈,只见客栈一旁有一堆人围着,不知道在看一些什么,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他们也没有心思去凑那个热闹。
六人回到房间,向坐在床首的高个汉子禀报道:“四少爷,那小子的功夫果真有两下子,无怪丐帮一行人难以对付了,便是我等六人也轻易不能对付。”
那恶声恶气的凶汉子便是唐杀心,他为了得到丐帮的圣物玉扳指,因此假借丐帮的内乱,让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则在幕后帮主丐帮长老荣登帮主之位,这样一来既不会在江湖上留下供人可抓的把柄,也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他实在没想到,原本简简单单的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自他从丐帮长老口中得知玉扳指没有找回来之后,一气之下将人杀了,处理完事情之后就亲自赶赴而来,目的就是会一会这个武迟,并且势在必得要将玉扳指拿回来。
唐杀心睁开眼睛,道:“你们觉得他和我比起来,谁更胜一筹!”那六人想也不想就回答道:“那自然是四少爷的功夫更为高明。”
唐杀心并不被这简易的马屁所打动,但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也并不气恼,道:“你们大可如实说,我不会责怪你们。”
那六人想了一会,道:“若是四公子与那小子互相拼杀,实在难以言明孰优孰劣。”唐杀心脸色一暗,道:“那小子武功真有如此高明?”六人齐声道:“所学颇杂,对付我等六人还未使出全力。听闻他此番前来是为了挑战朱半旬,已将他座下首徒击败。”
唐杀心道:“如此说来,可有什么万全之策。”那六人道:“这自然也是有的,请听我等细细说来。”唐杀心催促道:“来来来坐下,快些说来与我听听。”
那六人各自搬了条凳子团坐在床前,那皮肤黝黑的汉子道:“我等在那客似云来买来了一个消息,或许能有助于四少爷你成事。”
唐杀心眉心一皱,问道:“是什么消息?莫不是关于那武迟的?”那黑脸汉子道:“四少爷猜想得是,正是和那小子有关的,但也说不太准罢了。”
唐杀心催促道:“有什么就快说,罗里吧嗦的想什么了,快说出来。”黑脸汉子道:“在聚八方客栈,武迟曾出手救过一个少女。丐帮长老找到他的时候,听说就是在那名少女的家中,虽说不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能有多亲密,但是这或许是最简单有效的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唐杀心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处理,不过别先着急用此杀招,我也想会一会他,看看他是否真有这么厉害!”六人应声道:“是,一切听四少爷发号施令。”
唐杀心挥挥手道:“还有事情没有?”那六人立起身来,道:“无事。”唐杀心闭眼道:“那就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
刚打过一架的武迟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饥饿,这才想起自己并未吃早饭就从红梨园出来了,此时都已经近午时,街面上的人少了一大半,更因为方才的打斗,散得无影无烟。
武迟拍了拍肚子,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探寻着有哪一家门外飘摇着招子,那就是饭店了。忽地有人从身后快速走近,脚步踏踏而响毫不掩饰,那人伸手拍向武迟的肩膀。
武迟肩膀下沉,滑移脚步腰身宁转,左手已抓住拍来的手腕,右手在下捏成拳头极冲而上。
“哎呀!”一声较弱可怜的清脆女音,拳只到了那女子的胸前就凝定不发,也着实吓了她一跳。
武迟松了她的手,收了拳,退了一小步,道:“对不起。”那女子就是受了武迟救命之恩的桃子,自从那晚和武迟分别之后,这还是第二次看见,所以显得特别激动和兴奋,踩着小步伐就跳上来想拍打吓他一下,谁知道反而自己被吓着了。
只见桃子满脸通红,揉了揉被武迟抓疼的手腕,道:“不怪你,是我自讨苦吃了,明知你们江湖人是格外谨慎小心的,还要从背后来吓你一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哪儿知道被你给吓了一跳。”
武迟道:“你有事吗。”桃子眨了眨眼睛,道:“上次一别后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还能再遇见你。爹爹说你不是本地人,大概是已经离开了。我是不信的,你说了要等到和朱宗师的比武,就肯定会等到时候在离开的。你瞧,我这不是又遇上你了,这些天你是在哪儿过的啊?”
武迟道:“红梨园。”桃子瞪大了眼睛,羞红了脸,道:“那、那、那地方,那地方爹爹说不是好人家去的,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你不是说你没有银子吗?哼,你骗我!”
武迟道:“我没骗你。”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襟怀和腰包,空瘪瘪的声音,示意自己分文没有。桃子扑哧一声笑道:“好啦,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你的眼睛就不是骗人的眼睛。不过你没银子怎么会住在红梨园啊,听爹爹说那地方一晚上的花费就是我们大半辈子的辛苦。”
武迟道:“我在赎罪。”桃子道:“赎罪?你有什么罪?需要去那种地方赎?”武迟道:“我罪孽深重。”桃子道:“你不说便罢了,我也不想听。你现下准备去哪儿?”
武迟指了指肚子,道:“吃饭。”桃子拍手笑道:“那好啊,我也正好要去找爹爹呢,我请你吃饭啊。”武迟道:“你没道理请我。”桃子道:“我怎么没道理啊,我乐意请你就请你,再说你不是也没银子吗,难不成你要吃霸王餐?你这一身武功,就算是吃霸王餐也没人能拦住你,不过这样的行为可不好。”
武迟摇头道:“有人给钱。”桃子道:“哦,什么人会给你付钱?天下竟有这么好的事情。”武迟道:“红梨园。”桃子奇道:“还真是奇了。”武迟道:“不奇,我对他们有用。”桃子道:“你对他们有用是你的事,我请你是我的事。”
也不管武迟愿不愿意,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到了聚八方客栈,小二在门前招揽生意,见桃子来了,笑着打招呼道:“桃子妹妹来找何师傅啊,他在后厨忙着,你先吃茶歇会儿。”
桃子道:“好呀,有没有吃的,先给我上点儿吧,我这个朋友肚子饿得紧了。”说着才想起自己还拉着武迟的手,连忙放开,放在背手揪着,脸不由自主的就红了起来,声音到了后面就越来越低了。
小儿笑道:“好啊,不过这会儿正忙,可能招呼不到位,还请见谅啊。那柜台上还有点伙计的伙食,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吃着,我去给你们倒壶热茶。”
桃子道:“说的那儿的话,怎么可能会嫌弃啊,主要是麻烦陈哥你了。现在正式忙的时节,你别在我们身上耽搁功夫,去招呼客人吧,这边我们自己来就是了。”
小二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