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百一十四章:
子时已过,红梨园内处处流灯萦火,丫鬟小厮人人提着花式各异的灯笼,好不通明如昼。
园内之大,房屋百千,寻一个了欲谈何容易。
“愿佛祖指引一条明路。”雪松合十拜月祈祷,“早早捉叛徒回寺,好教我落发皈依我佛。”
雪松打小与佛为伴,日夜听着木鱼诵经声长大。被老和尚从雪地里捡回去哭闹不休的他,一见到庄严肃穆的佛像,立刻止了啼哭,呵呵笑了起来。
他是天生被佛选中的人,一颗七窍玲珑心;未念佛经修禅,已遵从天性行着我佛慈悲。山寺林间,一切生灵都不曾怕他,害他。
夏日炎炎,山间多虫蚁。寺内僧众苦飞蚊日夜不休,噬血扰心,又困于戒律,不敢伤命。唯独雪松不同,蚊蚁停留在他身上,不吸血,不扰鸣。
山中有虎出没,饿极吃人,见了雪松也是敛威收怒,任他在自己身上骑来爬去,如自家孩儿一般。
雪松对天下生灵,存在敬畏之心,天下生灵亦对他回馈敬仰。
稍大些时候,已明事理,方丈欲替他剃度,正式纳入佛门。雪松熏香沐浴,披上了特意缝制的金丝僧袍,在一众师兄们的口诵之下步入大雄宝殿,于庄严的佛祖像面前跪下。
方丈师傅手持剃刀,却割不下雪松那头柔软的长发。锋利的刀刃碰着发根儿就如遇上天敌,软脚难进一步。
换了几把新开刃的,分毫也不曾落下。
在喃喃的佛颂以及低沉撞钟声中,方丈明白了,他只是引领雪松看见大门的人,推开门走进去的,还只能是他自己。
雪松的福分高深,方丈无缘无分能替他剃度。
自此,雪松仍旧留在寺中,不学佛法而改为习武。方丈说,雪松的佛法该由佛祖来教导,他们无福消受。
雪松对月拜完佛祖,看着月亮似在自己左方,以为是佛祖的指示,跟着月亮走去。
绕过假山嶙峋,有一个月形门洞,出了门洞,过了游廊照壁,这里的景致更加错落绚丽。
各式各样的彩灯犬牙参差挂在四周的林木之上,灯光交错,将次方景致映照如水墨画一般;中间是人工挖凿的小湖泊,月光流银水融融;人声喧沸,惊醒了湖底的鱼儿,有几个好奇的,接二连三飞跃出水面来一探究竟。
湖的中央是一座三层的阁楼,四角飞檐是振翅的青鸟,四只挥翅的动作不一,灵动生机,嘴里都叼着照明用的精致灯笼。
那阁楼是高于湖面的,底部是一根粗壮的石木,深深扎根湖底。而在湖的两岸,坐落着两条巨龙,它们张牙舞爪,飞身去抢夺湖中的阁楼。
好一个双龙戏珠!
雪松见人人向同一个方向走去,抓住一人问:“前面是吃宵夜的地方吗?”这情景和寺庙的斋饭堂钟声敲响时一模一样。
那人答道:“小兄弟看来是头一次来吧,今儿个你运气不错。胜雪姑娘今夜在就在那戏珠阁里跳舞呢。赶紧的吧,晚了恐怕只有在龙桥上观望了。甩开手,急忙忙往龙桥而去。
雪松想道:“这胜雪姑娘的舞肯定跳得不错,能吸引这么多人前去。了欲说不定也在里面。”
胜雪是红梨园最有名气的两个女人之一,美貌和身价自不必说了;寻常人连见她一面的茶钱都付不起,自然不愿错过此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
戏珠阁本就是园内一个普普通通的听曲儿赏舞玩乐的地方,能承受消费的人有不少。
胜雪也是不应该出现此等舞台的红牌舞姬,只因夜来清冷无眠,绵绵心绪翻涌不息。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跳舞吧,只有跳舞的时候,才能暂且遗忘,才能有飞翔的感觉。
她多么渴望自己能像翩跹的舞蝶,以曼妙的舞姿自在腾飞。
跳舞吧,精疲力尽之后,一切烦恼愁绪就都灰飞烟散了。
有专属于她的精美舞台,座下全是富商巨贾达官贵人;可是她不,她想要去一个关不住月光的地方。
她本是想为孤冷的月而独舞,消息却不胫而走,引来不速之客趋之若鹜。甚而有些人半途而废,扔下姑娘跑了出来。
戏珠阁,虽是阁楼样式搭建,然中空无顶,月光能将自己满身的浪漫尽情倒泄在舞台之上。且四角那姿态各异的振翅青鸟,不是像奋力承载着阁楼飞离而去吗。
走近了才知道,龙尾是作为承力墩台插入地面的,后五爪擒在岸边,然后身躯才开始向上前方弯去;龙背宽平,砌为台阶;龙头紧临阁台,以红舌相连。
龙背上的人推搡拥挤,有些个不注意的落入湖中。
雪松上了龙背之后,行动就不能自主了;脚不沾地被众人夹在中间,如洪流中的浮萍随波而流。
也是因为这样,雪松沾了别人的光,没给钱就混进去了。
三层阁楼挤满人之后,门外龙头之上的大汉以身作墙,将龙背上的人拦挡在外。
房间内四个角的炭火烧的正当旺红,房间内没任何一处死角能躲过火光的侵犯。
陈珩临窗而坐,身上盖着厚厚的绒毯,身旁还有一个炭炉。他似乎很怕冷。
有人在门外禀报:“胜雪姑娘私自去戏珠阁起舞,引起了不必要的骚动,您看是不是该对她小惩大诫一番。”
陈珩道:“她有拒绝客人吗?”
门外那人忽流下冷汗,道:“这个、没有。”
陈珩道:“既然没有得罪客人,那她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门外那人道:“可是她这样不合规矩。”
陈珩道:“规矩?朱大总管你定的规矩?”
朱欲只感觉一阵寒流通身,不敢出声了,擦了擦汗,道:“小的、小的哪儿敢擅立规矩。小的这就下去、这就下去。”
朱欲走后,陈珩对着窗外庭院那株漆黑如炭的枯树,自语道:“瞧啊,这群人真够愚蠢的吧,很可笑吧。哈哈哈。我就喜欢看他们贪欲而得不到的绝望。”
朱欲走出庭院后,一红裳女子闪出,娇羞挽住他的胳膊,道:“总管,他怎么说,是不是命你想招儿罚罚她。你要是想不出来,我可以替你代劳。”
朱欲一边揩油一边道:“老板默许了她的行为。”
红裳女子立马变了颜色,将手抽出来交叉在胸前,离开朱欲道:“真没用,让你办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走了。
朱欲看着那女子的倩影,道:“若不是看你是摇钱树,能容你如此放肆!哼,臭婊子一个。”又变成一副痴相,道:“还是去看胜雪的舞姿吧。”
胜雪一袭白衣步入一楼的舞台,娇滴滴如水儿一般的人儿。楼上的人都看痴了,唤着:“胜雪姑娘、胜雪姑娘。”
嘈杂污秽之声入耳,换成别人早已乱了心境,胜雪早就习以为常。朝着周围众人团团行了个礼,起势。
乐声奏起,所有人自觉噤声,如痴如醉望着胜雪随着音乐起舞。
乐声轻柔,舞也轻柔,似一泓泛月光的水,又似春风拂杨柳,春意回暖。胜雪是循乐而舞,可跳着跳着,忽然受了心绪的挑拨,舞姿开始出现了变化。奏乐之人也被胜雪带偏,轻柔婉转的阳春之乐慢慢转变为靡靡哀乐,如闻妇泣。
雪松不觉落了泪,道:“世间竟有如此悲惨的女子。”
能懂音乐的人风雅之士本就不多,更何况在场的多数都是满脑思春的糙汉子,哪儿能指望这人能像雪松那样跟着舞乐渐入佳境。
有人忽然扔了一个酒壶下去,四散飞裂吓坏了奏乐的小姑娘,“哎呀”一声,哀乐戛然而止。
“弹的是甚鸟曲儿,乌泱泱的叫人心烦。”一个红脸大汉,看样子是吃醉了酒,“胜雪姑娘,你舞跳得是不错,可我们不只想看你跳舞,还想看你脱衣服。大家说对不对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起彼伏都是“对,对,脱衣服。”的声音。
胜雪安慰了被吓坏的奏乐姑娘,意欲带着她们离开。
“别走啊,红梨园的姑娘不是不能拒绝客人的吗,走了算什么回事儿。”有人吵闹起来,其余人跟着附和。
忽人群中有人看见了朱欲,指着他大声道:“朱总管也在,朱总管不出来说几句?这算什么回事儿。”
朱欲于是被人推了出来。
朱欲咳嗽几声,道:“这规矩没错,可能付钱的才算是客人。众位如果能够出的起胜雪姑娘的价钱,自然可以要求她。”拉住胜雪的手不让她走。
“不就是银子吗,我们大家伙一起凑难道还凑不出来吗?大家想不想看胜雪姑娘脱衣跳舞。想的就扔银子!”说着就往楼下扔了数块银子。
朱欲见势不妙,立即拉了人往遮挡处躲。
朱欲这辈子还没见过此等景象,那银子如雨又如月光一样,哗啦啦从天而降,这对于他来说可真是世上最壮观的景象了。
大家扔完银子,道:“朱总管,出来说话啊,这么多银子总该够数了吧。”
这期间,群情激昂,雪松不留神就被挤到后面去了,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在都是叫喊:“唉,别挤啊,别挤。”身边都是俗人,不敢使内力推挤。
朱总管强拉着胜雪走出来,满面堆花儿道:“够了,够了。实在是够够的。”又好言对胜雪道:“胜雪姑娘,这你也看见了,满地白花花的银子。今夜的事儿是你挑起来的,也该由你结束吧。这衣服还是脱了吧。这规矩你是知道的。”
胜雪没奈何,咬一咬唇,当众脱下了衣物。
月光之下,那胴体似白玉一般无暇,看得众人筋酥骨软,没了声气。
雪松这才得了机会挤开众人,来到栏杆之前。不看还好,一看岂能得了。一股气儿从脚底只冲上天灵,两眼瞪似护法金刚,牙齿咬得快碎了。
“一群汉子合伙欺负一女子。”雪松一声怒吼,“要脸不要!”跳下楼去,脱了自己衣裳,低着头掩住胜雪,道:“不哭了,有我在,他们欺负不了你。”
胜雪愣了愣,这才意识道自己竟然不自觉落了泪,拭泪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还要跳舞呢。”
雪松不让,道:“把衣服穿上。”
楼上有人不高兴了,道:“喂,你小子哪位啊,想装英雄也看看场合吧。来这儿的人想什么谁还不知道谁啊。”
“就是就是,快让开,别拦着胜雪姑娘跳舞呢。”
雪松看见胜雪抿了抿嘴唇,气往下沉,猛一跺脚,踏碎地板摇震阁楼,道:“谁再说一句,我打谁!”
众人都被唬住了,吞了吞口水,不敢言语,却把眼神望去朱欲身上。
朱欲也只有擦擦汗,硬着头皮走上去,道:“这位客人,我知道你是好心肠,见不得人受欺负。可没人欺负她啊。”
雪松道:“这好不叫欺负!大冷夜,叫她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儿脱衣裳跳舞。”
朱欲道:“她就是做这个的,你问问她,她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向胜雪使眼色,道:“是吧,胜雪姑娘。”
雪松道:“我不信,没人会心甘情愿这么做。”
寻雪从雪松面前站开,道:“是的,这是我的工作。他们付了银子,我就不能拒绝。”
雪松道:“把银子还给他们就是,全在地上,让他们自己来拿。我知道的,师傅说,人的嘴最能骗人,可心骗不了人。我能看见你的心,你不想这么做。”
胜雪一丝不挂站在雪松面前,可他却只注视着她的双眸,坚定不移。
就在这时刻,一群疾装劲服的人走了进来。
朱欲总算松了口气,逃也似地离开雪松,道:“快把这闹事儿的赶走!”
胜雪道:“你快走吧,我不值得。”
雪松道:“众生皆等,没有谁是不值得的。”
有人一拳打来,雪松弯腰向后一个肘击,那人立即飞出落入湖中。
“小子有些本事,大家一起上!”
能被许默忠认同来红梨园做事的,都不是庸俗之辈;但雪松天纵奇才,又得一法寺方丈大师亲传的一身武艺,武学造诣也不是谁能赶上的。
然对方人数占据优势,雪松虽不至于败北,短时间内也难以将其一一打倒在地。
这伙人也着实有些手段,雪松降龙伏虎拳使了十二招,也不过才打倒一个人。持久战打下去,情况可对雪松不利,这毕竟是在对手的地盘上。
胜雪着急了,道:“你们别打了。赶快走吧,他们是捉不到你的对吧。”
雪松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好一个英雄救美少年郎啊。”三楼有一人凭栏,“着实让我有点热泪,别担心,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那人一跃而下,落到雪松身旁,一个扫堂腿暂且逼退众人。
雪松道:“多谢相......”
话未说完,毫无防备的雪松已被那人点住了穴道。
那人掏着耳朵,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啊,这是告诉你人心不可防,别客气。其实我是他们那边的人。”
朱欲道:“事情解决了,劳烦你带远点儿吧,别脏了。”拍拍手,笑道:“好了众位,出了一点小插曲。接下来请欣赏胜雪给大家带来的舞蹈。”
雪松被带了出去,远离了湖边,扔到地上。
暗算雪松那人掏出一根麻神,扔在树枝上套一个圈儿,道:“我这儿怕麻烦,
吊死就省事儿了,不见血。别担心啊,等天明儿就有人替你收尸了。”
“还有点重啊。”那人把雪松抱起来,脖子放进绳套子里去。
“走了,别想我啊。现在赶回去还能看上一眼吧。”走出没多远,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咦?”那人回头,看见绳索断了,“都说人歇久了不做事就会变废,我看绳子也是一个道理。”
“绳子是我自己挣断的。”雪松突然站了起来,“你骗我,不是好人。该打!”
那人躲过一拳,弯膝沉腿,狞腰送肩去撞雪松胸口。雪松沉肘相挡,左手在下使出一招“盘龙出海”。那人脚底一滑,贴着拳头仰了下去。雪松也跟着倒下去,顺势一招“睡罗汉”,那人身手倒是敏捷,躲了过去,道:“好险好险。”
两人堪堪交手五十招,不显强弱。
那人道:“你出招不取要害,不想杀我干嘛缠着我。”开始故意拉开距离,不愿继续单打独斗下去。
雪松道:“你骗了我,我得打你一顿教训教训你。”步步紧逼不放,拳掌如影随形。
两人又相互拆解了一百来招,此时戏珠阁内开始纷纷向外涌出人流,想是胜雪已跳完了舞回去了。
饱眼福的机会已经错失了,那人叹息一声,心里想:“在这么打下去天就亮了,受他几拳走了算了。尽是遇上麻烦事儿。”故意露出几个破绽,引雪松在他有防备之下打了几拳。
“打你也打过了,该让我走了吧。”那人摸着胸口,挤眉弄眼,“哎哟,真疼。”
雪松罢手,道:“别装了,是你故意引我打你的。想你也是意识到自身错误了,就饶过你吧。不过你就这么逃了,他们不会怪罪你吗?”
那人道:“我已尽责。”
待人走后,雪松转身朝角落一阴影处躬身道:“多谢搭救。”
在雪松被吊时,一颗石子飞来解开了他的穴道,这才挣断了绳索捡了一条命。
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雪松张大嘴巴,道:“是、是你,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吗,干嘛还救我。”
救雪松的正是在门口拦截他们师兄的瘦老头,也是陈珩手下第一高手,许默忠,许总管。
许默忠道:“年纪轻轻,武功不错。跟我去个地方。”
雪松道:“去就去,怕你不成!”
许默忠将雪松带到了一个小庭院,院内儿有一颗漆黑如炭的枯树。
雪松一见到那颗枯树,神色突然变了,自顾自走过去,手按在干硬的树皮上,沉默不语。
许默忠把他一个人丢在院内,进屋去了。过一会儿,房门开了,陈珩拥着狐裘出来,道:“你在干嘛?”
雪松道:“这棵树、这棵树它......”欲言又止。
陈珩眉毛牵动了一下,道:“这棵树怎么了?”
雪松把手放下,道:“我似乎听见这棵树在呼唤我,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草木之声,太不可思议了。”
陈珩的眼神瞬间犀利冷峻,只是一刹那的杀气,随后笑道:“在呼唤你,是吗,是这样啊。该来的还是回来,对吧。”
雪松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棵树散发着苦痛悲凉。我以前只在动物或者人身上感受到过。阿弥陀佛,万物皆有心,草木也有灵。它是想让我替它超度吧。”
雪松神色感伤,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未入佛门,未修佛术。不过我会让我师兄帮你,我师兄可厉害了。”
陈珩突然大笑起来,道:“超度?好,很好,太好了。”他笑得太用力,咳嗽了起来。许默忠替他捶背。
雪松忽然看着他,良久,一字一句道:“我觉得你很可怕。”
陈珩止住了咳嗽,道:“你喜不喜欢女人?”
雪松被这没来由的一句问呆住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双手合十道:“我以后是要做和尚的,不能喜欢女人。”
陈珩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神经质笑个不停,笑得弯腰又咳嗽个不停,道:“和尚,哈哈哈,你居然说你要做和尚。太可笑了,太可笑了对吧,你说对吧。居然说出要做和尚,你听了是什么感受?啊,是什么感受,哈哈哈。”
许默忠回到,道:“没什么感受,和尚也没什么不好。”
“好,实在是太好了。”陈珩挥挥手,示意带他进屋。
雪松又被一个人晾在院内,他对着枯树道:“等我完成了师命,就来救你。”
红梨园内也养了公鸡,引吭啼鸣告知天明。
“啊,完了完了,这里实在太大了,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人啊!这可怎么办,没银子了。”雪松抱着脑袋不知所措。
这一夜,雪松在红梨园内是闹了个鸡飞狗跳。为了找到了欲,他鬼鬼祟祟在房门口窥探屋子是否有光头,这种猥琐行为,引得众多疾装劲服的人追打他。
他又没工夫也没理由去打别人,只有一路逃,一路偷窥。
心思单纯的他并不懂屋子里两个人是在干什么,反正只看是不是光秃秃的脑袋就行了。有些个躲在被窝里的,就有些麻烦了,需要跑进去偷偷掀开被窝瞧上一眼。动作快还可以不被人发现,慢一点就被人打着出门。
不过到了后面,追赶他的那一拨人逐渐不见了,任由他在园内胡作非为。
“咕咕咕。”肚子叫了。雪松摸了摸肚子,道:“去找点东西吃吧。对了,我去厨房门口问送餐的小厮,看看哪间屋子的客人是和尚。”
事情并不如雪松想的那般简单。他找了个小厮问,才知道园内共有五个厨房,分别负责所属区域,他分身乏术,只能另寻他路。
“这绝对是个黑店!”雪松抱着肚子蹲在树下,忿忿不平,“花了整整五十两银子!居然连早点都不免费供应!想吃东西还要另外付费。”
其实普通餐食是免费供应的,只需要小厮拿着手牌去领取便是;可惜雪松银子只够最低级的服务,没有手牌。
抓了几把树上堆积的雪塞进嘴里,勒紧裤腰带,道:“昨晚找了那么多房间了,今天肯定能找完!”于是又开始昨晚的那个老办法。
刚及清晨,所以客房内绝大多数都在熟睡,脑袋很乖巧地露出了被子,雪松只需要在门外偷偷看一眼,身后也没人追赶,轻松多了。
搜完一个院子的,又赶忙去另一个院子。不知怎么走的,来到了一片梅花丛中,满院儿芬香。
尽头处只有一间屋子。
雪松走近,悄悄推开一条门缝儿,单眼往里瞧。有一扇三折屏风挡在床前,看不见里面情形。
雪松悄悄进了屋,绕过屏风来看床前,看见胜雪安安静静的睡着。
回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不小心看见桌上放着几盘糕点,口内生津,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出来。
雪松心里想:“我和她也算相识一场了,应该不介意请我吃点东西吧。”遂坐下来等她醒来。
一夜奔忙不曾眠,饥饿从不停止蚕食他的体力,一旦松懈下来,疲惫汹涌而至,坐着睡着了。
今日天清气朗出了太阳,院外一枝桠上那株寒梅,在暖煦的阳光下,慢慢醒了过来。
胜雪也醒了,刚坐起来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人趴在桌子上,失声叫了出来。
一声入耳,雪松跳也似的站起来。胜雪这才看清是谁,连忙捂住了嘴巴。
雪松先去窗外看了看天,并没有红色烟雾,放下心来,伸腰打了个哈欠,道:“你可算醒了啊。”
“你、你还活着?”胜雪一脸不可思议,内心百感交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还是要趁早办法出去才是。”她是误以为胜雪是躲避园内高手追杀才无意中躲到她这里来的。
“是要尽快出去,师兄还等着我呢。”雪松摸了摸肚子,笑道,“不过,你能不能请我吃点东西啊,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胜雪想道:“也是,躲了一夜肯定饥饿交加。”便道:“一时半会儿他们肯定也找不过来,你在此小心藏着,我去外面给你端点饭菜来吧。”
雪松拦下,道:“不用不用,我吃点桌上的点心就成。”想来主人家方才的话也同意了,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面塞,含糊说道:“刚在梦里就吃这了。”
胜雪忙从火炉上煨的提起茶壶倒上一杯热茶,满脸歉意道:“都是我不好,拖累你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出去的。”
雪松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原来你和我一样找不到路啊。也不用劳烦姑娘,那时我自会叫个识路的带着。”他以为胜雪说的竭尽全力是给他带路呢。
胜雪正想问他找谁呢,叩门声突然响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去拉雪松,道:“遭了,有人来了,你快去衣柜内藏起来。”
雪松还不忘记吃,疑惑道:“干嘛藏起来啊?如有不方便,我出去就是,正好也吃的差不多了。”
门开了,胜雪心都凉了半截,暗道:“这下害苦他了!”却见一妙龄女子小跑进来,看见两人拉扯在一起,道:“呀,胜雪姐姐屋内有客人啊。实在对不住啊,我听见屋内有嘈杂声,以为进了歹人,这才失礼闯入。姐姐你可不要怪我啊。”
胜雪见来的是拜香,知事情未曾败露,将计就计打到她离去,柳眉微皱,佯怒道:“园内守备森严苍蝇也飞不进来,怎会有歹人。你贸然进来,坏了客人的雅兴,可曾想过后果?还不快出去!”
拜香行了个礼就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姐姐从没带客人来过梅花居呢。这位郎君好大的福气啊,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啊。”
这拜香啊,便是同胜雪齐名的两大红牌之一,但两人因性格处事等缘故,关系并不太好。拜香一直处心积虑想挤开胜雪,成为红梨园独一无二的花魁。
她此番来的目的,实是为了胜雪夜间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起舞一事来奚落取乐的。
胜雪自那件事情之后就讨厌拜香,此刻也不给好脸色道:“拜倒在妹妹石榴裙下的风流才子比我院儿内的梅花还多,没来由过问我的客人干甚。”
拜香盈盈一笑,道:“哎哟,妹妹这不是合姐姐说个玩笑话吗,怎么就当真了。”一双润润桃花眉眼看了看雪松,继续道:“姐姐可要当心啊。今早我听那丫鬟说,夜里有一变态窥人房中之事,还掀人被窝。守备是抓了一晚上都没抓着人,你说这是不是歹人。”
雪松吞了嘴里的糕点,解释道:“误会了,误会!我不是歹人,也不是变态。我只是在找人而已。”
拜香笑道:“原来是你。姐姐好本事,窝藏歹人啊!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这里有歹人!”
园内随时随地都有疾装劲服的人暗藏巡卫,此刻听见拜香的大喊大叫,立刻蹿进六个大汉,二话不说先抽出钢刀将雪松围了起来。
胜雪脸色惨白,险些晕了过去。拜香见状暗自偷笑:这次就算治不了你的罪,也割你心一刀。
拜香急忙指着雪松道:“就是他,夜里在园内捣乱没抓到的那偷窥贼!”
没想到事与愿违空欢喜一场,那六个汉子看清雪松的面目,将刀回鞘走了。
原来是陈珩下了指令,所以雪松才能在后半夜通行无阻。
拜香傻眼了,追问道:“你们干嘛,怎么不把他抓起来。”
有人回答:“问老板去。”
胜雪虽不明白老板怎么会优待雪松,但目前看来他是没有危险了,松了口气,对拜香道:“你还有事儿吗?”
拜香气得跺了跺脚,走了。
雪松吃饱喝足,也辞别了。胜雪忽然叫住了他,雪松回头道:“啊?姑娘还有事儿吗?”胜雪看着他呆了呆,道:“没、没有。你走吧。”
雪松又搜了十多间屋子,依旧没有了欲的踪影,懊恼之际忽听见耳畔有人道:“啧啧啧,一个侠肝义胆的少年郎怎会有如此癖好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雪松双颊一红,扭头解释道:“我不是!咦,怎么是你?”
说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夜间暗算雪松欲吊死他的那守备,只见他侧身躺在院墙之上,道:“你在找人是吧。”
雪松道:“没错,一个和尚,你见过没有。”
那人跳下来,走近,道:“我实在没想明白,堂堂一法寺的弟子,为了什么人物要投靠老板。”
雪松奇道:“了欲投靠了你们?怪不得我找不着呢。既然你们是一伙儿的,那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儿吧。”
那人挠了挠头,叹道:“老板是看中你小子哪儿点了,够傻气吗?”
雪松怒道:“你说谁傻呢!”
那人道:“我知道你要找的那人在哪儿。我也可以带你去,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个条件。”
雪松喜道:“真的?你说吧,什么条件。”
那人凑上耳畔,低声说了几个字。雪松顿时脸色大变,道:“不可,不可,我万万不能如此。”
那人也不强逼,只是抱着头,满脸无所谓,道:“那你慢慢找吧,你从东找到西,说不定他就从北搬到东了。这里没人游人如织,你就大海捞针吧,也不知你外面的师兄们受不受得住风寒。这几日可又要降温了。”
雪松陷入了两难之中,最后一咬牙,道:“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能答应你。我师兄也不会同意。”
那人见雪松十分肯定,心思一转,道:“嗯,那行,暂换个条件。”
雪松听那人说了,道:“这个可以,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