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从厨房跑出来,一脸不好意思的对苏氏四兄弟道:“小店一共也才三间客房,两间前几日出给一对儿夫妻,最后一间那位客官已经要了。四位客官只能另谋他处了。”
苏应火抓起小二的前胸衣襟道:“甚么夫妻还分房睡?你去让他们让出一间,我们兄弟住了。银子少不了你的。”
小二为难道:“客官,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既然人家要住两间房,咱也管不了啊。客官你们如是路过,趁现在天还早,出了镇尾,一路朝北,不过百里就有一座城。您几位都是乘马来的,天黑之前就能赶到。”
苏应火把小二扔出去,跌坐在地上“哎哟”一声。苏应火道:“下着这么大的雪,你让我们跑百里去寻觅客栈?我告诉你,今天我们住定你们了!”
苏应金拉起小二,拍了拍他衣上尘土,道:“四弟,你也别为难他了。我们四兄弟从小同桌而食,同榻而眠,一间屋虽小,也够我们住了。伙计,你看这样如何,由我们去同那对夫妇商议,你们店家不用出面。你看这样如何?”
那店小二惧怕苏应火,连忙点头。
二楼房间内,梁盗听闻楼下的喧哗声,悄悄移步在楼梯间往下看,这一看不得了,铁掌涂庆智和四合剑苏四兄弟都来了。梁盗急忙到江依寒的房间。江依寒也听见了楼下苏应火的声音,以及感受到那声势惊人的一拳。
“是他们追来了吗?”江依寒出奇的镇静。
梁盗道:“来的是其他人,想必是贪图铁广延的那五万两黄金。”
江依寒道:“我们现在还逃的了吗”
梁盗道:“我刚瞧见,他们似乎不是一块儿来的,而且那苏应火对涂庆智心存芥蒂,两人险些动手。”
江依寒道:“我感受到了,刚刚楼板都在震动。来的那些人都很厉害吧。”
梁盗道:“若是放在以前,他们联合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那个涂庆智,号称铁掌开石,名气倒是挺大,不过武功修为还未达宗师。至于那苏家四兄弟,毕竟年轻,底子没有我深厚,但是他们那四合剑阵却有点麻烦。阵法成后,剑招连绵不绝,至死方休。”
江依寒道:“这剑阵这么厉害?岂不是天下第一了?这样的人也贪金银?”
梁盗道:“四合剑虽是雪山派第一剑法,但论天下第一还不够资格。破阵挺麻烦,但不是不能破。雪山派是大宗派,他们不会为了区区五万两黄金出动四合剑杀人,他们为的应该是铁家堡的盟约亦或者,铁山刀法。”
江依寒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儿,为什么还不上来?”
话刚刚说完,敲门声响起。
“打搅了,在下和兄弟路过此地,大雪阻了路,需留宿几夜。不知道可否商议,让出一间房给我们兄弟。当然,谢金自然不会少的。”说话的是老大苏应金。
梁盗和江依寒心里诧异,难道他们真的只是路过,并非为捉拿他们而来?否则哪里需要说什么商议让房的事了。
江依寒道:“那房间就让与你们了,至于谢金就免了。”
苏应金道:“多谢夫人。”
门口脚步声离开下楼去了,江依寒问询:“梁大哥,他们此举是何用意?”梁盗摸着下巴沉思道:“谨而慎之!同而不睦!”江依寒一脸疑惑,梁盗解释道:“他们虽然发现了你我的踪迹,但双方并非同道。说到底还是不想与他人分食赏金。他们现在明面上是因雪阻路而滞留客店,实际是监视控制住你我的行动,等待帮手的到来。”
江依寒大惊失色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吗?梁大哥你武艺高强,没有我拖累你,他们定然拦不住你。我们就此别过吧。”
梁盗道:“你又想甩掉我?你杀了铁云峰,也算是替我报仇雪耻,我定会护你安全。你大可放心,我们一定逃得出去。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先下去会会他们。”
梁盗出现在一楼大堂内,小二端着托盘上菜,问候道:“客官,令夫人身体好些了吧,今日大雪,可得注意保暖。”
梁盗向小二点了点头,随后高声向正在自斟自酌的涂庆智和低声谈论的苏氏四兄弟问讯:“涂前辈你一个人喝酒不寂寞得慌?苏家兄弟,梁某人久闻大名了。”
涂庆智和苏氏四兄弟都为之一惊,一齐脱口而出:“梁盗!”
梁盗见状心里却在叫苦:他们见我表现得如此意外?莫非齐聚此地真乃巧合?那我可真是肥鸭子送上门。大马金刀坐在涂庆智对面。
梁盗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杯刚满,一只粗厚黝黑的手夺走酒杯。
“一杯酒都舍不得?涂前辈莫要这么小气。”梁盗又想倒一杯,手中酒壶却被抢走。
涂庆智道:“被铁家堡以江湖追杀令通缉的人,还敢这么招摇?梁寨主可真是艺高人胆大。”
梁盗故作惊讶道:“难道铁掌开山威名不输铁山刀铁广延的涂前辈,也是那种贪财趋炎附势之徒?为了区区五万两黄金就连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放过?”
涂庆智冷很哼一声,呷了一口酒后道:“这么说,铁家堡急切要寻拿的女子真和你在一起,就在这个客栈?”
梁盗点了点头:“就住在你隔壁房间,方才苏家兄弟敲门的那间就是。”
涂庆智道:“你就不怕我和姓苏的几个小辈联手杀了你,抓了那女子去领赏?”
梁盗道:“涂前辈是有名望的人,哪里会做如此有失身份之事情。这不是在向整个武林昭告,铁掌涂庆智和那些求荣之徒无二?至于苏家兄弟,他们是雪山派的弟子,我想,以雪山派在江湖中的声望地位,还不需去攀附铁家堡。所以在各位面前,梁某何必藏着掖着。你们说是吧。”
涂庆智没有说话,苏应火大声道:“我们雪山派弟子只听师命,只凭侠义行事。不义之财不要也罢!”
梁盗拍手喝道:“说得好!不愧是雪山派弟子,梁某人敬佩!”
苏应火却把视线转移到涂庆智身上,阴阳怪气道:“我们断然不会替铁家堡行不义之事,就是不知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梁兄,人心隔肚皮,你可得好好防住某些人啊。”
涂庆智拍桌而起,怒道:“竖子!你以为我涂某人怕了你们雪山派?怕了你们什么狗屁四合剑?在我眼里,你们几个不过是小娃娃过家家。”
梁盗从旁劝解道:“涂前辈消消气,他们几位年纪轻,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宏大量。我记得涂前辈初入江湖也是用剑的吧,机缘巧合之下还曾得一位雪山派高人指点,论起来,你还是他们的师叔呢。”
苏应火呸了一声,不屑道:“我们雪山派只教正式拜师学艺者,我看他是偷学我们雪山派剑法才对,还说什么高人所授。既然初用剑,为何最后却弃剑学掌?我看是剑法不到家。”
涂庆智真气外释一趟飞四周的木桌木椅,喝道:“你当我瞧得上你们雪山派的烂剑法?在我眼里,狗屁不是!”
涂庆智骂雪山派剑法狗屁不是,惹怒了苏家四兄弟,一向沉着稳重的苏应金也竖眉母目,剑鞘铮铮发抖:“你敢侮辱我们师门!”
“我还怕你们不成!我来试试四合剑是否徒有虚名!”涂庆智背手挥袍,一道气浪冲击而去。
苏应金拔剑斩散气浪,怒道:“那我们四兄弟就献丑了!”
四剑出鞘,威势逼人,大堂之内桌椅板凳被无形剑气削斩得四散横飞。店小二和老板都怕得躲进了柜台内。
四合剑阵已成,涂庆智被包围在剑尖之内,可是他无所畏惧。剑招虚虚幻幻,似汹涌波涛无穷无尽。涂庆智双掌齐出,周身真气暴涨,剑招无法伤他可他亦无法破阵而出。
梁盗趁乱溜上了二楼,拉着江依寒的手道:“快收拾东西,我们走!”江依寒迅速装了几件衣裳成包袱,梁盗抱着她跃窗而出。
客店内,涂庆智和苏家四兄弟愈打愈激烈,剑气掌风肆掠,客店即将被毁于一旦。
江依寒道:“他们怎么突然打起来了?”梁盗道:“我略施小计,从中离间他们。不管他们的目标是不是我们,被他们知道了行踪总不是好事。趁现在快走!”
江依寒道:“可却连累了店家,这好好的客栈就这么……”梁盗从怀里面摸出一锭大元宝扔到进柜台内,道:“有了这元宝,够他们重建两座这样的客栈了。”
街道上的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耀眼灼热的太阳从洁白的云层后露出,青石板上的积雪开始融化。
骑马迎风仍是刺骨。江依寒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突然前面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马是好马,车饰精美华贵。赶马的是一个白裘羽氅的白面书生。
梁盗抱着江依寒飞离马背,朝着那辆温暖华丽的马车跃去。那赶马的书生大惊,连忙拉扯缰绳停马。梁盗已近,一脚将书生踹下马背,自己坐了上去。将江依寒送进带有绒毛幕帘的车厢,双腿夹马肚,纵马疾驰。
早上因为大雪,街道上少有人出没,马车毫无顾忌地奔跑在青石板铺就而成的街道。等书生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跑出去十多丈远。书生连忙甩开步伐追了上去。人怎么可能追的上马的脚步,可这书生却真的逼近了马车。
梁盗回头一望,奇道:“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儒生却身怀如此轻功。”对那书生高声道,“小兄弟,拙妻体弱受不得风寒,暂借你马车一用。留下的那马就当补偿。莫要在追了。”
那书生却脚步不听,离马车已经不过半丈距离:“把我的包袱和书本还给我!”
江依寒从车厢内扔出一个青布包袱以及两本蓝皮纸书籍,探出头对书生道:“公子对不住了!”
书生停下脚步,心疼地捡起地上的书籍,拍落白雪后收进怀来,捡起那包袱转身去寻梁盗给他换的马。可街道上那里还有马的踪迹。
书生摇头叹了口气,敲门问了人家客栈的去处。刚走到客栈门口就发现里面有几个人正打得激烈,客栈已经摇摇欲坠。客栈对面有两个人袖着双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客栈内双打的打斗。
书生远离来战场,问观战的那两人:“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何故在客店内大打出手?这样下去怕是要闹出人命,没有官家出来制止吗?”
那两个看客正是店老板和店小二。店老板摇摇头道:“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江湖高手,寻常衙役捕快哪儿敢管他们的事情。这位小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起看看吧。瞧他们打得多精彩,真是神乎其神!这辈子都不见得有机会目睹第二次了。”
书生双目一睁,推开店老板,一道剑气从两人中间飞过。店老板吓得脸色惨白,躲得更远去了。
书生问:“请问此地还有别的客栈吗?小生路过此地,马车也被抢了,今晚只有宿居此地了。”可店老板摇了摇头道:“方圆百里,客店只此一家。不过此时却住不得人了。”
书生为难道:“唉,此时进去劝阻也无济于事了。这可如何是好?”客店老板道:“小哥你不嫌弃的话,往前走到镇尾,那里有一家面条铺子,从早到晚都开业。你晚上若是找不到去处,可以去那里将就一宿。”
书生道:“多谢指路。不过此时还是先想法子劝阻这两人,可千万别打出人命了。”
这个时候,客店内的涂庆智和苏家兄弟却突然双双停手,一齐飞身离开了客店。二层小楼的客店摇摇晃晃后终轰塌。
你道未分胜负,五人却何故罢手退战?原来是他们斗到难舍难分之际,苏应金突然想起一件极重之事,此事须得低调行事才有成功可能,可如今却一怒之下与人大打出手暴露了身份。悔之晚矣!
苏应金道:“我们在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人岂会不知?事已至此,我们休战,保存实力另寻良机。”率先停剑后退。
涂庆智听闻也想起了自己为何事而来,收掌退出因苏应金退场而不成型的剑阵:“今日暂且休战,可别以为老夫怕了你们几个小辈!等办完了要事,老夫再来收拾你们!”说完就离开。
苏应金道:“随时奉陪!”也随同兄弟三人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