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变故来的很快,几乎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黎宁一直跟在楚应枕身后,见他调度着侍卫,大部分都留在了青州的府邸之内,而少数跟过清远侯上过战场的人都被他带走了。
被带走的人不包括楚应枕和翠花,翠花一觉醒来得知楚应枕要去打仗了,而且还不带上自己之后头顶像蒙了一层阴云,一直闷闷不乐的,黎宁倒是不意外他会选择不带上自己。
但翠花担心,她也有些担心。
她总觉得刚才的楚应枕与侯爷之间说的不只是去梁洲的事情,蛮夷进犯,驻守在梁洲的士兵也不是软弱无能之辈,清远侯何故如此忧愁。
她暂且只把这当成是清远侯对自己孩子的关心,现下她通知了翠花,让他整理楚应枕的行囊,而自己也忙了起来,这件事情来的突然,楚应枕又是临时决定要代替清远侯去梁洲,因此少不了一番手忙脚乱。
只用了两刻钟,翠花就收拾好了东西,他抹着眼泪,把行李交给了黎宁:“你去交给少爷吧,我怕我见到少爷心里难受。”
黎宁接过包袱:“我知道了。”
清远侯手下的人速度很快,已经整备好了行装上马等着了,楚应枕也换了身衣服,他正整理着马鞍,见到黎宁后他随手一指:“扔到那吧。”
黎宁摇摇头:“少爷,我替您拿着。”
楚应枕的动作一顿:“我不是叫你留在府里?”
“我刚才去找了侯爷,他已经同意我跟着您了。”
黎宁把包袱系紧,指了指那个刀疤脸侍卫牵出来的马:“这是为我准备的马。”
黎宁说一不二,在楚应枕还没有来得及反对的时候她就把包袱挂在了马背上,启声道:“少爷还是快快准备启程吧。”
不知为何,楚应枕突然把到嘴边的训斥咽了下去,他利落的翻身上马,少年端坐于马背,今日罕见的没有穿黑衣,而是一身浅蓝色绣着云纹的锦衣,他侧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扬声道:“启程。”
路途遥远,楚应枕身上带着清远侯给他的兵符,几人风餐露宿,终是赶到了京城,楚应枕翻身下马,带着兵符离开了,黎宁进了城之后拿着楚应枕给她的银子带着翠花去街上吃了个午饭。
是的,翠花,黎宁是明面上跟着,翠花这厮没想到偷了匹小马驹悄悄的跟上了队伍,不出半日就被楚应枕发现了,楚应枕没有赶他,只叹了口气,叫他正好与黎宁作伴了。
翠花对京城的一切都很熟悉,这里比青州繁华了不少,他拉着黎宁买了不少的果脯,从这条繁华的街看去就能看到皇宫,楚应枕独自一人去了皇宫面见皇上,他防着皇帝,谁都不知黎宁看起来简陋的包袱里藏着一块兵符。
按道理说翠花作为楚应枕的小厮应该随着他一起进宫面圣的,可翠花却说每次进宫楚应枕都是独自一人。
黎宁嘴里嚼着桂花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少爷说让我们去侯府门口等着,走吧。”
吃饱喝足的翠花点了点头:“我知道侯府在哪,跟我走吧。”
皇帝忌惮清远侯,把人放在了眼皮子底下,侯府就在从皇宫出城的必经之路,显眼得很。
两人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人,翠花抱着一堆吃的,突然问起黎宁:“我觉得少爷变了好多,你觉得呢?”
黎宁没有回答,她托着腮要看皇宫的方向,翠花的目的也不是得到回答,他学着黎宁的样子抬手托着下巴:“我不喜欢少爷这样。”
黎宁侧头看他:“为什么?你喜欢哪个纨绔的少爷?”
翠花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有什么不好呢,我们可以到处去玩,不用像京城其他公子一样在乎礼节,也不用像这样饭都不吃饱,一直在赶路。”
“少爷要去打仗了,他会死吗?”
黎宁默了一下,突然认真的道:“你家少爷不会死的。”
翠花突然掉下了眼泪:“我不想少爷死,也不想少爷去打仗,我想和他一起出去玩。”
“怎么回事?小爷我还没死呢,就在这哭上了。”
楚应枕坐在马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好笑的道:“别哭了,谁都不会死。”
翠花平日里非常相信楚应枕,可面对这句话他是不信的,不是不信,而是对楚应枕的生命产生了惶恐。
他是个小厮,是个奴才,可楚应枕一直把他当成一个玩伴,甚至更多的时候,是楚应枕照顾了他。
他们都说少爷的坏话,说少爷被侯爷养废了,可翠花知道,少爷是全世界最好的少爷。
这样的他不能死。
但现在他还是吸了吸鼻涕认错:“对不起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应枕一夹马腹,随着身下的马抬脚,他开口道:“你们且跟我走,等出了城我们休整一晚再出发,路途颠簸,你们就跟着粮草车,不必再骑马了。”
楚应枕手下的踏白军已经调动了大半出来,他不信任皇帝,只得出了京城才能彻底放松,二来皇帝也不信任他,三万精锐养在京城的边郊已经让皇帝无比忌惮,调动出如此庞大的兵力不可能让他们逗留在京城附近,只得离的越远越好。
暮色像是悬浮在浊流中泥沙,铺满了整个天空,黎宁随着楚应枕出了城,见到了翠花口中战无不胜的踏白军,心中不由得震颤了一下。
那是真正经历过无数战事的士兵,因皇帝有意打压,已经有数年没有进过战场,可如今的他们不仅没有士气大减,反而经过几年的淬炼已经变得跃跃欲试,每个人的脸上都无比坚韧。
楚应枕手里持着一把长剑,这里还没有离开京城多远,楚应单手枕高举长剑,扬声道:“诸位,启程吧。”
士兵们同样高举手里的长枪:“杀!杀!杀!”
黎宁扶着翠花上了粮草车,在震耳欲聋的呼声中,她又听到翠花感慨道:“其实少爷这样也很好的,我第一次见他这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