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璐不再等待,随即放下手机,闭掉病房的灯,闭眼睡去。
夜半时分,一个欣长的身影推门而入。
松垮的领带坠在脖颈,衬衫的口子被解开三四颗,露出性.感有致的锁骨,男人单手拎着灰色西服,脚步疲惫的艰难走进来,尽量不发出声音。
落座床边的椅子上,他放下西服,看着眼前安静而美好的睡颜,他没有舒心,反而眉头紧锁。
头疼欲裂,他扶额揉按太阳穴,“为什么偏偏是你?”
直到天色泛白,他才捞起衣服,离开。
早上阳光刺眼,病房内格外明亮,闻璐向来对光敏感,惺忪之间揉揉眼睛,翻身坐起,却发现身侧床畔有塌陷痕迹,椅子也被人动过,离床的距离近了几分。
陆尧澄来过?
她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觉得自己竟然胡思乱想起来。
在医院时,闻栾和钟致丞经常来看她,弥补她的无聊。
尤其是闻栾,总爱闹些笑话逗趣,闻璐觉得轻松不少。
闻栾看着旁边的苹果,拿出一个抛向空中又接住,“姐,来一个?”
他拿着苹果向闻璐晃了晃。
“要比赛?你怎么可能赢我?”闻璐自诩削苹果一把手,长而不断是她的拿手绝活。
“不试试怎么知道?”闻栾递给闻璐苹果和水果刀,自己也准备好,“我说开始啊。三,二,一,开始。”
两人同时开始下刀,锋利的水果刀贴着苹果肉,果皮脱落蜷成弯弯的形状。
闻璐多年老手自然比闻栾速度快,不过闻栾看着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呀,切深了,”闻栾力道稍稍没把握好,为了防止果皮断掉,他稍稍使力,结果切深了一截,“没断就算阿。”
“都没断的话就比长短,”闻璐也不甘示弱。
削苹果这种事就是考验刀工的。力道把握的越轻越均匀,削出来的皮才越长,显然问栾经验欠缺。
没多会儿,闻璐大功告成,“好了,结束了。”
问栾还有一圈没削完,“马上结束。”
最后关头,问栾聚精会神,眼见着刀马上就能转完一圈儿,最后关头,他手下一滑,断了。
果皮哗啦一下全部掉在病床上。
“我赢了,”闻璐心中小小的得意。
“你就会欺负弟弟,”问栾小抱怨着,一把夺过闻璐削好的果皮,双手捧着,“我要先许愿。”
说着,闭上眼挺了一会儿,将果皮还给闻璐,“姐,据说削苹果皮一直不断,可以许愿望。你技术这么好,看来以后再多愿望都不成问题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要是削苹果真能实现愿望,那我不就和神笔马良或者叮当猫一样?”闻璐嗤鼻。
“反正我刚才许愿了,灵不灵等愿望实现了不就知道了?”闻栾争辩。
“你许了什么愿望?”闻璐不禁好奇。
“希望你早日出院,”闻栾鬼鬼的窃笑,“这个愿望是不是马上实现了?”
闻璐捞起枕头上手伺候,“不用你许愿我也能好,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不好吧。”
躲过闻璐的枕头攻击,闻栾拍了拍旁边一直不说话,看着姐弟俩打闹的钟致丞,“埃?阿丞,你看我姐,你看她是不是快好了,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嗯,明天就能出院,对吧?”
钟致丞突然被cue,“明天应该不行,还要多留院观察几天。”
钟致丞的恍惚,闻璐自然捕捉到。
从进门开始,就只是她和闻栾两个人喋喋不休,钟致丞始终处于之中游离的状态中。
“有没有什么好的整形美容外科的大夫,给我姐推荐一下,她腿上那长一个口子,难看死了,”闻栾嘴上嫌恶,心里却心疼。
“要你管,你走,看见你我心烦,”闻璐赶他。
或许这就是姐弟的相处模式吧,不见面的时候互相担忧,见了面却又是互相嫌弃。
正巧,闻栾的手机滴滴答传来几声消息,是患者家属发过来的,说早上的检查单子已经下来,麻烦闻栾去看看。
“喏,遂了你的心愿,我患者家属call我呢,走啦,”闻栾拍一把钟致丞的肩膀,随意和闻璐摆摆手,急步离开。
等闻栾走了有一会儿时间,钟致丞才局促的拉过病床旁的椅子,双手不断搓着。
“你冷吗?冷的话可以吧空调温度升高一点儿,”闻璐看他不断的搓手,修长的手指交叠,皮肤泛白嫩滑。
钟致丞是外科大夫,那双手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哦,没有,”钟致丞立即挺直脊背。
“那你有话想说?”闻璐莫名觉得,和钟致丞之间似乎多了些生分,那种心意相通,惺惺相惜的感觉浅淡许多。
钟致丞眉目紧蹙,脸上都是纠结,“想告诉你一些关于陆尧澄的事。”
“什么事?”闻璐好奇,“是不好的事吗?”她隐隐有预感。
“嗯,”钟致丞沉声,“我和他是表亲,我母亲和他父亲是唐兄妹,我母亲还有一个二哥,就是我给你说过的舅舅。我从小生活在枝江,所以对陆家的事了解不多,只听长辈们说,我母亲和我舅舅都是当年陆家争夺家族继承权时,流放出来的人。”
“你是说,陆尧澄的父亲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地位,将他的亲兄弟和亲妹妹流放到枝江?”闻璐问。
“是。我母亲因此和我舅舅关系亲近,他们在这边重新打拼,我外祖父心疼自己的儿女,所以在枝江留了些资产给他们,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足够我母亲和舅舅安度晚年,尽享无忧。因为有了这笔资产,才有了现在的晟天。晟天表面上由我舅舅管理,其实我才是最大股东,”钟致丞最终纠结着说出实情。
闻璐惊住,随即释然,“难怪,我和闻栾只以为你原本就是富家子弟,即便再落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没想到你还有这层身份。”
“这些股份都是用我父母的死亡换来的,”钟致丞双目紧闭,沉浸了好一会儿,“他们的死和陆家难逃干系。”
闻璐怔住,心疼的看着他,那一定是一段难以忘怀的过去。
“我讲这些,是想让你知难而退,陆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就连逃出来的陆家人都难逃脱,何况你这样舍身往里跳的人?”钟致丞目光炯炯,那样直接热烈的看着闻璐。
闻璐第一次看清他眼眸里涌动对的光辉,带着关心、心疼。
可再多的情绪,她已然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和陆尧澄真的没什么,”闻璐笑笑,避重就轻,“我和他签了一年合同而已,一年之后,男婚女嫁各不干涉。”
“你真以为陆尧澄能轻易就此放过?”钟致丞继续,“我不怕你陷进去,我怕陆尧澄陷进去,你没当真,他当真了,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怎么会?像他那样的天之骄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会对我认真,”闻璐像听了一个笑话。
“可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他动心了,认真了,”钟致丞回想起前几日在帝都陆家的场景,“陆尧澄在陆家大家长面前公然拒绝了一年前就谈好的婚事。”
“婚姻自由,陆尧澄不是最崇尚自由吗,你看他自己创办公司和陆家划清界限,他什么时候能被人左右得了?”闻璐虽然这样说,但心中却惴惴不安。
陆尧澄的事,他对她只口不提,闻璐不知他竟然还面对着这样的压力。
“陆尧澄不是你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他是十足的野心家。陆家迟早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你看着吧,”钟致丞说:“我从小虽然没怎么接触过陆家,但对陆尧澄还是有印象的。八岁那年,他母亲在他面前跳楼自杀,听说那晚上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一夜,眼睛哭坏了所以落下疾病。”
“第二天,是他自己从房间里出来的。然后让人把他母亲所有的东西全部烧掉,一点儿东西都不留,你能想象到这份绝情吗?”钟致丞听说这事的时候也是吃惊不小,“陆家的掌权人是没有感情的,就如同陆尧澄的父亲一样,可以毫不留情将自己的手足驱逐。”
钟致丞讲这些,只是希望闻璐明白,陆家从一开始就是陆尧澄的目标,为了达成目的,陆尧澄会不择手段。
他那个人向来只看重结果不注重过程。
“即便是前几年的艾琳也不过是他扩充自己势力的棋子,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将艾琳一脚踢开。你对他一无用处,他却待你不同,如果不是他动心了,我还真想不到第二点原因,”钟致丞难得说这么多话。
听到“艾琳”两个字,闻璐浑身警觉,果然艾琳和陆尧澄之间有过一段过往。
“你放心,陆尧澄不会对我动心,他可能只是对我有一时的兴趣,过了这段儿感兴趣的时间,我也会像艾琳一样,被他一脚踢开,”闻璐笃定的说。
钟致丞却还是止不住的担忧,目光深深的望向她。
闻璐浅浅一笑,“你是听了闻栾的话吧,那是我骗他的,当时我和陆尧澄一起被他撞见,他让我远离陆尧澄,我骗他说我爱上了陆尧澄,想奋不顾身爱一场,哪怕镜花水月。”
终虚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