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染!!”燕乐晟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她疼得蜷缩在榻上,却不敢伸手碰她,又急躁又苦恼!
他猛地转向大夫,“你说她没事!那她现在是干什么!为什么我一碰她,她就会疼成这个样子?”
大夫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当即也是呆若木鸡,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这个?”
虞一龙更急,大手一下拽起他的衣襟,就吼了起来,“你到底是不是大夫!呸!还全武陵最好的大夫呢!连风寒是什么症状你都分不清吗?!谁他妈得风寒会疼成这个样子,啊?!”
“在下真的不懂啊!”大夫顿时欲哭无泪,急急辩驳道:“从脉象看来,姑娘体征各方面确实正常得紧,根本没有生病的迹象!就连风寒,也只是一点点,连药都不需要吃……这,怎么会!”
小翠儿也是急得在床边拼命想要抱住林陌染。却被在剧痛中乱动的她几下子推出好远。
正乱成一团的时候,没想到更恐怖的事情来了。
方才只是喊着疼的林陌染,如今竟然抱着手臂,像虾一样弓着。开始了剧烈的抽搐!
她的这番举动,把在场的人都狠狠吓了一跳!
燕乐晟更是一阵青筋暴跳,不忍心看她独自苦苦挣扎。
“陌染!”
他试图去抱她,却又根本不敢碰她。只能站在榻边,眼睁睁看着她身在巨大痛苦之中,哑声死死掐着拳头,目光凛然如业火灼烧,心疼得无以复加。
林陌染抽搐了片刻后,才缓缓恢复平静。这一次,又是漫长的昏迷不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体一片冰凉。
与方才不同的时,此刻的林陌染,面色中还夹杂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燕乐晟默默地立了片刻,长叹一声闭上眼,颓然地跌坐在榻边,两指狠狠压着眉心。神色极为苦不堪言。
便在这时,房门外又走进一人,一身飘逸青衣,面容清秀如画。
林肃缓缓点头向屋内几人示意后,目光落在榻上,正沉睡的女子身上。
秀气的眉宇间渐渐浮起一抹愁绪。然而这抹愁绪,也丝毫不能影响他那浑然天成的淡然优雅气质。
他轻叹一声,语气亦还是那般从容不迫,只是多了几分无奈,道:“染妹妹这模样,只怕是中了魅瘴啊……”
林肃这么一说,那个大夫才突然醒悟过来,连忙也点了点头,附和道:“这症状,确实像极了魅瘴!魅瘴这种东西。在下行医期间,也略有耳闻。说这原是西域一种古老的蛊毒,后来渐渐发展成不需要蛊,而是将毒直接下在人的魂魄上,也能使人产生中毒的效果。而姑娘的反应,确实和身中魅瘴之人的反应类似。”
“她的反应?”燕乐晟拧着眉,“她的反应,就是指……我不能碰她?!”
他觉得这简直荒唐!谁给他们下这种毒?居然是为了阻止他触碰她吗?
林肃轻笑摇头,“战王,这可就得问你了。”
燕乐晟一手扶着额,眸子燃起深深的思虑,“本王这些日子都在带兵打仗,除了林肃和虞一龙,并未接触过任何陌生人,更遑论西域的蛊师。”
虞一龙一听自己被点名,连忙摆手,急道:“我可不懂那劳什子玩意儿!”
林肃沉着声,“在下和虞兄自然是没有问题。怕就怕在……那人许是在很久之前,就对战王你下了毒,而你始终不察罢了。”
“西域……”燕乐晟陷入了沉思,忽而喃喃诧道:“难道是她……”旋即又摇头,“不可能!她和陌染从未谋面,不应该。”
在场清醒的人,都不知道燕乐晟口中的“她”指的是谁,都是一阵默然不语。
半晌,林肃忽而道:“在下有一位师父,经年云游四方,涉略甚广,兴许能破解其中渊源。”他顿了顿,“只是,他居住的地方距离这里……有些远。”
燕乐晟一听有破解之法,当即站起身,坚定道:“你师父此时在哪儿?无论多远!我立刻启程前去求见!”
林肃目光望向一脸坚毅的燕乐晟,原本淡然的眸子,似浮过一丝思疑,沉吟了半晌才道:“师父此刻,就在百草谷。”
此言一出,燕乐晟脸色果然瞬变。
未及,望向林肃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凛然,他沉了声,“你去过百草谷?”
林肃淡然地迎着对方复杂的目光,平静的神色中,悄然掩去了所有情绪,轻声应着:“是。”
气氛一时有些微。
虞一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起今天初见时,燕乐晟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一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究竟来。斤大丸圾。
最后还是林肃轻笑打破了此间的沉寂,他神色平静道:“师父每逢立冬前后,都会回百草谷闭关三日。如今赶去,时间刚好。只是战王如今有要事在身,轻易离开不得。不若让琉璃其他帮众护送染妹妹去?”
燕乐晟断然摇头,“不成!那地方可是百草……”
一语未尽,他却似突然醒悟过来,堪堪顿住,将话头一带,改为:“陌染若是半路上又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不成!我对其他人不放心!”
林肃细心将他的话语和表情都收入眼底,面上却不曾出现动容,而是道:“那便让许妈妈和林奕护送她去。这两个人,战王想必是放心的。”
燕乐晟这次不再反驳,而是坐下来,隔着被子,紧紧握住林陌染的手,那深邃的眸子中,心疼担忧之色不加掩饰。
半晌,他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了一句,“那个地方……是我的噩梦。”
林陌染一直昏睡到第二天天明方醒。
燕乐晟一夜未眠。夜里返回军营处理第二天的各项事务后,天未亮,又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林陌染睁开眼时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他那张憔悴的脸。
她迷迷糊糊开口,诧道:“这么早,你怎么就起来坐着了?昨晚没睡吗?”
燕乐晟忍着胸口的闷疼,低声安慰她,“我不困。昨夜军营有些事,我赶回去处理了。见你睡得香,便没有吵醒你。”
林陌染窸窸窣窣拉开半张被子,笑道:“要不要进来睡个回笼觉?我把被子都暖热了,很舒服。”
燕乐晟看着她移开半边软榻的位置给他,还将被子来开一角,邀请他进去,他却怎么都不敢也不能碰她!
一念至此,眼眶就是狠狠一热。
他死死压抑着胸口那股越来越深刻的疼痛,苦笑着替她将被子掖好,随意撒了个谎,道:“一会儿我还得赶回军中,今天就不能陪你了。”
才和她相见,又要跟她分别,在此之前,还不能触碰她!
即便他堂堂八尺男儿,沙场上血肉横飞中都不曾眨一下眼睛的人,如此坚毅,都没办法做到,在此刻丝毫不动容。
林陌染察觉到他的异样,顿时失笑道:“你怎么了?说起话来怎么硬邦邦的?生气了?”说话间,一手伸过来,就要抚他的脸。
燕乐晟毫不犹豫躲开。然而一躲之下,才幡然醒悟,自己动作太大,怕林陌染是要误会了!
连忙低头,神色焦急地对上她的目光。
那一双剪水眸子,果然已经泛起了一丝清冷的涟漪。她果然误会了!
他原是怕触碰到她的肌肤,让她疼痛。可是看在林陌染眼中,却是他在躲她,不想被她触摸。
林陌染一下子坐起来,神色变得严肃,“燕乐晟,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燕乐晟一愕之后,旋即断然道:“不曾发生什么。”那语气冷漠的,让他都觉得无比心疼,“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便在此好好休息,凡事多听许妈妈和林奕的。军中尚有很多事务,我先下山了。”
说罢,当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迈了出去。
只是在即将迈过门槛时,他动作顿了一顿,屋外阳光投射而来时,他低着眸,眼睫微微颤了一下,不经意间出卖了他内心的巨大担忧和失落。
然而一顿之后,他再也没有停留,狠狠心,快步上马,驰骋而去。
屋内,林陌染久久默然坐在榻上,脸上渐渐泛起一阵思疑。
得知自己身中魅瘴,是在林肃用了早膳,特意上山来探望她时。
林肃依旧是一身飘逸的青色锦袍,腰间一枚样式简单的玉佩,人未至,清雅恬淡的笑声已经自屋外飘了进来,“听说我的宝贝染妹妹醒了?”
“肃哥儿!”
林陌染眉间一喜,当即跳下榻,只穿着白色的罗袜,三步两步就奔出了堂屋,一把勾住来人的脖子,给了林肃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虽然是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原身的同胞兄长林肃,但这将近一年来,原身旧有的记忆和情感,已经和她悉数融合。是以此刻见到林肃,她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府里人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了……”若不是性子还算好强,只怕她此刻就要抽着鼻子哭出来,“那会儿你们二十余人离开江陵,前往旧都赶考,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一日之间全部人都失踪了?”
这段往事似乎让林肃颇有些余悸,当即皱了皱眉,道:“我也记得不太清楚。只知道醒来后,全身都是擦伤。那一天,若不是虞兄刚好路过,我只怕就要死在当场。后来,虞兄独自一人背着我,跋涉了整整一日一夜,死活将我背出了那片深山,替我找来一位云游的神医,诊治了半月,方才好转。”
林陌染恍然大悟,投过去别有用意的一眼,道:“难怪虞一龙和你感情这么好!原来是初见一面,情根深种!”
林肃啐了一口,道:“小孩子心性!胡乱说些什么!”眸子却也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感慨。
陪林陌染用早膳时,林肃便将昨夜发生的事细细说了。
说到最后,他忽而压低声音,在林陌染耳边叮嘱道:“琉璃和百草谷有过节,你带着许妈妈和林奕去时,前往不要公布这个身份!”
林陌染点头郑重应下,忽而眼神一凛,“肃哥儿,你方才说,魅瘴这这种毒,是直接下在人魂魄上的?”
“不错。”林肃细眼打量她的表情,轻笑,“难不成,你想到是什么人下的手了?”
林陌染扬起一抹狠笑,“是啊,真不巧,刚好有个小贼,偷了我一条命还未归还!看来,是时候要找她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