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乐晟默了默,“此人……”却截然而止,迅速转了一个话题,“九命猫,天生不惧任何毒物迷药。且有一致命弱点,怕朱砂。”
林陌染来不及追问上一个问题,就被这句“怕朱砂”堪堪震住——朱砂?!
她在水云榭被迷晕前,额上的那阵剧痛,到底是否跟朱砂有关?她至今仍然迷糊,却在听闻燕乐晟这句话时,心中一个“咯噔”,深深沉了下去。
如果她就是所谓的九命猫,那么燕乐晟要取的就是她的脑!那血淋淋的画面,林陌染不敢再想下去,面色徒然一片苍白冰凉!
燕乐晟并不知她被德妃迷晕是因为被点了朱砂疼痛所制,咋看她面色有异,还道是“九命猫脑”这个词把她给吓住了。忙道:“你不需自己去寻,吩咐给林奕即可。朕的人前不久才打听到,说是江陵附近也曾发现有九命猫出没,也许你的商队不用去到西域。就会有所发现。”
是啊!他还打听到江陵就有!最后发现,他要寻的九命猫就是她,他要的猫脑就是她的脑……那时候,他又会如何取舍?
林陌染决定先不去想那么久远的事情,毕竟她是不是九命猫,此事还值得商榷。
她扯开了别的话题,“妾身方才说了,也有事要与皇上商量。”
燕乐晟点点头,“朕洗耳恭听!”
“既然皇上已经知道妾身暗中组建商队,那么妾身便开门见山,请皇上予以必要的便宜。”
“哦?”燕乐晟一挑眉。“如何予以便宜?”
林陌染笑,“很简单。让商队出行西域时,能暗中打着皇上的旗号。也就是说,妾身的这支商队,要成为皇上安插在江湖中的……官商!”
燕乐晟顿时失笑,“官商?林陌染。你的口气是越来越大了。要知道官商,那可是拿着国家的资源去做买卖营生!”
林陌染淡然道:“妾身正是知道,官商掌握着国家的重要资源,才敢提这样的要求。”她顿了顿,眉眼染上一层氤氲的笑意,“妾身还记得,皇上不久前才说过,妾身诸多任性行事,不过是仗着皇上你的喜爱罢了!如今,既然仰仗着皇上的这份厚爱,妾身口气大一点,想必也是不打紧的!”
燕乐晟一愣,眉眼更加笑开,“这倒是朕的不对了?一时宠爱,放任了你的所作所为?”
林陌染点点头。“对或不对,全在皇上一念之间。妾身家乡有两种说法,一则是爱屋及乌,二则是裙带关系,就看皇上是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燕乐晟收起了笑容,目光带着淡淡的宠溺,凝望着眼前这个让他又气又恼又怜的小女人,摇头叹气道:“自然只能是……爱屋及乌。”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玉符,和之前被她抢走又送回的那枚样式相似,但在玉符表面“燕宫”二字下面,还附着一行小楷,写着“纪燕和元年”,落款“乐晟”二字。
“这是朕即位那日,太后命人铸造的燕和玉符,全北燕只有这么一枚,想来西域诸商不会不认。”说话间,燕乐晟将玉符递到她手里,笑道:“你要便宜行事,朕予你了,可不要打着朕的招牌坑蒙拐骗!”
林陌染道:“我可不敢!你身边还有个无所不知的厉害暗卫呢!”
“他叫辰靳。”燕乐晟笑道:“黎笙是他的亲妹妹。你若有事,自可唤他帮忙,不必和朕客气。”
说话间,已过去一炷香时间。燕乐晟不敢久留,因为今日,同样要来谢恩的赵婉莹随时会到。
转身出门之际,他回头,再一次深深凝望她的容颜,勾唇一笑,霸道情话自然而然道出:“下次进宫前,记得提前跟朕打声招呼,朕不想错过和你的每一次相遇。”
林陌染默了片刻,缓缓点点头。
离开清正宫,燕乐晟正准备招来魏喜,登上软轿,不料扭头一看,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道身影——
赵婉莹深深皱眉,思疑不定地看着燕乐晟,又望了望殿内独自一人的林陌染,眼神中瞬间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燕乐晟不敢扭头看清正宫内的林陌染,心中却顿时跳慢了半拍!
千算万算,就怕被人发现他对她异样的感情!不料今日,却被最不想知道的人知道——赵婉莹!此人,必须除掉!
燕乐晟缓缓迈步过去,神色若常打量着对方,眸光却锐利地眯起,漠然道:“你来得正好,朕方才批阅奏折,发现又有几人上奏声称,你父亲赵琅坤在上届选举中,作假帮助长子夺得探花……”
赵婉莹堪堪退了半步,脸上的神色由讥讽转为怯意和不安。
燕乐晟冷笑道:“太后希望内宅以和为贵,所以那日朕没有重罚;朕如今也希望朝廷相安无事……你可懂朕的意思?”
赵婉莹呐呐地点了点头,道:“……臣妾知道。”
“如此便好。”燕乐晟冷哼,“去给太后请安吧!”说罢,甩袖负手而去。
赵婉莹抬起头,怨毒地望了林陌染一眼,不知心中又闪过什么念头,最终还是迅速恢复了一脸平常神色。
大殿之内,林陌染平静地听着燕乐晟的一番话,看着赵婉莹面上的神色变化,心中诸般滋味,一闪而过。又想起余嬷嬷那日说的那些话:赵家是一枚棋子,下得好,满朝风雨太平……她不愿拖燕乐晟的后腿!
虽然面上,她不断和他抬杠,可是她心里清楚,就算此刻让她放弃所有,去助他一臂之力。她大概也是愿意的。
片刻后,大殿内外的两人各自收敛了心神。
赵婉莹一脸笑容,盈盈走来,请安道:“见过姐姐。姐姐来得可真早。”
林陌染抬头望了望天色,若有所指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刚跟皇上在殿内说了几句话,赵婉莹就赶了过来。不是余嬷嬷放出的风声,还有谁会闲得无聊做这事?
她只是不明白,难道余嬷嬷整垮了她,自己就能离开王府入宫了吗?
“姐姐是已经见过太后了吧?”赵婉莹银铃甜嗓再度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到大殿之中。
林陌染轻笑,“太后已经歇下了,妹妹不妨在殿中等会儿。”心中却盘算着,若燕乐晟没有骗她,那么太后如今早已不在清正宫,而是在外面,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且让赵婉莹在这里好生等着吧!
赵婉莹不疑有他,寻了一张椅子,领着两个丫鬟婆子入了座。
林陌染拾掇了衣袖,唤来夏雪,“我们回去吧!”就将赵婉莹丢在这宫里,优雅离去。
傍晚用膳时,听得云雀那边果然闹了起来,夏雪找了小丫鬟去打探消息,小丫鬟回来报,“侧妃娘娘刚从宫里回来,说是太后离宫去了一趟昆山,也没找人给她传个话,就这么把她晾在清正宫,等了大半天。如今正在气头上呢!砸了屋里好些个东西!”又吐吐舌,低声道:“王爷眼巴巴哄着,还被她骂了好几句……”
林陌染朝那丫鬟招招手,道:“你去西厢的小库房领两匹云锦,选色彩最鲜艳的,给侧妃送过去,就说我今儿忘了告诉她太后出宫这回事,给她赔个不是。
身后站着的夏雪“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催促着小丫鬟道:“快去吧!”木木帅技。
待小丫鬟走了,才转向林陌染笑道:“娘娘对她说这些话,就不怕梁子越结越深么?”
林陌染无所谓一笑,“难道我不说这话,她们就会收敛,再也不找别的事和我结怨了吗?”
夏雪一愣,“这……”
林陌染哼一声,续道:“既然梁子都结定了!她们让我不痛快,我也不会给她们痛快!”她转过身,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冷然道:“之前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余嬷嬷表面上讨好我,暗地里却临阵倒戈要害我,如今我倒是有了眉目……敢情她早就找了一个更大的靠山。”
夏雪诧道:“难道是,赵家?”
“不错。”林陌染轻笑,“赵婉莹有强大的赵家做靠山,而我只是林府一个不受宠的孤女,唤作是别人,肯定也会倒向赵婉莹。一旦将我除掉,正妃之位非赵婉莹莫属!再看王爷这一副为妻是命的忠犬样儿,到了那时,王府还不就是赵家的天下?”
夏雪疑惑地摇摇头,“这和余嬷嬷有什么关系?”
“别急,听我说完。”林陌染缓了缓,“还记得太后今日说要选秀一事吗?赵家只要打通太后这一关,将自己的某个女儿送进宫中,当选皇后……一女嫁皇上为后,另一女嫁皇上的胞弟为妃……”
夏雪顿时醒悟,“啊”地一声捂住了嘴,“赵家想……!”
林陌染淡淡一笑,“难怪余嬷嬷说,皇上在下一盘棋。赵家的胃口真大!”她叹口气,“就是不知道,余嬷嬷倒向赵家,是否意味着太后也倒向了赵家?”
“太后娘娘也是赵家出来的啊……”夏雪皱眉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要除掉余嬷嬷,保住正妃之位?”
“不尽然也。”林陌染摇摇头,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我们接下来,要过好每一天……尤其是明天!”
夏雪眯眼思索片刻,立刻了然地点了点头。
明天是回林府省亲的日子。首先要巩固好自己在娘家的地位,将林府争取为自己强大的靠山,才有能力和赵家对抗!
林陌染笑道:“让许妈妈把明天归宁的节礼都备好!咱们要风风光光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