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夜还站在原地,她的身后是人海潮潮的喧哗声,而她的前面则是那台诡秘的扭蛋机。
扭蛋机充满了童年的回忆,所以扭一枚蛋就会重现童年吗?
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一样。
安夜握紧了手里的戒指,她的心情非常复杂,那个孩子的话仿佛还在脑海里——“不找回童年的记忆,就会死哦。”
这怎么……可能。
他简直就是在强人所难啊。
“童年回忆”听起来就很愉悦的字眼偏偏要强行与死亡这样冷硬的词相互交织,感觉是愚人节的玩笑一样。
而且,找到回忆又有什么意义吗?
回忆本身并无意义,更重要的是当下,不对吗?
“安夜。”白行在叫她。
“我在。”她一下子被惊醒,此时回过神来看那台扭蛋机,又觉得与寻常的机器并无不同。
之前那股强烈的欲望是?
她摊开手,戒指还在掌心。
不,这一切都是真的。
安夜说:“我遇到了一点麻烦。”
“怎么了?”白行提着购物袋,与她并排走向停车位。
“扭蛋机,我碰到了神秘的扭蛋机。唔,怎么说呢,明明就是现在这台,但是我感觉并不是,之前那台已经消失了。还有,我拿到了小时候的戒指,是这个。”安夜将手里的戒指举起来给白行看。
对方扫了一眼,垂下眼脸说:“你从扭蛋机里面拿到了童年的戒指?”
“嗯!”安夜点头,“还有人和我说,想不起童年回忆就会死去,是玩笑吗?”
“不尽然。”
“可我想不起来。”安夜苦恼说,“我……无法想起来,从前的事情。”
白行不以为然:“事情发生就有因果,你可以去推理,从现在得到的答案推出你以前做过什么。譬如你的桌子上有一杯空的水杯,里面还有残余的水,水杯上有你的指纹,就能推出是你喝了这杯水,对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感觉好不真实。”安夜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是我原本没有那个回忆,突然给了我一些数据要我去记录一样,感觉……很奇怪。”
“你别无选择。”白行将东西放在后备箱里,拍拍她的肩示意让她上车,随后他坐上驾驶位,驱车回家。
小周和鸭舌帽都在楼下等着了,看到他们来了,就冲上来寒暄。
小周往白行胸口锤了一拳说:“你俩越看越有夫妻相!”
白行对鸭舌帽说:“你记得等一下跟着你安夜姐上去,把你周师兄关楼下。”
“哈哈哈,好好好。”
鸭舌帽朝小周挤眉弄眼,挽着安夜进了小区。
而小周则苦着脸说:“凭什么啊,只许你做,不许我说啊?!我这是耿直……”
白行瞥了他一眼:“少说话,帮我提一下后备箱里的东西。”
“你就这么把妹子支走,然后毫无怜悯之心地使唤我啊?我不服,凭什么每次受苦的都是我。”
“嗯,我保留你不服的权力。先把这几听啤酒带上。”
“……”小周乖乖照做了。
等到东西都收拾好,该处理的处理好,此时火锅汤底也沸腾了。
几人将想吃的东西泡到汤里,这才开了啤酒助兴,一时间聊得火热。
小周:“好久没见你们,去哪了?”
安夜:“上了个综艺节目,叫《》。”
“名人!名人给我签个名吧?”小周说。
“行,签你脑门上还是屁\股上?”鸭舌帽凑了一嘴。
小周顿时不干了,他大着舌头说:“怎么哪哪都有你啊,去去去,少贫!小心周师兄给你小鞋穿。”
“切!”
吃了近乎三个小时,小周与鸭舌帽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了,留下安夜与白行收拾残局。
安夜将笔记本摆在桌上,打算写接下来的书稿,而白行则背对着她洗碗。
厨房里水声大作,白行专心致志地搓着盘子。
此刻,暖黄色的小吊灯将光芒落在他的身上,将毛衣上细微的绒丝都映出来,仿佛镀了一层薄薄的金那般,他的背影显得更加柔和了。
安夜没写文,就这么一直盯着白行。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白行,你小时候有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童年回忆?”
“嗯。”
“时间太远,记不得了。”白行说,“不过,我那时候养过一只猫,全黑的。”
“买来的吗?”
“捡来的。”
“后来呢?”
“逃到别人家里去了,不肯回来了。”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笑了一下。
安夜无奈说:“这只猫的立场不太坚定啊!”
过了一会儿,安夜就早早关了电脑,爬床上去睡了。
她窝到厚重的被子里,伸手关了房间的灯。
整个房间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之中,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安夜本想入睡,却老是能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干扰。
这种感觉有点难以说明,就好像临睡之前才渴望去上个厕所,又或者临睡时害怕没调闹钟,又起身反复检查一次那样。
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
安夜从被子里面钻出头,扫视了一下四周。
她的一只眼由于夜盲陷入完全黑暗的状态,以至于她只能警惕她的左边,那些被月光映出恍恍惚惚的影子的事物。
什么都没有嘛。
她放下心来,躺下继续睡。
而后,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对……她错过了一个地方。
她虽然是睁开两只眼睛环顾四周,但是由于夜盲,可见的区域少了一半,她其实根本无法肯定她的右侧究竟有些什么。
那么,要用正常的左眼去窥视一下吗?
安夜头皮发麻,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在自己的身后,由于无法看到身后的东西,所以猛然一回头去抓捕灵异的画面。可是……那东西也极有可能是跟随着人的后脑一齐转移位置,所以根本就无法被捕获。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嗯,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是真的存在的。
正是因为有这种无法言明的第六感才会驱使人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安夜将露在被窝外面的手指缩回,就在此时,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指腹上掠过什么。
——温热且软滑,寒风一吹,还带着一种湿濡的触感。
像是……被什么舔了一下。
是……老鼠吗?
还是她的床底下有人?
安夜更怕了,她隔着被窝大喊:“白行!白行听得到吗?”
暂时没有人回应她,安夜整个人蜷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仿佛被窝已经形成了一个坚实的堡垒,没有人能够突破防线伤害到她。
但是,安全的地方真的存在吗?
能够明白这个意思吗?
她又怎么能肯定,她的被窝里面……确实没有其他人?
就在……她的脚下面吗?
安夜犹如触电一般,她低头,顺着自己弓起的身子往小腹那个方向看去。
在她的双脚之间,也就是在温暖厚重的被窝里……似乎真的有着什么呢。
那是一双红色的眼睛,在被窝的深处,也就是在她的脚趾旁边。
月光钻入被子打开的缝隙,将那玻璃般的红色眼睛折射出异样的光芒,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
安夜怪叫一声,起身冲出房门,随后逃到了白行的房间里。
她不顾刚脱下外套打算爬上床睡觉的白行,整个人钻到他的被窝里瑟瑟发抖,说:“我被盯上了。”
白行一愣,看着她半天没回过神来,迟疑一会儿说:“所以,你就跑到了我的床上?”
“我……反正我不睡那边,我的被子里面有东西!”
“我陪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好。”安夜战战兢兢的,再次鼓起勇气从被子里爬出去。她缩到白行身后,推着对方往前走。
白行将她房间的被子掀开,只见里头有一只红眼的玩偶熊。
他颇为无奈说:“你的睡相是不是不太好?”
安夜嘀咕一句:“怎么会在这里,这只熊我放在老家了,没带过来啊……”
“是不是你记错了。”
“绝不可能!”
“那么,就履行那个约定好了。”白行说,“明天一起回你老家一趟,找回你的记忆。”
安夜无从反驳,说实话,之前的事情对她来说的确是无关紧要的。九岁以前的记忆即使忘却了又怎样,不会对现状产生任何影响。
如果较真的话,整个童年都是无用的。因为那些记忆不会影响到现状,所以可以选择抛弃。
只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或许,她应该按照那个男孩所说的那样,找回记忆,免于一死。
可……真的会死吗?
因为过去的事情杀死现在的自己,真是荒谬可笑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