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了审讯室,门口的段兰芝对我点了点头,说道:“进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回头给我电话。”
段兰芝的神情如常,这让我心宽慰了几分,当然,我也知道她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为了给我和周映蓉最后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我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周映蓉没有戴手铐,显然刘警官也不忍心让她戴上这些。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可没少进审讯室,你怎么一副第一次来的模样。”周映蓉看着我,笑着问。
我关上了审讯室的门,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个多月,我们的确没有少进审讯室的门,只是我们进去,往往都是我们审讯别人。
“是呀。”周映蓉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谁能想到,我也有坐在这里的一天。坐下吧,你站着我不舒服。”
我点了点头,坐在了周映蓉对面。
“你喜欢我吗?”周映蓉问,似乎觉得问的有些不合适,又道:“你喜欢过我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我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周映蓉说。
“不,喜欢,但是我爱段兰芝,我对她的感情,比对你深得多。”我说。
“呵呵,果然是我一厢情愿呢,知道我为什么自首吗?”周映蓉道。
我不敢回答。
周映蓉道:“我如果自杀,我的罪证会被公布,你仍是要被判包庇罪,甚至可能被判唆使我自杀,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身子一颤,原来这个女孩直到最后还是为我着想,而我,把她的一切……
“你也不用太过自责,你说的对,这就是法律,无情、公正。”周映蓉道:“再说了,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发生任何的事,除了那一吻。”
我浑身再次一颤,不可思议的看向周映蓉。
“根据心理学,男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女人同眠,醒来后如果女人不再,而床单上出现鲜红,男人会在第一时间丧失理智的判断能力。”周映蓉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所以你根本没有去确认,床单上的是血迹,还是红墨水。没错,这都是我下的一个套,从喝酒开始。其实,我之前并不是想让索常道这个底牌暴漏,而是不了了之,但是你逼我预想的要聪明,我无论怎么毁灭现场,你还是能看出端倪,也怪我当时挑选学生时,选了索常道这个强迫症,让姓氏的规律被你提前发现。强迫症也有强迫症的好处,就是作案之前会把一切想周全,所以不容易留下线索。”
周映蓉的后半句话我听得算是朦朦胧胧,因为她的前半句话在不断的敲打着我的内心,我和她什么都没做,我并没有做对不起段兰芝的事情?
同时,我的内心也是复杂的,我是该庆幸,还是该……
“另一个人是谁,我说的是你的同伙,索常道口中的“他”?”我问。
“你直觉里一直怀疑的那个人。”周映蓉回答道。
“蒋向阳?”我惊讶的问,见周映蓉点了点头,又更加的不解:“为什么?你什么时候和他同流合污的?”
“我才是污,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周映蓉神色一黯,说道。
听到周映蓉的话,我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这件事对于我的惊讶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段兰芝知道我要举报的人是周映蓉时的惊讶程度。
“他才多大?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我下意识的选择不相信。
“他其实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年轻,他已经三十八岁了。”周映蓉说道。
此时的我,脑子有些乱,我的确之前通过录音猜测周映蓉或许是杀死她母亲的真凶,而且,大概是图财,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深处还有这样的内情。
周映蓉对我的神情没有什么意外,继续娓娓道来:“16岁的时候,我得知了他是我亲生父亲的事实,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患上了心理疾病。我开始憎恶他们三个人,尤其憎恶的,就是我的母亲,因为纵然过去那么多年,我母亲和蒋向阳还保持着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有一次我母亲和蒋向阳的私会,被我偷拍到了,我拿着录像去质问我的母亲,大概是因为我情绪当时特别激动,有些口不择言,说的话即难听又伤害了母亲的自尊,当天晚上,母亲就自杀了。”
说到这里,周映蓉的脸上浮现出了懊悔的神情,这让我又有些奇怪了:“既然你恨他们三人,为什么又和蒋向阳勾结,我觉得这件事你母亲固然有错,但是蒋向阳的错更多。”
“我逼死了我母亲以后,恨意就全消了,我知道,我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蒋向阳了。”周映蓉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我哪里去加拿大学什么刑侦啊,我是去加拿大治病的,心理疾病,这一点也是蒋向阳提议的,而周天仁,为了面子吧,对外说我是出国留学去了。可笑吧,就跟管芳芳的遭遇差不多。比管芳芳幸运的是,我在两年以后,摆脱了心理疾病的折磨,据权威机构评测,我的精神已经恢复正常。”
“那你怎么懂那么多刑侦知识?”我不免又好奇的问。
“不是还有一年吗?”周映蓉咧嘴笑了笑:“现场刑侦,是出国前跟刘老师学的,至于心理学,我在外国的心理治疗机构呆了两年,也自然能学到不少。其余的专业知识,是我通过一年时间,在当地的一个警校旁听学来的。”
“那你的这个顾问的工作又是怎么轻而易举得到的?”我问。
之前我就很纠结这个问题,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的直觉还算准确,这里真的隐隐有些不对。
“在我们国家的制度上有许多漏洞,只要找到这些漏洞了,做许多事情都很简单。我虽然不可能真的出具什么介绍信,但是蒋向阳提前打点顾问组成员,我再伪造一个学历,加入顾问组还是很容易的……”周映蓉话还没说完,便是被我打断了。
“等等。提前打点?”我抓住了一个很是敏感的词:“你的意思,你父亲……周天仁的死,你们早有预料?”
周映蓉向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旋即,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我的脑海:“还是说,周天仁的死,是你们一手策划的。”
周映蓉对我饱含深意的一笑,旋即说道:“重要吗?我如果说我不想告诉你,你会尊重我吗?”
我愣了愣神,依旧摇了摇头:“对不起,杀害周天仁的人,就是杀害我父母的人,所以我必须知道他是谁。”
“那如果我说不是同一个人,你相信吗?”周映蓉又问。
我坚定道:“绝不可能。”
“那就算了。”周映蓉说:“我不想告诉你,你如果想知道,自己去查。”
我想要发脾气,但看到面前的周映蓉后,我的怒火不知为何,却是消散了下去:“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好了,你如果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我就走了,还有事情。”
我尽量让自己再冷淡一些,因为我觉得周映蓉是个可怕的女孩,逼死母亲,又谋划杀害了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周天仁。
“其实,我们都一样,我们有许多的共同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缘分……”周映蓉缓缓开口。
我不想在听周映蓉说下去了,起身便向门口走去,周映蓉的话还是传入了我的耳朵:“其实,无论是我母亲自杀,还是我父亲遇害,根据我国的法律,我都没有太大责任,就算加上索常道所犯的案子,我也并没有强迫索常道杀人,所以不会判我多久。如果等我出来以后,你还没有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会光明正大的和段兰芝竞争,等我追到了你,我会把我的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给你,那一天,也是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的时候。当然,前提是,你不要跟我犯同样的错误,别在我出来前,自己进去了。”
我的身子微微一颤,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走出了审讯室。
周映蓉给我说的话意思很明显,她要在出来后,和我做一个交易,用我的爱情去换取她的秘密。爱情还是仇恨,让我自己选择。
这有什么好选择的呢?我自然会选择段兰芝,至于仇恨,我会自己找到那个凶手,不需要周映蓉的帮忙,她懂得,未必比我多。
其实有许多话,是我一开始在警局卫生间里想好,想要问周映蓉的,但最后都没问出口,比如周映蓉和索常道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是师生关系,那么他们对话里那个“游戏”又是什么意思。
算了,这件事与我无关,我已经没有了求知欲。
了结了吧。我拿出手机,想要删除周映蓉和索常道对话的录音。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来电,来电的号码,让我觉得既熟悉,又很是陌生。
是谁?
我想不起来,只有满怀着好奇,按下了接通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