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吕大期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我甚至有了向吴源求援冲动。
周映蓉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一个侧身却是挡在了我面前,对吕大期莞尔一笑:“有没有搞错?我才十八岁,还是高中生,怎么可能是警察?”
“也是。”吕大期想了想:“难道是记者?”
说着吕大期的双眼还在周映蓉衣服上的扣子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定那颗扣子是不是摄像机。
“噗哧。”周映蓉掩嘴一笑:“你还真是幽默啊。如果我说我们不是记者,下来是不是该说我们是……什么私家侦探了?工藤新一什么的?”
吕大期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也为自己有些离谱的推测给逗乐了。而我此时内心却是暗暗咋舌,周映蓉这一招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玩的还真不赖,我和她的工作性质,严格算来还真的算是侦探。
不过,吕大期的笑容并未持续多久,他的笑声猛然戛然而止,旋即却见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嘲讽神色,冷冷的看着周映蓉道:“可是你们刚才进门时,自称是白露的中学同学,白露25岁,你们18岁,什么样的学校让你们两个相差七岁的人能成为同学?”
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中传来了“咯噔”一声,而周映蓉的身体也是轻微抖动了一下。
果然,人人都会犯错,周映蓉便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中,犯了如此致命的错误,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不得不说的是,行动失败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显然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周映蓉被吕大期揭穿以后,竟然是在下一刻摆出了一份局促不安的神情,甚至低下了头,一副小女孩做错事情的模样。
周映蓉的性格,经过那么多天的接触,我也有了很是全面的认识,周映蓉属于那种骨子里便极其硬气,处事不慌的女孩,即便她内在还有一些属于这个年龄阶段女孩所独有的柔弱,但也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势下所会表现出来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随机应变下,周映蓉在故意装傻,没错,装的越傻,很有可能让对方便越是减少警惕心理。
果然,吕大期看到周映蓉的“表演”以后,先是一愣,旋即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白露的妹妹白茜,对不对?”
资料显示,白露的确有个叫白茜的妹妹,年龄也是的确与周映蓉差不多,可是……摆在现实的却是极其严峻的一个问题,这个吕大期,是否与白露的这个妹妹白茜见过面,如果见过面,那周映蓉如果承认便是暴露了我们的来意,可若是她否认,接着吕大期追问我们究竟是谁,那么我们便是不知该怎么继续回答了。
我浑身的神经在此时都紧绷到了极致,一面关注着周映蓉该如何回答吕大期的疑惑,一面随时准备,一旦吕大期出现异样情绪,便是做好应对。
周映蓉的应变能力着实让我惊讶,周映蓉的头更低了,甚至下巴都仿佛埋到胸口里,然后嘴巴里更是发出犹如蚊扇翅膀大小的声音:“你在乱说什么,我不认识她的妹妹。”
高明,看似否定,却是在试探的肯定。
没错,周映蓉这番作态,在常人眼里就是一副被揭穿了的模样,似乎是在不经意间肯定。但若是吕大期真的见过白露的妹妹白茜,那么周映蓉的表现也算是无懈可击的,因为名面上周映蓉的确是否定了自己是白茜啊,同时也为自己的退路留下了充分的时间。
吕大期接下来的表现让我松了一口气,心中断定他是没有见过白茜的,甚至连照片都没有看到过,吕大期笑着对周映蓉说:“好吧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说说吧,你们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情?”
“因为我姐……”周映蓉故作口误,见吕大期微微挑眉看向她,又故作一副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的模样,赶忙很不自然的改口道:“咳咳,我当然是为了白露的事情来的,听说她是你女朋友?”
看到周映蓉这看似滴水不漏的安排与天衣无缝的表演,我心中都是再次对周映蓉刮目相看。1
“嗯。”吕大期点了点头,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罐矿泉水放到了我们面前。
“那我……那白露才死几天啊,你怎么一点难过的神色都看不出来?”周映蓉眉毛一竖,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显然她此时已经完全入了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白露的那个妹妹。
不过想想,除了演戏之外,周映蓉提出的问题却也是尖锐且又合理的,从我们进门到现在,的确都没有从吕大期身上看到什么悲伤情绪,这一点有点太不符合正常人的行为逻辑了。
吕大期闻言一笑,似乎早就对这样的问题有了成竹在胸的回答:“有一大部分男人,都是会把悲伤藏在心里,像女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那就不算男人了。”说到这,吕大期还有意的想把问题抛给我,将目光看向了我,问道:“是吧。”
“嗯嗯,对。”我很是木讷的点头,心中却是在腹诽吕大期的狡猾,他把这个问题经过特殊加工以后抛给了我,我如果否定,就是在承认自己不够男人,如果肯定,便是成了他的盟友,推翻了周映蓉的疑惑。
我的点头实际上并不违心,养父郑国堂死了以后,没有人从我脸上看到一点悲伤的情绪,甚至没几天就和段兰芝谈起了恋爱,这就是我掩盖悲伤的办法。
吕大期的话虽然不错,但是我却并不认为他的行为就是如此,因为他从一见面开始,说话就句句谨慎设防,并且字里行间充满算计和试探,这样的人,越来越让我觉得充满了问题,差只差,一个对他而言,致命无比的证据。
见到我的肯定,吕大期颇为得意对周映蓉耸了耸肩,而周映蓉呢,则是一副十分不服气的模样,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吕大期似乎十分介意周映蓉的不信任,右手一抬竟是一副拈花指往左边墙角指去,而左手则是配合右手做拂袖状,双脚微微交叉,戏腔再起:“姑娘莫要再怀疑我,如若不信,顺这看来。”
我们二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吕大期这奇怪的说话方式,目光便是真的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却见吕大期所指的墙角,摞满了各式各样的啤酒罐子,吕大期显然是想告诉我们,他的悲伤全靠酒精的麻醉了。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我……白露最后一次和你联系,是什么时候?”
吕大期闻言一怔,然后神情黯淡了几分:“大概是出发前吧,我记得不太清了。”
“手机呢,我看看记录。”周映蓉探出了手。
“丢了。”吕大期苦涩的笑了笑:“看到她尸体的霎那,我整个人都懵掉了,在外头夜市喝了个酩酊大醉,醒来后也不知道手机丢哪去了。”
“算了。”周映蓉随即很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仿佛不想再听下去:“说说剧组的事情,白露毕竟当初是你的女朋友,你介绍她来这个剧组,怎么也不管接送她?”
“我介绍她?”吕大期摇了摇头:“我想你们是搞错了,这次并非是我介绍她,而是我告诉她我加入了一个不错的剧组以后,她说若是我在里面混熟了,可以介绍她进去。于是我跟剧组里人沟通以后,就告诉了她结果。”
果然有问题!我和周映蓉听到吕大期的话,纷纷对视一眼,从警方提供的初步调查资料中,我们俩看到过,对于白露要加入剧组,剧组方面的几个负责人都是毫不知情的,也就是说,吕大期刚才的话,明显是撒了谎。
那他为什么要撒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谎呢?原因很简单,他心中确定我们二人不是查案人员,所以敷衍了之,不想让我们知道太多,换句话说,就是“心里有鬼”。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吕大期看似迷茫的话语,却是把我与周映蓉拉回到了现实中来,为了不打草惊蛇,让吕大期再多说几个与调查结果不符的言论,周映蓉连忙说道:“没什么,只是我们看到,白露最后的微博,确实又说是你介绍的,还并且感谢了你。”
“正常呀。”吕大期闻言笑了笑:“女孩子嘛,都有一些虚荣心的。”
“她才没有虚荣心呢!”周映蓉继续试探,所以摆出一副很了解白露的样子,争辩道。
“哦。”吕大期却是神色一怔,旋即低下头去,叹了口气:“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
“我和她要的都不是你的对不起,而是你作为她男朋友时,她出了事便该站出来的勇气和担当,警察说白露是自杀,我不信,我们全家都不信,你信吗?”
周映蓉的这个问题问的相当聪明,不论吕大期怎么回答,他的情绪都会产生一次起伏较大的波动,所以只要观察他的神态变化就行。
吕大期也不是笨蛋,显然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周映蓉的话,而是一双带着眼镜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周映蓉的脸,周映蓉却也是浑然不觉心虚,与吕大期对视。
我觉得此时有我在没我在都是多余,突然心生一计,开口问道:“麻烦问一下,卫生间怎么走,我借着方便一下可以吗?”
我去卫生间,可以在来去的路上,观察一下他的这个屋子,会不会留下什么可疑的线索。
吕大期很爽快的答应了我,并给我指说,左手边那个主卧对面,白色玻璃门的就是洗手间。
我连忙道歉,捂着肚子仿佛很是着急的样子打开门走到吕大期家的卫生间里,他家卫生间也是格外卫生整齐,但是仍是有所发现。
因为有一股奇怪的腥臭气味,在卫生间里徘徊飘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