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短信仿佛真的是打开我睡眠的一把钥匙,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的提示后,一股倦意突然卷来,我很快便是伴随着列车的晃动安然入睡。
我再次醒来,阳光已经从车窗外投射进来,填满了整个车厢。
我发现我清醒并不是因为这阳光的照射,而是因为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了周映蓉的动作,果然,我向对面的上铺望去,却见周映蓉坐在上铺,拿着梳子在梳着蓬乱的头发。
感觉到我的目光,周映蓉看了我一眼,道:“起来了啊,比我还能睡。起来的话赶紧去洗漱吧。”
我有些不明白,就算在工作中,周映蓉算是我的领导,可也不至于管我私生活啊,火车上又没有什么案件,我爱睡几点就几点,爱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啊。
当然,这只是我脑海中稍瞬即逝的一个念头,我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将这样的想法说出来的,既然周映蓉那么习惯命令我,我索性应着便是,也不会少两块肉。
想以至此,我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拿着从招待所里带出的洗漱用品,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然后走回了卧铺车厢。
来到我的床位,看到周映蓉似乎已经收拾妥当了,周映蓉看了我一眼,有些意外的愣了愣,旋即指了指我的床,说道:“你洗漱的时候,你的手机响了好一会了,你回来前半分钟还在响。”
我哦了一声,故作淡定的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心中却是激动莫名,果然,手机里有四个新的未接来电,拨打的人却只有一个,正是段兰芝。
“我去回个电话。”我对周映蓉“汇报”了一声,旋即两只手抱着手机来到了车厢尽头的通道处。
我拨通了段兰芝的手机号码,充满期待的将手机的听筒对在了耳朵上,我好想重新听到段兰芝的声音,哪怕我还没想好要和她说什么。
让我有些失望的是,电话回拨了三四次,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算了,还是给她发个信息,说我在火车上,不小心没接到她的电话吧。
想到这里,我便是打开了手机的信息功能,然而下一刻,看着手机屏幕,我再一次的愣住了,因为我赫然发现,就在我昨晚我发完短信不久,段兰芝就接连回复了两条信息,第一条是“明天几点到,还是后天到?”“我想去接你。”
看到这短短十五个字的短信内容,我心中的情感闸口仿佛轰然开闸,我的心中突然涌出了说不尽的懊悔,为什么我昨晚发出信息后,会立即睡去,不然我会及时回复她的短信,不知道我没有回复她的短信,让她等了多久;为什么我早晨起来看也不看手机一眼就去洗漱,不然我也会及时解释昨晚是太累了才睡去的啊;为什么我洗漱的时候不把手机带在身上,那是她给我买的手机,我却总接不到她的电话,没有回她的信息,是不是有些混蛋?
当我感觉到自己情感有些失控的前兆后,我连忙定了定神,将自己的情绪重新控制妥当,然后点开回复键,给段兰芝回复道:“是辆普快,就算准点也是晚上9点32分到齐鲁,而且你知道的,但凡是普快,晚点的概率还是很大的,所以你也别接我了,我到家后,给你报个平安就行。”
这条信息发出,我才意识到自己疏漏了什么,连忙又发道:“对了,我该向你诚挚道歉,说一声对不起。昨天实在太累了,所以给你发完信息就睡下了,没有感觉到你之后发来的信息,刚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也是一样,我醒来以后给你回拨便已经拨不通了。”
这后半句的话,显然我又撒了谎,但我发誓这是善意的谎言,毕竟我如果让段兰芝知道我将她买给我的手机随手丢到人来人往的卧铺车厢的床上而去洗漱,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中也难免会不舒服。与其这样,还不如编一个不会被戳穿的谎言,让我舒服,也让她舒服。
发完这条信息,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将手机铃声调制最大,放回到上衣口袋中,走回车厢。
还没走到我的床位,我却见到周映蓉又是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正坐在过道一旁临窗的座位上,一脸失神的看着窗外,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因为和段兰芝渐渐恢复了沟通,又因为段兰芝刚才短信里的那一句“我想去接你”,我的心情显得很不错。
我来到周映蓉面前,用手在她失神的眼前晃了晃,她扭过头来,懒洋洋的看了我一眼,旋即把嘴凑近面前的吸管吸了一小口奶茶,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着奶茶管子轻轻晃动,一双无神的双眼则又是聚焦到了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树影。
难道我做什么事情让她不开心了?这个念头几乎在刚刚蹦出来的时候,就被我的大脑否定了,我这两天对周映蓉都是言听计从,而且我已经摸准了她的性格,根本不会做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再者周映蓉这个性子和段兰芝是截然相反的,段兰芝如果遇到什么委屈,会先憋到心里,直到心里完全憋不下了,才会一股脑的发泄出来;而周映蓉则属于那种想到哪说哪,对谁不爽嘴巴就会说出来的性格,我如果惹她生气,她第一时间就会拿我出气。
既然确定了让周映蓉若有所思甚至心情不是太好的源头不是我,我的胆量便是提高了几分,问道:“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周映蓉听到我的话,并没有扭头看我,而是十分慵懒的说道:“刚才下来了一个新案子,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哦?什么样的案子?”我不禁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
哪怕之前郝平珠遇害案我们好几天都摸不到头绪,但结案以后报酬的金额还是鼓舞了我的积极性,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从周映蓉此时的神情里,看到了为难的神色,这样的神色在平时这么骄傲的女孩子脸上,几乎是看不见的。
“案子不算什么大案子,但是却不是我擅长的方面,而且案发地点是一个我不太喜欢去的地方。但是这起案子给的酬金非常丰富,且是我的一位老师的朋友拜托的。”周映蓉叹了叹气,右手从吸管处放开,却用同样的手法运用在了眉间轻轻拿捏起来。
“那个,领导,你说了半天,还没说案情呢。”我有些无奈的看着周映蓉,说道。
周映蓉却仿佛很是惊讶的看了我一眼,才说道:“难得你那么好奇,那我就先讲给你。失踪人,白璐,京都传媒大学艺术学部戏剧影视学院2014级电影专业研究生,于昨天上午8点30分说要去京都长城县参与剧组拍摄,但剧组所有人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孩要加入。这个白露还说,上午参与拍摄以后,下午就会搭着剧组的顺风车来到每定区,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但是那个结婚的同学却说白露这一天根本没有联系她,而她所认识的同学,老师在这二十四小时里,没有一个能联系到她。刚刚,失踪刚过24小时,当地警方就接到报警,大概这个案子实在很难下手,所以联系到我们这了。”
“的确。”我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人口失踪案,我也觉得实在没地方下口,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查,人贩子那么多,可能是被拐到山里给人家当媳妇了,也或者在那个传销组织里正在接受洗礼。”
“你说的这两种可能性极大。”周映蓉终于咧开嘴笑了笑,表情似乎在传递着“这次我和她想到一块了”这种信号。
“他们应该成立专案组啊。”我说。
周映蓉又是一笑:“失踪一个大学生,谁给你成立专案组去?失踪人口这件事,实在是可大可小。”
我闻言一愣,旋即想通了,人口失踪在我国这个人口大国,的确实在可大可小。
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问道:“领导,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为什么24小时才能报案人口失踪?”
周映蓉翻翻白眼:“以讹传讹罢了,不然你以为白露会失踪,国内会有那么多失踪案没有结果?”
“什么意思?”我很是吃惊的问。
“24小时,指的只是一个正常人的正常活动时间范围,而我国实际上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人口失踪要24小时才能立案,更别说无行为能力的病人,未成年人以及女性。事实上,哪怕失踪了一小时,你也可以去报案,再说严格点,哪怕任何人失踪了一小时他也不能推脱,不然就是不作为,你就可以告他。”周映蓉说这种话题的时候,情绪仿佛特别激动。
“他们也有苦衷。”想到段兰芝,我第一次站在警察这一边,为警察说话:“如果每个人失踪一小时就报案,那警察根本不够用,而且到最后万一百分之八十失踪一小时的都自动跑回来了,那警察就别活了。”
“行了,我不想讨论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周映蓉神情很不自然的摆了摆手:“我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案子我们到底接不接。”
“接什么啊,以后碰到命案再说吧。反正你我都不缺这些酬金,给你那个老师的亲戚说这个案子你尽力想过,但实在不擅长这种案件就好了。”我想了想,还是摆了摆手。
“可是这次的酬金委实不少啊。”周映蓉似乎有些不太舍得的叹了口气。
听到周映蓉的话,我的眉毛不禁挑了挑,旋即故作毫不在意的问道:“多少酬金啊。”
周映蓉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是郝平珠酬金的十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