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亮乐呵呵地回来吃饭,手里抱着一个大西瓜,老远就冲家里喊:“老婆,我回来了。”
月白迎出去,从他手里接过西瓜,递给他一把蒲扇,嗔怪地说:“先坐坐,等汗息了去洗洗。一身的臭汗。”
赵德亮傻乎乎地笑,在月白嫂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老婆,还是你最好啊。”
月白就涨红了脸,骂道:“大牯牛,你个不要脸的东西,难道还有别的女人也对你好过?”
赵德亮笑嘻嘻地说:“我哪敢呀。老婆,自家的猪婆子都没糠吃,哪里还有余粮喂野猪。”
“知道就好。”月白白了他一眼说:“看着长着个三大五粗的样子,先喂好自家的吧。”说完感觉自己说漏了嘴,自己的脸先红了,看了我一眼,羞羞地进了里屋。
看着他们夫妻打情骂俏,我实在是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态。月白嫂有大牯牛这样身板的丈夫,为啥还要偷吃?疑团在心里越结越大,差点就想去问问月白。
赵德亮这时好像突然记起了我,笑哈哈地说:“陈秘书,刚好我有事要找你。”
我说:“啥事啊,赵村长。”
赵德亮使劲扇了几下扇子,说:“朱主席什么时候成了乡长了呀?都没选举。”
我说:“是代理乡长,过完年再走一下程序,取消代理两个字。”
“乡里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好久没看到柳书记了。修路是柳书记一手抓的,他不来,我觉得蹊跷呢。”赵德亮还有个乡人大代表的身份,他对于组织程序还是有所了解。
“也没啥蹊跷。”我说:“柳书记有重要事情处理。”
“你们这些干部啊,做事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下子全乡动员来修路,一下子又全面停工等通知。还没过几天,又开始复工。这样反反复复,老百姓不知道究竟怎么办。”赵德亮叹口气说:“我当然理解你们这些干部。可群众不理解啊你看啊,组织个青年突击队,没开始突击就宣布停工,要解散了,突然喊要开工。”
赵德亮舔一下嘴唇:“你不知道咧,你月白嫂子找她们来开工费了多少口舌啊。”
我抱歉地笑笑,说:“赵村长,青年突击队是县团委黄书记的倡议。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你看啊,现在分田单干了,自家都有事干,又没个什么政策纪律约束大家了,不像过去,集体一起来干,时代不同了啊所以黄书记就想呢,趁着这个机会,激发大家的凝聚力和团结心嘛。”
“你们肚子里弯弯曲曲的,歪点子多。我想不明白。我只有一个思想,上级有啥要求,我们作为下级,就坚决完成任务。”赵德亮不失时机的表态。
我知道赵德亮的历史,这个小学没毕业的男人,其实心里还是有一套。小时候上山抓野兔,下田摸泥鳅,老鹰嘴村无人能出其右,大了跟着叔叔赵半仙做了个民兵营长,也是一天不放一个屁,遇到赵半仙半夜要去抓计划生育对象,他会找个机会先通知人家,等到赵半仙信心满满赶过去,一般都会鸡飞蛋打一场空。
后来月白来村里做了妇女主任,赵德亮就感觉生活处处充满了阳光。他会无时无刻不在月白面前表现自己,有时候一起去村里办事,走到半路他会一下子蹿进树林子里,还没等待月白明白过来,他手里就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子出来,笑嘻嘻地送给月白。
月白刚开始还不要,赵德亮是坚持任性,倘若月白恼了,他就会把兔子放了,拍拍手,隔天又重演这一幕。
叔叔赵半仙对月白的美色觊觎已久,他就亲眼看到赵半仙躲在月白家的后窗偷看月白洗澡,特别可恨的是赵半仙会一边偷看,一边做着十分下流的动作,那种丑态,他恨不得冲上去朝着他的老脸狠狠地打几个巴掌。
他知道月白有个相好叫李金明,这个人现在是乡政府农村基金会的。他把自己与李金明比了一下,觉得李金明除了是个吃国家粮,其他没一个地方能与自己比。这样一比,他的信心就漫涨了许多,依他自己的说法,假如李金明要与他来打一架,他可以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卵子,就能把李金明打趴下。
月白明白赵半仙的龌龊心里,她甚至知道赵半仙趴她窗户偷看自己洗澡的事。她就是装个糊涂,只是在赵半仙按捺不住要伸禄山之爪时,她会机警地找个理由避开。月白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也知道赵德亮深深爱着自己,只是不敢表白。月白心里有个李金明,对于外界所有的诱惑,她都不会动心。
直到李金明来家里,她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就要掉下泪来。但她不能哭,她要在李金明面前表现出更多的坚强。李金明走了之后再不见人影,苦苦等待的月白就听到了李金明结婚的消息,女方是金家的闺女马蓉。
马蓉她也认识,她记得马蓉是小她们两届的初中同学。当年她们初中毕业的时候,马蓉刚进校门,还是个穿着大花衣,流鼻涕的小姑娘。
绝望的月白从此很少开口说话,她开始接受赵德亮的野兔子,开始会在某一时刻对着赵德亮展颜一笑了。
赵德亮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笑容,因此他爽快地答应了月白的要求,一定要把叔叔赶下台,而且让他永不超生。
农村干部,都是土生土长。生活作风不能置赵半仙于死地,唯有经济这一块,才是他的死穴。
赵德亮就找来村会计,软硬兼施要他说出赵半仙的猫腻。会计怕赵德亮那一身肌肉,何况是他们叔侄相争,自己乐得看下场,就提了一个要求,赵半仙下台了,自己还要做会计,否则就不配合。
赵德亮爽快地答应,会计就把这些年来赵半仙贪污的事一一告诉了赵德亮,赵德亮找来月白,两个人整理好了证据,一状告到乡政府柳大权书记手里,不到三天,赵半仙就灰溜溜地下了台。
事后赵半仙说,赵德亮如果娶了月白做老婆,肯定要戴绿帽子。
村民们不信,笑嘻嘻地问他来由。赵半仙信誓坦坦地说,有人看到过月白的下身毛,杂乱得像茅草。这样的女人,必定会偷人。
月白嫂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她的屁股裹在裙摆里,一摇一摆令人心醉神迷。
“吃西瓜。”她选了一块大的递给我,嫣然一笑说:“青年突击队啊,大多数是姑娘媳妇,几个小年青,都是冲着这些花样的女人去的。”
“哦,对了。”她好像突然记起来一样,说:“黄书记说,你是青年突击队队长,你可还没跟他们打过交道呢。做队长不认识自己的部下,可是陈秘书你不对啊。”说完笑嘻嘻地盯着我,说:“下午你也去一趟工地,见见面,打个招呼?”
我摇摇手说:“这个不算啊黄书记是开玩笑的,怎么能当真?”
月白就生气地说:“当干部的可不兴乱开玩笑。我找她们的时候就说过了,你就是突击队长。”
我无可奈何地笑,说:“月白嫂,我真的不能当这个队长。”
“其实也没事。”赵德亮咬了一口西瓜说:“你就是挂个名。事情还是我们来做。何况现在还有工钱发,跟在外面打工也没啥子区别。就一个名称而已。”
我坚定的摇手拒绝。现在情况不明,在县里黄奇善也没跟我说过这事,突然开工,而且拉上突击队,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朱乡长说了,青年突击队是苏溪乡新的精神风貌,是代表苏溪乡的一面旗帜。一定要竖好这面旗帜,才对得起县团委领导。”赵德亮做了几年的村长,说话一套一套,让人刮目相看。
他的这番话让我警觉,朱士珍为什么突然关注起县团委?一个团委书记的倡议,在他们眼里其实是狗屁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