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停在白虎门前,容家六口陆续下来,之后的路他们必须徒步走,皇宫里头是不让跑马车的。老爷子年事已高。青帝为了表示尊重,特别让小太监四喜准备轿子抬人。
往后这一路就沉稳安静得多,就连行事不羁的容徵和时不时犯二的容徐都老实起来,乖乖跟在轿子后面走。
所有人里头,最为惬意悠闲的要数如意,她是青帝册封的郡主,这段路也不是头一回走,前阵子三不五时就要来一趟,贵妃娘娘的毓婉宫和皇后娘娘的凤栖宫她熟得就跟自家花园似的,一边走还一边介绍宫廷景致。
“那边有个寒梅园,前些日子我还跟婉贵妃和丽嫔娘娘去过,当真是白雪覆红梅。好看极了。梅枝上还挂了些栩栩如生的剪纸,据说是宫中女官除夕夜祈福许愿的,我才知道还能那样。”
本来。容徐想给个暗示让她别说了,听到这话他直接忘记初衷,怒意冲上脑门。
“宋家太太真不是个东西,连祈福都不让阿姐去,咱们也太和善友好,那么便宜绕了人,往后再见到非削她一顿。”
容律眸色也黯沉不少,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同时瞥了老弟容徐一眼,“闭嘴。别说了。”
“阿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怎么能……呃。”容徐差点忘了身处何方,回过神来以后他干笑一声,“我闭嘴,这就闭嘴,出去再收拾他们!”
如意勾起嘴角笑得十分好看。
“并没有什么要紧的,阿弟无需介怀。”
“有诗曰: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不禁受磨难我如何能成长到这个地步?”
别的几个还在回味,坐在轿子里走在前头的容翰林老爷子则叫起好来,“这是谁写的?真真是好!好一个任尔东西南北风!”
总不能说这是清代诗人郑燮所做,名为《竹石》,如意草稿也没打随口就扯了个谎,“我以前过得苦,这个不是秘密,也曾经迷茫过。拜入师门之前总觉得老天爷是瞎了眼,让好人悲苦恶人嚣张,这首诗就是入门以后是师兄说给我听的,现在想想,还得感谢包括狗仗人势的奴才在内宋家那四十余口人。若不是他们,我恐怕就是个普通人,根本不会有后来的际遇。”
可不是么?
不是他们太过分,原主还唯唯诺诺的活着,她不死自己怎么会穿越时空到这里来?又如何会有今天的地位?
她笑得眉眼弯弯,没有哪怕一丁点的阴霾。
不是装得好,而是发自内心感谢宋家所有为此做出贡献的人。
她这个反应又让人误会了。
容信之心中苦闷,明明再说外甥女,他却想到离家二十年惨死在外面的妹妹,他这一辈子啥都看得开,唯独这……已经成了心病。
三位表兄里面还算淡定的是容律,毕竟是个工于律例法典的,他冷静理智有原则。容徵和容徐心里不爽到了极点,只恨当初太过轻易绕了宋家人,如果老天爷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绝不只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不搞散他全家简直对不起早死的姑姑和吃了那么多苦头的表妹。
所有人里面最正常的还要数老爷子,他虽然也想岔了,却没将注意力放在可有可无的宋家人身上,反而觉得外孙女心态好,难怪会有这般成就。
如意也察觉到气氛变了,她不想让带路的小太监觉得尴尬,词锋一转,“再走几步就能看见毓婉宫了,那是贵妃娘娘的宫殿,各种陈设好看至极。我是个俗人,说不好,就觉得那里面连喝茶的杯子都十分高雅,让我拿着简直暴殄天物。”
容徐知道如意是在逗他们开心,想带过方才那些沉闷话题,他十分配合立刻跟进,“真有那么好?总不会是玉石打的。”
四喜终于有插嘴的机会了,他嘿嘿笑道:“容公子有所不知,贵妃娘娘用的是进宫来的茶碗,的确不是玉石材质,而是玳瑁,那可不是给银子就能买到的东西,说是稀世珍宝也不为过。”
“……”容徐就想说连贵妃都是这样的排场,皇后那边还得了?为了避免引出事端,为了宫廷的和谐,他忍住了。
一路过去如意都在轻声介绍,直到能看见御书房了,她才闭上嘴。状斤妖弟。
避讳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她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情况。走得越近,那种感觉就越清晰,御书房里面有郦国使臣!
容家六人按照长幼辈分自觉排好阵型,等小太监通报过后,他们就应召进去。
“全州容翰林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爷子一跪,谁还站得住?容家几人?刷刷就跪了下去,青帝不敢拿乔,就让他们平身,并让四喜将容翰林扶起来,赐坐。
“距离前次见面已经有十几年,老爷子的身子骨还是这般硬朗,甚至愿意到京城来见朕,朕十分高兴。”
“皇上言重了。”
“朕很想和你叙叙旧,不过,得把别的事料理妥帖。”说着他就朝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看去,“这是郦国使臣,尉迟大人,他来雍京为两件事,首先是道贺,恭喜我国赢下争霸赛,其次则是提出和亲。若相中的是某位公主,朕随便就能拿主意,需不着在这种时候说,尉迟大人拿来郦太子亲笔书信,他们愿意让出五座边境城池,求天玄郡主做太子妃。”
“不行!老头子绝不答应!我外孙女怎么能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若是日子过得不顺有人找麻烦受了委屈连哭诉的地方都没有,回一趟娘家比行军打仗走得还远,这要是真的嫁出去了,以后还能见着?”
“……”郦国使臣表情都龟裂了,容翰林不愧为当世大儒,真是毫不避讳什么都敢说,“太子殿下是真心恋慕郡主,绝不会让她受委屈,您尽管放心。”
呵。
老爷子自然不会和他争执,容律就往前一步,站出来:“口头保证要是有用,衙门何必签字画押。谁敢保证贵国太子不会变心?你么?你拿什么保证?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
这怎么回答?
尉迟大人脸色很不好看,“你是谁?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如意的名字就写在我父亲下面,也可说是我嫡亲的妹子,我做兄长的怎么就没资格说话?我没有,难道你有?这是来求亲还是逼婚?不答应又如何?铁蹄上君山灭我们满门是不是?你说话之前才应该想清楚,这是雍京城,是天沐国皇宫,是皇上的御书房,不是贵国的地盘,由不得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