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肖凡看到这条消息，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总算顾忌着蓝水蓝在旁，兀自不动声色，憋得好生辛苦。
他的回复是当着蓝水蓝面完成的，因此以意念勾画的文字内容仓促而简略：是我，在忙，回联。
事实上，夜莺之舞在神级试炼副本中，失败过无数次，慎之又慎下，终于前日跟一众队友携手相助，共同努力下，刚刚完成神级晋阶，那么下一步亟待解决的，也便跟蓝水蓝及一众神级玩家无异，是超神级的转职晋阶，这个环节的险途倒不足为虑，多半是要撞一撞运气了。
而今天，当于魔道中得知野山梨上线后，无疑是夜莺之舞的幸运日。直到黎明后的日出时分，她们这支四十余人的神级队伍，以各自随身携带的照明器具，在一座方圆四十余里的孤岛上，对照色谱卡与土壤分层的色泽比例，成功寻获一处死地出口。
雾霾深深的新域里云气纵横，云雾弥漫，而汲取雾气进行晋阶超神级的洗礼仪式，已然载入了玩家游戏进度的一段程式，所谓鲸吸亦是命令进行式。
夜莺之舞随队友走在迷雾中，情态懵懵懂懂，心下尚自茫然，却又似乎生起了明悟，好友列表里野山梨的ＩＤ突出无比，这人近一年没上线，才刚刚九十级，不免心生鄙夷。然而一段接着一段记忆纷至涌现，那是由初入魔道开启欢乐的征程，到其后对一切充满好奇，再到认识许许多多的陌生人，再到加入帮派，结识许多崭新的友谊。
不久后迷雾散尽，队伍成员同时收悉系统消息，被自动传出烟云新域，今次成功晋阶超神级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二十，四十一名队友，仅有五人成功转职，夜莺之舞赫然在列。
她下意识又要去联系野山梨，却不免有些矜持，瞥了一眼才发现，野山梨的头像都灰了，已是离线状态。
…………
疲乏的状态深入灵魂，渗入到皮肤骨骼，似乎身体每一处毛孔的呼吸均背负着重压，仿佛处身大气压强多倍增加的重力场中，表现在每一个最轻微的动作中。
化剑池的重力测训室最高重力不过六倍力场，那会带来将人体拉扯变形的错觉——虽然只是发生在虚拟世界的游戏场景，但感受是明晰而真实的，就肖凡的自身感觉，当前自己所经历的状态，至少也在两倍力场以上的环境中，堪称步履维艰，举手投足根本难以流畅灵敏，遑论猎杀九十级妖魔怪物。
蓝水蓝玉体横陈，千娇百媚，眉目含情，柔媚动人，肖凡却只能望洋兴叹，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恼火，却还不好发作出来。反而是蓝水蓝依偎着他柔声宽慰，大概意思是你行地，别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暂时收敛一些，戒焦戒躁，戒酒戒色……
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展颜大笑，满满的幸灾乐祸，肖凡恨恨地扑在她身上，堵住她的小嘴，却堵不住她的笑靥如花，肖凡感觉就连说话，都变成一件很费力气的事。
剑神晋阶任务既然重新接受，时效仍为一百天，就肖凡当前走路都得大喘气的状态，纵有火狼相助或邀集朋友助拳，他自己也得拖着残躯病体，起码要对怪物递出最后一击，系统才能认可他的任务击杀数。
而这最后一击尚须捕捉时机，换作以往身轻如燕之际，那当然信手拈来，轻而易举，这会儿受到任务失败的惩罚，属性削减了九成只是纸面数据，衰弱的状态却是实实在在的。这要发生在现实世界，相当于一个满状态的健康人，忽然身体各项机能全面衰败了百分之九十，那绝对奄奄一息，行将就木，一时半会儿就得往生极乐。
所幸这是游戏，作为野山梨这个玩家角色，肖凡仍然活着，饥饿度倒是早已通过食水补充，而就算把自己饿死，从山崖倒栽葱摔下去挂掉，跳进海里淹死，继而自行复活也没有任何作用，该衰弱还是衰弱——他早就试过了，央请蓝水蓝将他亲手处决，然后复活过来依然衰弱如故——事实证明，这个办法不靠谱。
那么靠谱的办法也就剩下一个，重新完成剑神晋阶任务，但此前的刷怪任务进度清零，已然收获的神器级裂魔刺依然存放在个人仓库，等级九十也算是基本达到，两万只九十级妖魔怪物的收割，却须从头开始。
两万这个数字，应对肖凡当前的状况，再参照百日的任务时限，不免令人心生绝望。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删号重练。以肖凡对魔道的熟悉程度，半天就能出离新手村，历经十级职业认证、三十级职业转正、六十级职业晋阶、八十级转职天级，练到当前的等级，想来也并不为难，加上朋友们的帮扶辅助，想必远远用不上一百天这么久。
事实上，魔道在这改朝换代的一年里，涌现出大量的新晋高手，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既有模板参照，又有自行领悟的范例，很多进入魔道不足半年的所谓新手，已然顺利转职神级，甚至成功晋阶超神级的也大有人在。
但肖凡不愿意，或者说不敢这么干，他自认为身负重任，还想弄清楚剑神晋阶任务的最终阶段，是一番怎样的新天地。
而且删号就是角色状态一切清零，哪怕将装备武器、高阶材料、游戏币等尤为珍视的有价物先行转移出去，但包裹中的坐骑栏可就没了，应用于包裹内的一切，都属于意识海层面的产物，火狼除了遭到主人抛弃或死讯，却是转移不出去的。
“最关键处还在于，你要删号的话，姬青青就会跟你解除灵魂契约关系，对不对？”蓝水蓝明知故问。
“是啊，舍不得。”肖凡答得朗朗上口，没有丝毫回避的态度。
蓝水蓝对着他左看右看，也不说话，肖凡却不自在起来，又道：“如果是你，我也舍不得。”
“如果是汪明明呢？聂语晴呢？”蓝水蓝又问道。
“生活不是考试，不是做选择题，我也可以选择不选的。”肖凡失笑道：“不管怎么选吧，都显得我……好像很不是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