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布置
唐成在图多部的停战问题上异常强硬,俙索部也另有打算,这种情况下俙索部中止对图多的进攻实已成必然之局。
最终的决定既已做出,后续事情结束的就很快,在答应了对俙索部每次的军器供应量增加三分之一,军器价格在当前基础上少许下调之后,俙索平爽快的向部族军下达了全线停战的命令。
在这次谈判中唐成对俙索部提出的这两个要求表现的很慷慨,同样他也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个是俙索部在今后的军器交易中必须坚持现货交易,不得赊欠。至于第二个则是俙索部在随后的战事中须尽量避开自己所在的多莫部旧有草场,即便是北半部不好控制,那靠着界河的南半部绝不能引入战火。对此刚刚在图多部身上发了大财的俙索平未再多做纠缠,双方各取所需,顺利达成了交易。
正因为后来谈的利索,过程也很顺心,所以开始叫嚣着一晚上也不在俙索多呆的唐成并没有真的当晚就走,甚至还作为“最尊贵的客人”参加了俙索平当晚设下的大宴。
俙索部数十年来一直僻居饶乐西北,远不像南方三部那样与唐地有着较为密切的联系,这一点的确有利于保持草原民族的狼性从而锻造出一支强军,但也使得他们在生活享受上实在有着不小的差距。其在今晚举办的这次所谓“大宴”在唐成看来,至多不过就是一个草莽英豪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草原版罢了。
撇开吃喝这方面来看,唐成也看出今晚的这个大宴明显的承担着另两个功能,一则是俙索平对结束图多战事的一个总结,大把的奖赏被撒下去,金子、银器、女人、草场,甚至还有雄壮的健马都被拉到了大宴中间的空地上,随后再一一分发给在此次作战中勇武有功的头人们。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同时还能大秤分赃,而且明显可以看出的是俙索平这次刻意将分发奖赏的面撒的很宽,这就使得大宴中的气氛在短短时间里就达到了几乎爆棚的程度,在如此效果其佳的气氛之下,俙索平仅仅只是言语平淡的说了两句随后即将到来的沙利战事,顿时就激起一片狼嚎般的喊杀声。
因为对图多部战事的顺利,更因为与图多部一战中的这些财货刺激,此时俙索部上上下下的战意已经沸腾到了顶点。
一个是战事总结,另一个是为下场战事做动员,这两点唐成看的明白,不过他确实是没想到俙索平的魄力竟然会如此之大,白天刚刚结束对图多部的战事,晚上就在带有庆功兴致的大宴上开始调兵遣将对沙利下了先手。
东西分完,将手下统兵的众头人个个激的双眼充血后,俙索平端着酒觞发出了对沙利进军的命令,这一次被他死死盯住的目标是沙利部放在饶乐大都督府外的那一万人马。
当日,联手攻击了妄图火中取栗的多莫高之后,俙索与沙利按照约定谁也没有进入大都督府一步,而是各自南下,一取图多,一取平措,走之前双方均在大都督府外留有一万人马。
可以说这一万人马其实就是一个变相的临时盟约,这个盟约保证着双方在把南方三部扫清之前的和平,但是随着今晚俙索平命令的发出,标志着这个短命的盟约正式走向了终结。
这同时也标志着自李延吉死后绵延至今的饶乐奚王争夺战已经正式完成了所有的外围清扫工作,进入最后的两强厮杀。
俙索部的这次偷袭就是厮杀的开端。
看着双眼因充血都起了血丝却又在脸上故作平静的俙索平,唐成嘴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冷笑在牛油灯的暗影中一闪而逝。
酒宴散后,唐成坚拒了俙索平送给他的十多个女奴,笑纳完近二十匹的上好战马回到歇宿的帐中后,即刻把郑三叫了过来。
“来福那边这两天有消息吗?”。
这就是让图也嗣好奇不已,唐成始终亲自操办而未交给他的事情。把猫蛋儿等家人在妫州州城怀戎安置好后,来福就收到了唐成的一封信,随后便辞别小桃一路北上,这中间他甚至连唐成的面都没见过。
当日唐成前往长安时随行的只有来福,而来福在长安的那段时间里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了一手儿潜行跟踪及收集情报的手段,要说起这些老话,来福的师傅可是前刑部在潜行跟踪及收集情报方面的第一高手苏灿,当时唐成顶着万骑大将军的牌子犹自利诱威逼的废了不少功夫才请动这老头子。
受教于这样的师傅,来福这门手艺虽然自唐成离开长安后就没怎么真正施展过,但一等最初的生疏期过后,渐渐的便有稳定的消息定期送回,这让唐成不止一次的感叹过来福的际遇还真应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老话。
闻问,郑三四下瞅了瞅,确定帐篷里伺候的下人都被遣退之后这才压低声音道:“自从上次来福说要亲自回来一趟后就再无信使往来,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
“情况有变,俙索平竟然连一天都不休整的就开始进军偷袭,他这一手儿来得太快,我得尽快知道那边的最新情况”,唐成说完沉吟了一会儿后才又开口,“明天一早你就动身赶回界河,若是见着来福即刻引他来见我。”
“姑爷小心安全”,郑三点点头后转身要走时又被唐成给叫住了,“慢着,你明早动身之前再来我这里一趟,有几封急信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长安,罢了,见着来福就让他自己过来,你安心把信的事情办好,在此事上莫怕花钱,只要快捷稳当就行”。
“路程太远,若要既快又稳,那就只能用军中的急脚递,要不我去找贾都尉?”。
“不行,一般的家信没有用急脚的道理,而他一个统军将领有什么事竟然要绕过幽州大都督府往京城发急脚?更何况我这信的去处也敏感,遇着这样的事情那个上官不得心下嘀咕着弄开看看?管着急脚递的就是大都督府,若是以他贾子兴的名义,这些信十成十会在幽州大都督府漏光”。
“那……”。
“你先下去歇息吧,容我再仔细想想”,唐成沉思着摆了摆手。
当晚,唐成帐幕中的牛油灯一直亮到二更天之后才熄灭,到天明郑三来时,他的脸上依旧一脸倦意。
唐成将枕下已封好的五六封信笺拿出来,先取过上面的第一封递给郑三,“你回去后找贾子兴,把这封信经由他的渠道给急脚到长安”。
郑三接过信后一瞥之间见信笺封皮上的收信人居然写着“太子殿下”四字时,顿时一愣,愕然的看着唐成。
不是说借贾子兴急脚出的信笺会漏光嘛,怎么……
“按我吩咐的去办就是”,唐成没有多做解释,确认一遍后递过手中的另外几封信,“贾子兴的事情办完后你就快马赶往幽州,找到大都督府里的刘司马,我这里有给他的一封信,他见信之后自然明白,你按着他交代的办就是。记住了?嗯,那就去吧”。
郑三走后,唐成也没在重又陷入一团忙碌的俙索部多留,辞别俙索平后便踏上了回程。
一路上就见到大队挎刀背弓的俙索部骑兵在头人的带领下收缩转战,来时尚是两军锋线的地方就只剩了图多部残军,这些图多部军士几乎个个都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而唐成前几天经过时所感受到的浓郁的绝望也被新的生机代替。
图多猛等人虽说在无可指靠的情况下将劝说俙索部的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唐成身上,但心里也未尝不是一直敲着小鼓,毕竟停战的事情太大,俙索部又全面占着上风,俙索平真就能答应?即便答应的话怕也没那么利索。
因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俙索部如此迅速的撤军对于图多猛等部族上层来说简直就是几乎不敢相信的巨大意外惊喜,而对于达成这一辉煌成就的唐成那份热情就更不用说。
简而言之,此次凯旋而归的唐成在图多部享受到的绝对是仅次于狼神的待遇,就连以前李延吉没死的时候也没享受过图多部如此接待。
也正是通过这件事,图多部对唐成能力的认识又有了新的评价,能让俙索平说撤军就撤军的人实在不是如今的图多部能得罪的,这一结果反过来更好的保证了唐成行前双方达成的约定。
在图多部又呆了几天,边感受着图多猛等人如火的热情,边敲定一些上次约定时不及细说的问题后,唐成再启车驾回归界河营帐。
堪堪等他走到半路时遇上了正一路疾行的来福三人。
一段时间不见,在龙门时已经微微有些发胖的来福明显的瘦了,黑了不少的脸上皮肤也粗糙了许多,一看就知道是被北地凛冽的朔风给吹出来的。
唐成仔细将来福打量了一番,亲取过车内红泥小炉上温着的酒瓯倒了一盏后递过去,“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来福跟着唐成的时间久了,自然听得出唐成这看似平淡的话里所蕴含的感情,当下心里一热,脸上却绷住了,笑说道:“少爷能孤身临险的从龙门到这里,我跑个腿又算得了什么”,因着以前的习惯,尽管唐成都已经有了女儿,来福还是习惯称他为少爷。
“好,不说这些”,唐成的身子往前倾了倾,“跟我说说,北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