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陶舍的掌柜曹寻一直惦记着那个小目标,他按照秋翁的意思,精心烧制了一窑薄釉食具。让他惊讶的是,施了薄釉的杯、盘、碗、罐等食具烧制后竟然色彩斑斓,若是有光亮照来,就会呈现出流光溢彩的效果。
曹掌柜喜不自胜,取过一只薄釉耳杯,双手小心翼翼捧着,细细摸娑,叹息良久,关照伙计挑出上好的薄釉杯、盘、碗、罐等食具,打包送往长安。他决定亲自押运,好在这种食具轻巧,容易包装和运输,可用快马驮运。
曹掌柜风尘仆仆来到长安,按地址找到了秋宅。秋翁和石敢先见曹掌柜来了,又惊又喜,夏奈尔更是亲热的不得了,搂着他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要不是石敢先将她拉开,曹掌柜都没法回别人的话了。
秋翁招呼曹掌柜坐下,几个随从也进来与秋翁和石敢先见礼,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秋翁吩咐庖厨赶紧送来酒食。
曹掌柜喝了口水,就迫不及待招呼随从搬进来几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竹篓。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几个竹篓上。曹掌柜神秘一笑,从竹篓取出一个个包裹,次第打开。
一瞬间,满屋的人都惊呆了。在斜射进来的一缕缕阳光的映衬下,这些薄釉杯、盘、碗、罐等,折射出着妖艳的光彩,如梦如幻。
曹掌柜将薄釉食具一件件摆好,直起身子,双手笼在袖里,得意地说道:“此乃平定薄釉食具也。这次杯、盘、碗、罐做的多些,也有几只汤勺、染杯之类小物件。”
秋翁抑制不住兴奋,手哆嗦着拿起一只耳杯,又似乎是怕摔坏,将耳杯轻轻放在案上,双手扶膝,面带笑容,久久凝视。
夏奈尔也是被震撼了,她拿起一只碗跑到门外,对着阳光举起,慢慢转动,眯起眼欣赏那流光溢彩的奇异效果,又将碗贴在脸上,闭上眼,轻轻地摩蹭,陶醉其中。
秋仟跟了出来,见她这般模样很好奇,凑上去问道:“这东西是不是可以卖许多钱啊。”
夏奈尔扫兴地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无奈道:“你就知道钱,除了钱你还知道什么。”
秋仟愣了一下:“做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了卖钱的嘛。”
夏奈尔右手握拳伸出小拇指,冲着他晃了晃,也不说话,径直回屋去了。
秋仟讨个没趣,嘀咕道:“还瞧不起我?”他在院子里呆立一会,忽而咧了咧嘴,做个鬼脸,右手举起,拇指和食指扣成一个圈,对着天照了照,自言自语:“是掉在钱眼里了吗。”
屋里,秋翁一件一件拿起细细欣赏,不住赞叹,问道,“你这次带来了多少?”曹掌柜笑道:“这次是拿来给你看看的,不多,不算汤勺、染杯等小物件,杯、盘、碗、罐,一共有一百只。”
秋翁双手一拍大腿:“明日我们就拿出去卖。”
曹掌柜还有些担心:“这物件长安人会喜欢吗。”
秋翁道:“我只愁太少了。”
曹掌柜略一迟疑,问道:“那一只卖多少钱。”
秋翁拿起一只可盛放调料的染杯把玩了一会,想了想,道:“富人用金银和漆具,穷人用竹木和瓦罐,我们这薄釉食具,正好在中间。长安市民富庶,我们这物件又好,就卖五十钱一只。”
曹掌柜惊讶道:“这么个小物件,五十钱,会不会太贵了。”秋翁笑道:“物以稀为贵,多则贱。”
曹掌柜嘀咕道:“五十钱,在我们那里可以买六、七斤羊肉了。”
他低下头,扳动着手指,似乎在盘算什么,过一会,笑道:“若真的能卖五十钱,那十万钱的小目标指日可待。”接着兴致勃勃说道:“平定小地方,用度不多,这薄釉食具一件本钱大概二十钱。那么,运输加上破损和这里的店肆花销,就算每只再加上十钱,一共是三十钱。如此算来,每件可以获利二十钱。”
他越说越兴奋,一拍大腿:“平定的陶窑一次可烧制三百只,十日一窑,再怎么的,一个月总有五、六百只成品吧,就可获利一万多,这小目标,一年可成。若卖得好,我就再在垒几个陶窑,”说到这里,他惊觉自己口水也流出来了,慌忙抹了下嘴角。
次日,众人一起去了秋翁在东市的店肆。
曹掌柜昨日到了长安后一直很兴奋,晚上也没睡安稳,起了个大早,将东西搬去店肆,秋仟和夏奈尔也跟了去。秋翁与曹掌柜商量过了,以后这家店肆就由夏奈尔打理。石敢先对做买卖完全没有兴趣,一早也不知去哪了。
曹掌柜进了店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问了房价,秋翁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他连连摇头,对着夏奈尔感叹道:“长安房价真的贵啊。”夏奈尔撇了撇嘴:“你与平定县城比啊。这里可是京城。”
曹掌柜嘿嘿一笑,站在门口四下环顾,心中激动,搓着双手道:“今日开张,是不是也该挂个招幌?”
秋翁笑道:“还是低调些。将来做大了,就取个响亮的店名,再挂个招幌。”曹掌柜连连点头,道:“秋翁想得周全。”
秋翁只在门口摆出了几件薄釉食具,也没吆喝。
夏奈尔拿起一只精巧的耳杯,双手来来回回轻柔地抚摸,心下欢喜,竟有些舍不得卖了,嘟囔道:“这么好的物件,我们自己也该留一些”。
曹掌柜不以为然,道:“以后还可以烧制的。”
夏奈尔道:“这是头窑,我是舍不得全卖了。”
秋翁被提醒了,道:“是该留些,这次就卖八十只,留下二十只,也要有些样品的。”
东市人群熙熙攘攘,秋家小店并不起眼,偶然有路人停下脚步,曹掌柜赶紧捧出食具让他们看。不过,这些个路人似乎是外地来京的游客,只是闲逛,对买这种食具无甚兴趣。有几个人拿起看看,赞叹到底是长安,食具也与别处不同,然后就放下走了。
眼看已近正午,秋家店肆的物件一只也没卖出去,曹掌柜一脸失望。夏奈尔也有些泄气了,噘着嘴,拿过一只薄釉汤勺放在案几上,手指拨动,让汤勺不停地旋转。
秋仟早上起来还热情满满,这时也凉凉了,道:“小目标哪有这么容易的。”就要出去逛街,被秋翁叫回。
秋翁也奇怪这半天了怎么会没开张,他站在门口观察了一阵,又拦下几个行人说了些话,才恍然大悟,回身笑道:“我知道这么回事了。”曹掌柜赶紧凑过来,满脸期待的神情。
秋翁招呼大家过来坐下,娓娓道来:“这长安人啊,上午都忙自己的活计,大臣上朝,府衙的官吏也都在办差。所以外面街上闲逛的,大多是外乡游客。这些外乡游客喜欢买些酒食和稀罕玩意,我们卖的食具,他们自然不感兴趣,或有想买的,也会顾忌携带不便。”
曹掌柜恍然大悟,道:“我们县城就不一样,上午热闹。”
秋翁道:“我们暂且歇息,待过了午时,自然会有买家光顾。”
秋仟原本百般无聊,闻言一跃而起,道:“我去街上看看。”
夏奈尔哼了声,揶揄道:“可别再买个夜明珠回来了。”秋仟大惭,回过身也想呛她几句,可又无话可说,扭头就要出门。
秋翁皱了皱眉,喊道:“第一天开门,你半天也坐不住啊,将来如何打理家业。”秋仟无奈,只得又坐下,嘟囔道:“我又不想打理家业”。秋翁注意力又放在门外的动静上,并没听清他说些什么。
这时,门口慢悠悠走过个公子模样的儿郎,瞟了眼薄釉食具,似乎怔了一下,迟疑片刻走了过去。但只走了几步,公子哥又折返回来,蹲在案几前。
秋翁悄悄做了个手势,示意今天要开张了。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门口,曹掌柜起身就要过去,被夏奈尔一把拉住,悄悄说道:“别激动,,坐在一旁,看看秋翁如何做买卖的。”
那公子哥打量了一眼秋翁,秋翁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公子哥将一只耳杯拿在手里,先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伸出手指顺着杯沿捋了一圈,再对着阳光照了照,问道:“掌柜,这耳杯可是卖的?”
秋翁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公子哥道:“陶器上釉,我是见过的,不过,如此精巧的薄釉食具,倒是第一回见到。这耳杯做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