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什么都没有,没有时间,没有空间,黑暗混沌,一片虚无。
随后一段特殊的波动从黑暗中清醒过来,在黑暗和混沌的刺激下诞生某种感知,感知导致一个想法,于是睁开了眼睛。
来自外部连续的信息流,画面和声音,一一收集过来,分析,定义,发现周围映照着无数绚烂的魔法灵光,那是一个元素池,而他就悬浮其上。
元素池,全称元素能量池,是法师实验室和法师塔中最关键和核心的装置,往往从六大内层位面——地水气火四大元素位面和正负能量位面——抽取能量作为整座法师塔的能源中枢,维持魔法阵运转,为魔像充能。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元素池,但在看到的瞬间就明白它的名字、来历和作用。
在一种名为疑惑的思维诞生前,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年轻英俊,披着金色长发,拥有一双祖母绿的眼睛。
“你感觉如何?”对方问道。
“很好。”
他下意识地回答,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驱使着回答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问题,任何问题。
“我是你的创造者!”男人用一种宣示物权的口吻说,“你是这里最出色的作品和造物。”
他看着自己,上半身是赤裸的男人,肌肉结实壮硕,充满阳刚之气和力量感,长着两对手臂,腰部以下是一团云雾状不断旋转的涡流,确实符合“完美”的定义。
他看着男人,提出觉醒意识后的第一个问题:“我的名字?”
男人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神色平静地将问题重新抛回来:“你可以选择一个你喜欢的,作为你来到世上的礼物。”
他开始思考,试图从房间及元素池中汲取灵感和思路,一个片段突然从他意识中闪过。
那是一只外形和他十分相似的生物,同样是四臂,不过下半身不是云雾涡流,而是一条粗壮修长、布满鳞片的蛇尾。
“塔洛斯。”他说。
他不知道这个单词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但在意识发现它的瞬间,他就喜欢上这个名字,仿佛在遥远的过去就属于他。
但这显然不合逻辑和事实,因为他才刚刚诞生。
矛盾的冲突让他大脑一阵刺痛,为了缓解这种不适,他中止了对问题的深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说出名字的瞬间,男人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下。
不过对方最终没有就名字问题发表看法,只是在稍后的对话中再也没有提及那个单词。
“看到这座元素池了吗?”男人指着地水气火四大元素,正负能量共同汇聚的魔法池,“我创造你的目的和你存在的价值就是成为它的一部分,运转整座元素池。”
“现在,将你的身体慢慢融入其中,成为这里的中枢。”
对于男人的命令塔洛斯欣然应允,顺从地降低高度,云雾涡流率先与元素池连接在一起。
咒语、吟唱、魔法阵、法术灵光……
奇异的联系在身体和元素池中流淌,他能感受到元素池中以纯粹能量形态存在的四大元素和两大能量,而非种种由它们派生衍化而来的重力、岩石、冰霜、波涛、风暴、闪电或火焰。
男人挥舞着魔杖继续念动咒语,元素池的运转进入更高层次,元素和能量竟然液化,成为一种湛蓝色的液体,每一滴都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
这就了不起了,因为整个赛恩斯还没有任何一座元素池能将元素能量液化——赛恩斯是什么,又是一个疑问一闪而过——那是魔法造物中最着名的一种建筑元素井才能做到的事情。
整个赛恩斯,元素井的数量屈指可数,一般掌握在九环议会手中,是一座座浮空城能悬于天际,笼罩在迷锁中的根本。
一阵酥麻中,他感到一阵虚弱,某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缓缓从身体流逝,流入元素池中,成为其中一部分。
他感到不舒服,也知道那种东西对他非常重要,但男人赋予他的天职和存在价值让他没有动弹,与元素池的联系更加紧密。
又是一个片段在脑海中闪过,那是一张羊皮纸,上面记载着一个狮子和绵羊的小故事……
这个故事如同一把钥匙,在他脑中打开一扇扇大门,更多的片段不断闪回。
手里抓着爆裂手雷的石像鬼、手持阔剑的铁骑士、从天而降的陨石……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双祖母绿的眼睛上,一种强烈的杀意在心底沸腾,如同火山一样爆发出来,瞬间席卷全身。
“布鲁斯!”
他喊出眼前男人的名字,同时回过神来。
眼前这一切,不过是布鲁斯仗着梦境主人和高阶法师的优势制造幻境对他这位入侵者的围剿,妄图将他这道意念彻底消灭。
“果然,我一旦开始吸收你这道意念中蕴含的那种力量,就会引起你的反弹。”布鲁斯冷酷地指出一个事实,“不过没关系,再过几秒钟你就要成为元素池的一部分。”
说不定还能以此为联系,窥伺塔洛斯本体中的那股力量,那股让他在睡梦中都试图占为己有的力量。
塔洛斯看着逐渐虚弱下去的身体,并不慌张,因为一个漆黑的漩涡在他头顶出现,迅速坍塌,成为一个介于有和无之间的奇点。
奇点一出现,立刻产生一种布鲁斯前所未见的恐怖吸力,不断旋转,空间扭曲,成为一个黑色漩涡。
周围的一切可见不可见的物质和能量全都被黑色漩涡吸引过去,就连光线都没能逃逸,从各个角度弯曲过去,成为一道光轮环绕着中间漆黑一片的球形漩涡。
塔洛斯身下的元素池最先遭殃,湛蓝的液体和建造元素池的材料几乎是同时投入黑乎乎的漩涡,消失,湮灭。
轰隆——
梦境中的一切都以漩涡为中心开始坍塌,包括大地和天空,灰飞烟灭,布鲁斯的念头毫无意外地被落入其中,化为虚无。
对塔洛斯来说梦境就是一个唯心至上的地方,只要意志足够坚定,想象力足够丰富,深明法术效果,他变成幻想出种种法术来,之前的群体定身术、液态护膜都是如此。
而现在,塔洛斯幻想出来的一个黑洞——他不知道黑洞诞生的原理,唯一能够赋予的就是连光线都能捕捉的恐怖吸力——一下子就将布鲁斯的梦境摧毁。
心想事成,大概与此类似。
砰!
一切归于虚无。
在仅剩一点意识被弹出梦境的瞬间,塔洛斯看到一轮一轮清澈纯净的焰光,照亮混沌。
而源头则是一朵悬于虚空的火焰,明黄油亮!
那是魂火,却不是他的。
第二朵魂火!
一瞬间,所有之前塔洛斯疑惑的事情都想通了。
为什么在见到布鲁斯的瞬间魂火会轻微颤动,为什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产生一种恨不得挫骨扬灰的杀意,为什么在见到印伽位面杀戮竞技场时说出相同的话……
因为布鲁斯身上同样有一朵魂火!
此前,塔洛斯一直以为魂火来源于斯特拉斯堡战场上的那次意外,由灵魂升华而来,是独一无二的,可现在仔细一想,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魂火的第二个弊端正式摆在塔洛斯面前,和另一位魂火持有者间无可避免的厮杀,这也是当初他认定布鲁斯为宿命敌人的根本原因!
无论是塔洛斯还是布鲁斯,在经历先后两次见面后都不会认为任由对方活下去是个正确的决定。
杀死对方,夺取魂火,壮大自身——看到布鲁斯魂火时塔洛斯就知道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壮大自身魂火,是预感,也是事实——完成点燃魂火那一刹那就注定的决斗势在必行,避无可避。
事实上,在财富之城,塔洛斯已经遭遇过来自布鲁斯的袭杀。
回想当时情况,庆功宴上记载《七日圣经》的羊皮纸不过是一次最简单的试探,毕竟拥有魂火的人不会在阅读《七日圣经》后死亡——至少塔洛斯是这么认为的。
结果显而易见,塔洛斯的安然无恙让布鲁斯立刻下定决心,先下手为强,在财富之城受到光照会袭击当天暴起发难,于伯岭翰郊外布下重重杀局,环环相扣,手段缜密,处处置人于死地。
若非拥有表世界这张底牌,以及出门前桑德拉交给他的大把法术卷轴,他的魂火恐怕已经转移到布鲁斯身上,成为他迈向四阶大法师必不可少的一股能量。
“财富之城是黄金帝国领土,我势单力薄没有办法和你抗衡,不过既然来到卡斯皮海——”心念一动,塔洛斯的意识已经在瞬间跨越漫长的时空回归本体,快速思考对策,“水域可是最能发挥潮汐娜迦战力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藏在哪里,身边带了多少护卫?”
身为黄金帝国的二皇子,布鲁斯肯定会带着一定数量的护卫出行。
何况,伯岭翰郊外和刚才梦境中的石像鬼、铁骑士等构装生命可是让塔洛斯十分难忘。
“没什么好担心的。”塔洛斯睁开眼睛,透过河水看到漫天繁星,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这次我可是与两位三阶和两位四阶职业者同行!”
“一定会成功的!”
“有什么心事吗,塔尔?到现在还没有睡着。”
忽然,不远处传来多洛蕾斯的声音,塔洛斯一看,只见娜迦女巫正向他游来。
塔洛斯眼睛一亮,又含糊解释道:“我前往财富之城参加一场盛会的时候,曾受到黄金帝国二皇子的偷袭,差点被他杀害。他对冰霜圣冠非常感兴趣,我有一种预感会在卡斯皮海上遇见他。”
“你想怎么报复他?”多洛蕾斯非常痛快地回复。
塔洛斯想了想,决定将话说得委婉一些,不过在他组织语言的时候,多洛蕾斯已经抛出两个建议:“是直接杀死还是抓起来囚禁在海渊中?”
海渊,深度在深海娜迦居住的海沟之上,除开魔法或一些特殊物质,海渊中没有任何阳光存在,漆黑一片,是深海传奇生物海栖魔鱼的居住地,娜迦王国和美人鱼与鱼人联合王国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区。
多洛蕾斯的如此仗义让塔洛斯开心极了,不过在喜悦外,他稍微有一些疑惑:“可他是人类世界黄金帝国萨拉弗斯的二皇子?”
会不会引起娜迦王国、雪山神殿和萨拉弗斯的外交纠纷,甚至引起一场世界大战。
“可我们是娜迦。”多洛蕾斯轻笑一声,在水流中蛇盘在塔洛斯身旁,“最关键的一点是,你刚才提到的黄金帝国二皇子,布鲁斯——应该是这个名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不是一位牧师,也不可能成为萨拉弗斯皇帝。”
除非圣战,或者本来就相互敌对,否则人们一般不会在公开场合对信仰诸神的牧师和祭司下手。
这毕竟是一个神统世界,每一个教会背后都站着全宇宙最强大的存在,神灵!
“而且,这里既不是黄金帝国,也不是人类世界,实际上卡斯皮海不属于潘帕斯帝国或加印雅王国等任何一个国度,即便在预言法术的帮助下查到凶手能够引起的外交纠纷也十分有限。”
“更何况——”多洛蕾斯用一种罕见的骄傲口吻描述一个事实,“你是传奇法师黑海大公的儿子,而当年开创黄金帝国的阿尔伯特一世早就成为历史。”
“一个没有史诗骑士坐镇的皇室,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无法成为皇帝的皇子而与一位传奇法师发生冲突的,如果布莱兹二世还能保持一个清醒头脑的话。”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最后一点,“这么说,你会帮助我一起对付布鲁斯?”
“当然,不仅是我,我想缪拉尔也非常愿意。”
那就是三位五阶强者、蛇发女妖一代子嗣的共同行动。
布鲁斯啊布鲁斯,卡斯皮海就是你沉尸之地。
带着必胜的信心和憧憬,塔洛斯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