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娘亲,起了吗?有客来。”
一大早正好眠,狐狸崽却来搅我,我『揉』『揉』眼,含糊道:“进来罢。”
却见纱布屏风后面映着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我支起上身定睛一看,“浮欢?你怎么来了?”
衣着红绯的少女一手牵着阿玄,一手抹鼻子,哭丧着踱来我身边,“娘娘,容夙说我在他身边不安分,不好好默书,送我来这里听神君的授课。”
白泽一直在带阿玄的功课,这十数载来我带他定居遗桑谷,东彝族的许多小辈听闻此事十分艳羡,纷纷向银灵子打听能否将家中小儿送去旁听,银灵子十分爽快,来一个塞一个,最后人多了,白泽便索『性』在遗桑谷正式设立学堂开课。
我下床穿衣,抽出手绢给她擦脸,“那你哭什么呀?”
她抽抽噎噎地道:“我都这么大了,还跟群『毛』孩子一同上堂,多丢脸啊。”
阿玄最忌讳别人说他小,这浮欢还点到了“『毛』孩子”,令他更加不高兴了,但碍于礼仪,到底没甩开浮欢的手,只垮着脸争辩道:“阿姊,我今年比去年多长高了半寸,很快就能超过你了。”
浮欢顾着沮丧,丝毫没悟到狐狸崽在小心翼翼地保全自己的面子,无情道:“你十几年了也就长高这半寸。”
狐狸崽彻底不高兴了,赌气将手抽回去。
“阿瑶,容夙说你当初跟我一样愚笨不学好,便是仰仗白泽神君才得如今文采斐然,要我也跟着神君学一学。我俩争议了好久,他硬要送我来,你说,我功课有那么差吗?”
我闻言眯了眯眼皮。
阿玄平时本不会行落井下石这等小人作风,但今日他道:“早前的《异兽集》,我读两篇就通熟了,阿姊你现今都没认全过。”
浮欢红着鼻子委屈巴巴地看我。
我拉住她的手,“你不能这么想,自上古以来妖兽怪兽诸般之多,任谁都是不好记的。”
“你从小同容夙一起长大,最了解他了,那你来说容夙为什么要送走我?”
我满面凝重地想了想,痛惜道:“容夙他……大概是不爱你了。”
“哇!”
浮欢眼泪霎时跟倒豆子似的汹涌而出。
“坏龙!我再也不理他了。”
“对嘛,那恶龙蔫儿坏蔫儿坏的。乖了乖了,娘娘疼你。”
我转脸问阿玄,“既然来客,怎么是送来我这儿,该去见尃机夫『妇』,交由骊姬安顿浮欢。”
狐狸崽道:“今儿赶早骊姑姑便带姑丈和小儿回骊山娘家,后日才回呢。”
我呆了呆,“骊姬还有娘家呢?那、现下已过巳时,可以直接携你阿姊去学堂找白泽……哟、儿子啊,你翘课啊,这可不能够。”
阿玄晃晃身后的九尾,面『色』踌躇道:“嗯,是先生他、先生今日没来上堂,我们都还有好好等着呢。”
“又没去?这月都第几回了?”
难怪狐狸崽会过来找我,白泽平日便不苟言笑,学堂上更是教学严谨,做派冷硬不留私情,学生们没有一个不怵他的。
狐狸崽也是俱他俱得紧,在白泽面前跟个小猫儿似的,规矩得很,是万万不敢去敲先生的房门。
我无奈地摇摇头,“你把你阿姊的行李置在我旁边的厢房,带浮欢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再去堂上坐好温书,我去给你们唤先生。”
悠悠打着团扇敲了三下门。
里屋是白泽回应,“进来。”
我推门而入,“白泽啊,堂上都『乱』成一锅了,平生你是最守信誉的,无故缺席可有损你的风评……”
白泽已穿戴整齐,守在床畔,而榻上——
我一脸嫌弃地睨着银灵子,“就知道白泽定是被你这崽子拖住了。”
银灵子蜷缩着身体倚着床杆,柳若扶风地哀呼道:“阿泽,我肚子痛。”
我冷嘲热讽翻白眼,“哟!昔年我们在中曲山上被一群妖兽围攻时,你胳膊没了半截,肚子上被捅了两刀,肝脏肠子都差点流出来了也不见你坑一声。怎么如今这般柔弱,前天喉咙疼,大前天手疼腿疼,这次换肚子疼了?”
“哈!你还好意思说那次,我肚子上那两刀是为谁挡的?就为这点陈年旧事尤央至今都揪着我不放,是不是那老变态也在你面前一直说起?”
“谁叫是你撺掇我去的中曲山,否则我们会遇险?”
“那我提议的时候你别欢欣鼓舞地跟着去啊!”
“那你半死不活的时候是谁一力护下你的?我身上可也没少挂彩。”
“白泽护的我啊!”银灵子硬梗着脖子,“不是他来救,咱俩早翘辫儿了。”
“嗯。”我转脸对白泽道:“你看亮亮跟我吵一架人也精神了,想来无大碍,今早容夙差人将浮欢也送来听你的课,这学子们都在堂上等着先生,那你去不去?”
白泽面『色』略有不自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轻咳两声,对银灵子道:“咳!那你、好生在床上躺着,我中午便回来。”
银灵子一把拉住他,一脸虚弱,“我还疼,你再给我『揉』『揉』肚子。”
然后本帝姬就眼睁睁看着我儿心中那做派冷硬说一不二的先生、软着耳根子一脸温柔地坐在床边,伸手边『揉』边轻声问着:“是这里疼吗?”
我看不下了,猛扇了两拐团扇,质问亮亮,“难道你不会自己『揉』吗?”
银灵子诚恳道:“不会啊。”
我捏着扇柄一顿气闷,皱着眉头一脸复杂,“你这就、相当的不要脸了。”
不要脸的亮亮君不顾我的抗议,公然与我作对,与白泽道:“你昨晚可答应我的,今日对我有求必应。”
白泽又咳了一声,面『色』尴尬道:“阿瑶,今日还烦你为我代次课。”
啊!没脸看。
本帝姬『摸』了桌案上白泽授课用的简书,败阵而走。
到了午间休息的时候白泽方姗姗来迟。他脚步声素来很轻,然他刚出现在门前,原本炸锅了的学堂瞬息间静得只剩白泽行走间衣诀摩擦的声响。
满堂的『毛』孩子们乖觉坐好,齐声道:“先生好!”
白泽横扫了堂内一遍,揪出几个没来得及收敛住手脚的,“衣着不整,吵闹喧哗,抄千字文十遍,三日后申时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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