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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已发,夕阳西下。

耶律贤站在窗口,看向远处。

楚补劝道:“大王,天时已寒,不宜久吹风,您该回去了。”

耶律贤长叹一声:“大军今日去幽州了,唉。可惜,我没能够看到三军出发的盛况。”

楚补却笑道:“大王何必叹息,大王没能看到,主上也没看到啊。”

耶律贤一怔,楚补忙在耶律贤耳畔私语几句,他当个笑话讲,耶律贤却听得又气又恨,怒道:“哼,堂堂大辽天子,征伐之际,大军将发,却喝得烂醉如泥。真是……怪不得汉人说,唯怯懦者最凶残!哼,哼!”

楚补低声道:“昨夜,他还差点杀了女里将军。事后还说女里:‘亏他还是大将,真没用。兀……先帝留下的人,果然当不得事。’”他差点顺嘴把穆宗原话说出来,说了一半才想起来,忙换了种说法。

耶律贤眼神一闪:“看来,我得去见见女里了。如今宫里清净,正是时候啊。”

“要不还是让韩郎君去吧。这外头——”楚补指指窗外,“那乙辛等人,可是太平王派来的。再说,女里也未必可靠,您不必为他而冒险。”

耶律贤摆摆手:“女里此人,名利心重,贪权爱钱,他若知道皇叔至今不能将他视为心腹必然心中惶然。他在近卫军中举足轻重,权力只在罨撒葛之下,若能争取到他,对大业很有帮助。我必须亲自去,以示诚意。”他见楚补仍然面有忧『色』,笑道:“放心。我只是在宫中走走,偶遇上些人闲聊几句也没什么不可以。如今,皇叔对我疑心尽去,偶尔冒次险还是值得的。”

过得数日,耶律贤在宫中闲逛,见女里带着士兵巡逻,观其神情之间,果是眉头紧皱心事重重,便主动招呼:“女里将军又带着人巡视宫禁啊?”

女里忙拱手:“见过明扆大王。”

耶律贤点头:“这等巡逻之事,本该让下面人去办,如今朝中像女里将军这样还愿意事必躬亲的人可不多了。”

女里苦笑:“女里也是按照太平王吩咐办事。宫禁关系到主上安危,不得不多加小心。”前些日子他倒霉刚好遇上皇帝酒后杀人,虽然太平王也看在眼中,体谅他的不得已,但终究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帝心意如何,却是无人知道。所以这种时候,他最好不要给人落下任何把柄,免得捅到皇帝跟前,教皇帝想起那日之事,拿他来出气。

饶是如此,他也不得不为以后考虑,如今眼前的皇子贤,就是他考虑的后路之一,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接近,他一个暂管禁宫骑兵事务的将领,无端跑去皇子的内宫,岂不招忌?

没想到竟然与对方相遇,又得对方主动招呼。这几日他亲自巡逻,也有此因,带着的均是心腹之人,便叫他们在前面继续巡逻,自己与耶律贤落在后面,慢慢地边走边聊。

耶律贤问他:“听说,大军出征前日,皇叔醉酒后与女里将军动手了?”

女里身子停了一下,僵硬地答:“正是,明扆大王竟也听说了?”

耶律贤呵呵一笑:“皇叔素来如此,一喝酒便不记得人。女里将军别见怪才是。”

女里只得答:“臣不敢。”

耶律贤慢慢道:“我等为人臣子的,从来上令下行。皇叔虽然喜怒无常,可那只是对侍从和宫婢,对大臣们还是敬重的。他也从来说,若他酒后下令杀臣子,让我们别把这命令当回事。”

女里听了这话,手中不禁握了握拳,虽然知道这是劝慰之语,可终究还是憋着气:“若主上酒后一剑杀了臣,那也就只能是臣自认倒霉了。”

耶律贤笑了,摆摆手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皇叔还是有分寸的。便是真到了那田地,皇叔清醒过来也会加倍补偿的。只是……”他叹了一口气,“将军的职位,原也是沙场上拼杀过来的,若是这样死了,终然得了补偿,也没有什么意思。”

女里梗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不瞒大王,女里不怕死的,可女里怕死得没有价值。不要说死,便是伤了胳膊腿儿,从此也是废人一个,还不如死了呢。”

耶律贤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是啊。谁不是这样想呢。父皇从前是从不会这样对待文武大臣的。”

提及世宗,女里心头一热。当年他不过是个部族的马奴,只因善于识马驯马,得世宗赏识,才得一路直上身任要职。穆宗对他虽有小惠,却也令他险些身死。世宗对他有大恩,却只能记在心头。他看着眼前的耶律贤,不由发自内心地道:“先皇对臣子们,真是仁厚啊。哪怕是谋逆之人,也是多半放过了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耶律贤的神『色』,见耶律贤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便试探道:“大王,女里当年不过是一马奴,蒙先皇恩典而步步提升,虽然如今也侍奉当今主上,但是,女里永远是先皇积庆宫的臣子,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耶律贤看着他微笑,眼中却有一丝意味深长的神情:“我知道女里的忠诚,我也一直把你当成自己人。”

女里相信自己是看懂了耶律贤暗示的,顿时眼睛一亮,拱手行礼:“能得大王信任,女里愿意效死。”说着就要跪下。

耶律贤忙拉住女里:“不必多礼。这是在宫里,咱们闲话几句便是,别落人话柄。”女里亦是明白,他只是稍作表态,见耶律贤谨慎,更知道自己没投错人,当下应是。

燕燕闹腾着要出府,胡辇拗不过她,见穆宗如今已经离京,便是再放她闯祸,也终究是自家能收拾得了的,于是不再约束,任由其出府『乱』跑。

乌骨里自然也借着这个由头,派丫鬟重九去约喜隐相见。不承想重九回来惴惴不安地告诉乌骨里,皇太叔府如今被太平王派来的兵马封住了,所有的人,许进不许出,所有采买等事宜,也均是太平王府每日一送。

乌骨里大惊:“怎么会这样?前几天还好好的。”

重九哪里知道,自己所知,也是好不容易打探的:“我从那些士兵口中打听到,说这是太平王下的命令,据说王府涉嫌刺杀主上。”

乌骨里烦躁地摔了首饰匣子:“胡说八道,他怎么会刺杀主上?我,我去找太平王去。”

重九吓得死死拉住她:“姑娘,太平王可不好惹,您别添『乱』了。”

正说着,燕燕兴冲冲跑进来:“二姐,今天没出门啊,我们后院去练剑吧。”不想却看到乌骨里崩溃地掩面大哭,她从来不曾见这位泼辣的二姐如此哭过,吓坏了,连忙扶住她急叫:“二姐,二姐,你在哭什么?出了什么事?”

乌骨里扑在燕燕怀中大哭,燕燕不知所措地抱住她,直到她哭够了,这才哽咽着把经过说了。

燕燕听了,倒是吓住了:“什么,二姐,你真的有喜欢的郎君了,这个人还是李胡家的喜隐?”见乌骨里忍泪含羞点头,还抚着耳边的白玉耳环,似仍然沉陷于对喜隐的『迷』恋中,她想了想,还是泼冷水:“二姐,我觉得喜隐不好,配不上你。”

乌骨里红着眼睛瞪着燕燕,怒道:“呸,你这个黄『毛』丫头懂得什么?我喜欢他,他就是适合我的男人,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

燕燕不禁犹豫起来:“可是大姐也说,喜隐不好……”

乌骨里顿时沉下脸:“小燕燕,你休要满口大姐大姐。大姐懂得再多,可总有些事,是她不懂的。哼,她要懂男人的话,早就嫁出去了。”

燕燕急了:“喂,你怎么可以说大姐的不是?”

乌骨里一时失口,也后悔了,忙赔不是:“好燕燕,我不是有心的,难道我不比你对大姐上心?哎呀,我也是被你『逼』急了。哼,你要还当我是姐姐,就不许说他坏话,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燕燕见乌骨里如此,气势顿时软了下来:“那你现在怎么办?”

乌骨里迟疑着说:“我,我想去找喜隐。”

燕燕问:“喜隐不是封府了吗?你怎么能去找他?”

乌骨里顿足:“我不管,这个时候,他最需要我,我要去见他。你是我妹妹,你要帮我想办法。”

燕燕哪里有办法可想:“要不然,跟大姐商量一下好不好?”

乌骨里心虚,忙拉住燕燕急道:“不行不行,你明知道大姐不喜欢他的。你也不可以告诉大姐。”这边就『逼』着燕燕,要她发誓不可以告诉大姐,否则自己就与她绝交。燕燕被『逼』不过,只得答应了。可回到自己房中,越想越不对,竟一夜未眠。次日早晨,胡辇发现了她的黑眼圈,严厉『逼』问。她终于挨不过审问,支支吾吾地把乌骨里的事都说了出来。

胡辇大怒:“胡闹,太胡闹了!喜隐居然……乌骨里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一拍桌子,喝令侍女空宁,立刻去把乌骨里叫来。燕燕被胡辇的怒气吓了一跳,怯怯地劝道:“大姐,你别太生气。二姐也没做什么……”

胡辇想到草原上喜隐对自己的表演,想到那白玉耳环如今还戴在乌骨里耳上,又想到乌骨里对自己撒谎,甚至还陪着喜隐去见过了耶律屋质,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要把自己一家绑到了李胡的船上,心中怒火更是不可抑止。她既恨喜隐的无耻和工于心计,也恨乌骨里的愚蠢和轻信,但此时只能努力控制情绪,叫燕燕离开。

燕燕犹豫不决,走到门边,又返回来,苦着脸哀求:“大姐,你别怪二姐。”走到门边,又苦兮兮地扒着门边看着胡辇,她自觉当了叛徒,辜负了二姐,再看看大姐盛怒,更觉得不敢离开。

就在这犹豫的当口,乌骨里到了。

她一进门,看到盛怒的胡辇和心虚的燕燕,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指着燕燕大骂:“好啊,燕燕,你居然说话不算话,你敢当叛徒。”

燕燕哭丧着脸:“二姐,对不起啊,我也是没有办法,大姐太厉害了。”说着,她的声音也弱了下来,小心为自己辨护,“再说,我觉得,我们有事总不能真的瞒着大姐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更让乌骨里误会:“什么,你是存心的,好啊,枉我这么信任你,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见燕燕被乌骨里骂哭了,胡辇大怒,喝道:“住口,乌骨里,你自己做错了事,居然还敢责骂燕燕。”

乌骨里倔强地反驳:“我不过遇到了一个心爱的人,恰好他也爱我。这有什么错?”

胡辇怒极反笑:“恰好他也爱你?他爱你?哈哈哈……你根本不知道喜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现在是在为这个家带来灾难!”

乌骨里被她这几声冷笑,笑得整个人怒不可遏,声音也尖诮起来:“是啊。我是不如大姐你懂得多,脑子里装的都是家国天下。可我也知道,男婚女嫁是人的天『性』。我这个年纪找个男人谈情说爱,怎么就是错事了?怎么就给家里带来灾难了?”

“喜隐接近你根本就是别有用心!你稀里糊涂被算计,反过来还要连累父亲和家里。”

乌骨里听着胡辇口口声声污辱喜隐是“别有用心”,气得满脸通红,顾不得素日对大姐的敬畏,扑了上去叫道:“不许你污蔑他。”

两姐妹吵作一团,燕燕夹在当中,可怜兮兮地只能求了这边求那边:“大姐、二姐,你们别吵,别为了一个外人吵。”

乌骨里一把将燕燕推开,叫道:“你闭嘴。既然出卖我来告状,就少来装好人。”

胡辇亦斥她:“小孩子不懂别『插』嘴。”

燕燕叫了起来:“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没想到胡辇和乌骨里却朝着她一齐斥道:“闭嘴。”

燕燕连忙掩口闭嘴。

胡辇又指着乌骨里:“你也闭嘴。”

乌骨里叫了起来:“我凭什么闭嘴?”

“哼,要不是燕燕告诉我,还不知道你要做出什么荒唐事呢。”

乌骨里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啊,你说我荒唐?”

燕燕伸出头来,怯怯地点头:“我觉得大姐说得对。”

乌骨里指着燕燕:“闭嘴,你们俩居然结成一伙,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胡辇却道:“燕燕没有错,你凭什么叫她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见她大发雷霆,两个妹妹一起掩嘴看着胡辇。胡辇下令:“来人,把二姑娘带回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更不许她去李胡府。重九、瑰引,你们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重九和瑰引上前扶住乌骨里往外拉,劝道:“二姑娘,跟我们回房去吧。”

乌骨里被两人拿住,愤怒地挣扎:“大姐,你凭什么不许我出门。”

胡辇冷笑:“我这是为了不让你给家里制造更多麻烦。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们家避嫌还来不及,怎么能让你和李胡家再扯上关系。”

“喜隐是无辜的。他现在需要我的支持,你不能把我关在家里。”

胡辇不为所动,喝道:“重九、瑰引,还不把你们姑娘带回房间去?”不顾乌骨里又哭又闹,胡辇让重九和瑰引把她拖走了。

燕燕见状十分不忍,怯怯地劝胡辇:“大姐,二姐她……”

胡辇却截断了燕燕的话,此时的她已经头痛万分,也没心思理会燕燕,只喝道:“你们都不许出门,给我少闯一些祸。”说着甩门而去,只余燕燕一人愕然呆立,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一场灾难,胡辇把乌骨里关了起来,乌骨里则以绝食相要挟,并且在燕燕试图劝说她的时候,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对胡辇的不讲理和燕燕的叛徒行为绝不原谅。

燕燕求了这个求那个,可是谁也不理她。她试图在两人之间转圜,但是两人谁也不肯退让。她在理智上偏向着大姐,但在感情上又偏向着二姐,两人斗气,她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过了几天左右不是人、劝得几乎崩溃、哭到没人理会的日子以后,她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一个人可以求助,她还有万能的德让哥哥,可以帮她解决所有事情。一想到这个,她就待不住了,也不理会胡辇的禁足令,趁胡辇一出门,就溜出去找韩德让了。

偏韩德让不在家,韩夫人热情地接待了她。韩夫人问了半天,燕燕却不肯告诉她出了什么事,只一味要“德让哥哥回来”。可是这会儿韩德让还在宫中,只能让她先等等了。

燕燕在韩家小花厅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从耶律贤宫中接到消息匆匆回来的韩德让。韩德让一进小花厅,就看到燕燕哭着扑了上来,叫道:“徳让哥哥,你终于来了。”

韩德让看她的样子,便照往日的习惯问她:“怎么了,燕燕,你又做了什么淘气的事情,要我帮助?”

燕燕顿足,大声说:“不是我,这次真不是我,是我二姐!”这次她终于可以在韩德让面前,理直气壮地为自己以外的人说出请求帮助的话。

韩德让眉头微皱:“乌骨里,她怎么了?”

燕燕焦急地想把所有的事情倒出来,却说得语无伦次:“大姐和二姐吵架了,二姐说要绝食,大姐把二姐关起来了,二姐说我是叛徒不理我了,都是那个喜隐不好……德让哥哥,怎么办呢,你帮我想想办法。”

韩德让抚额无语:“你到底要说什么啊……等等,又关喜隐什么事了?你二姐和你大姐吵架,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哦,因为我把她的事情告诉我大姐了啊。然后大姐下令把二姐关起来,二姐才气得不吃饭的。”

韩德让从她的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重要信息:“她的事情,她什么事情?莫非与喜隐有关?”

燕燕瞪大了眼睛:“就是她喜欢喜隐啊!”

韩德让一惊:“乌骨里喜欢喜隐?”

“对,喜隐还带她去见屋质大王了,可是她没见着,屋质大王只见了喜隐一个人。”

韩德让顿时嗅到了这其中的政治圈套,脸『色』一变。他握住燕燕的肩头,放缓了声音:“燕燕,你且坐下来,慢慢说。”

说着,他叫来了侍女为燕燕洗了脸,又送上茶和点心。于是韩家的小花厅里,夕阳斜照,燕燕在韩德让的安抚下,喝了茶,吃了韩家厨子特制的甜丝丝的精致糕点,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在韩德让事无巨细的提问下,她足足说了半个多时辰,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细节都说了。

在韩德让温声劝慰下,那些让她无措、让她惊惶、让她自负、让她茫然的情绪,渐渐地消失了,从小到大,她就知道,只要把事情告诉德让哥哥,就能够得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吃完点心的燕燕,在韩德让的护送下回了宰相府。然后,韩德让和胡辇也进行了一场谈话。

“很显然,这就是李胡的阴谋,想要把你们家拉到他们这一支的阵营中去,纵然你们不愿意,他们也会制造出你们和他们是同伙的假象,使得你们被主上猜忌,『逼』得你们不得不和他合流。”韩德让的脸『色』阴沉。

“正是,所以我才把乌骨里关起来的。”

“我听燕燕说,乌骨里已经绝食好几天了?”

胡辇扑哧一笑:“我妹妹,我哪能不晓得。她哪里是吃得了苦头的,不过是不肯吃我派人送过去的三餐罢了,却偷偷吃着侍女私下送过去的糕点。”顿了顿也叹息,“不过虽然并非完全绝食,终究一些糕点,哪里比得上三餐,她为了喜隐,也算有决心了。德让,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韩德让叹了一口气:“可惜思温宰相远在幽州,你纵然有心,但又能把乌骨里关多少时间呢?”

胡辇恨恨地说:“可不是……”转而抱怨,“太平王当真无用,李胡父子胆敢行刺,他已经抓了这么多人了,为什么还要任由他们在外面,早些把他们抓起来,也好教乌骨里死心了。”

韩德让目光一闪:“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胡辇诧异地问:“你有办法?”

韩德让站了起来:“我去想想办法,总不能让他们父子坏了大局。”

胡辇点头:“德让,多谢你了,唉,我早应该想到去找你的,燕燕这孩子总算也办了一件歪打正着的事。”

韩德让离了萧府,见天『色』已晚,只得先回家。他筹谋思量后,次日一早便赶去永兴宫,将计划与耶律贤商议。

此时耶律贤宫中却极为热闹。因耶律贤受伤,所以弟弟只没、妹妹胡古典等亦常来探望。这日胡古典带了两个世宗的小妃蒲哥、啜里来。

这两个小妃出身不高,原是世宗当年随军时收的小族之女,祥古山之『乱』时未跟随世宗一起出去。当时,三皇子只没和几位公主都在宫中,由燕国长公主耶律吕不古照顾。世宗死后,吕不古毕竟有夫有女,不好长期在宫中,于是就指派了世宗这两个小妃来照顾公主们,而耶律贤、耶律只没则由穆宗指派了几个大臣宗室之子来照顾。

这两个小妃并无子女,亦知道只有这几个公主,才是自己将来的指望。吕不古公主虽然去世多年,但身边亦还有公主留下的嬷嬷看着,因此对这几位公主照顾也是甚为周到,一来一去,也培养出了感情。

如今前两位公主已经出嫁,只剩下小公主胡古典犹在闺中。蒲哥、啜里因为照顾公主,自幼便常带着小公主来与耶律贤亲近,因此也甚为熟悉。此时来看望耶律贤,就带了亲手制的『奶』酪、酥饼以及一些『药』物。

蒲哥唤了宫女豆蔻,将礼物和补品呈给耶律贤,见耶律贤房中宫女俱是年纪已大,便抱怨道:“大王如今也大了,这些宫女们也服侍多年,怎么不送些新人来?我这里还有几个好孩子,都是我一手教的,要不然让她们来服侍可好?”

她是个甚有心计的人,平时说话也较为婉转,这样的话显然是早有盘算。公主虽好,终究是要嫁人的,她们这些庶母,就算与公主关系再好,难道还能像教养嬷嬷一样跟到公主府去养老不成?顶多是公主多进宫来探望,多送礼物罢了。但若与耶律贤交好,让耶律贤记着她们的情分,将来开府以后,或者会接她们过去养老,帮助管理后宅,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而在这之前,拉近关系的办法有经常带公主来联络感情,或者让自己身边调教好的侍女成为耶律贤的姬妾。

想法虽好,可耶律贤却另有心思,笑了笑:“多谢您老有心,只是我身体一直不好,太医说让我要静心休养。”

“静心”二字足以说明一切。蒲哥笑容顿了一顿,换了伤感的表情,叹息:“唉,可怜的大王,要是先皇后还在,可不知道多么心疼您。”

另一个小妃啜里的『性』子可就直接得多:“这老天真不公平,明扆大王这么病歪歪,那只没大王却蹦蹦跳跳,明明你们小时候是反过来的。”

只没生母是甄皇后,身为汉女,当年又独占皇宠,哪怕甄皇后已经死了多年,这些小妃们对她的怨念仍然不消,甚至在耶律贤兄妹面前嘀咕:若非是受了甄氏蛊『惑』南征,世宗也不至于有祥古山之难。这话被吕不古公主听到,当着诸公主和耶律贤的面狠狠斥责了她们一顿,这才消停了。

蒲哥抹了抹眼泪:“都怨那祥古山之时,我们不在您身边,不然怎么也得护您周全。”

啜里亦叹:“是啊,偏生那时我们被拘在上京,陪着只没大王。若当时你们俩对调一下,这会儿我们不知要省多少心。”

耶律贤见两人说得过了,皱眉道:“好啦,两位就不要说这些了。只没是我弟弟,也是父皇的儿子,他的身体康健也是好的。”

啜里反应得慢,犹自絮叨:“那怎么能一样呢。您是萧皇后所生,他不过是汉女所生,您的身份不知比他尊贵多少……”

蒲哥见耶律贤神情已经有些不悦,忙拉了拉啜里:“好了,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明扆啊,盼着神佛保佑您一日日好起来,早早娶一个王妃,我们也好告慰先皇后了。”

她二人排斥甄后生的只没,自然在耶律贤面前,日日拿先皇后撒葛只来拉近关系,在她们的口中,倒显得耶律贤兄妹是先皇后亲手托给她们照顾似的。

耶律贤也不以为意,只微笑颔首应付了几下,见婆儿悄悄进来,便做出疲惫之『色』。蒲哥见状,忙与啜里带着公主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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