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燕松开仆人扶着她的手,朝殷昌盛夫妇快步走了过去。
“爹,娘,外头下着雪呢,风大天冷,怎么披风都没有穿就出来了?快进去,当心吹着凉了。”她一手挽一个的胳膊,进了府里。
“这不是好久没有见着你了,想你了呀。”殷大夫人反手将二女儿的手抓在手里,紧紧的,心里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二女儿来了,她就不怕了。
二女儿的夫婿,可是大将军。
“燕儿,府里专门给你留了处院子,预备你回京来住的。一会儿叫你娘带你去看看。”殷昌盛这时说道。
起初最不起眼的二女儿,没想到,成了家里最有出息的了,要是大女儿没有失宠,靠着这两个女儿……他该有多风光呀。
只可惜,唉——
事与愿违。
殷昌盛摇摇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他家怎么就落没了,心中不禁又烦闷起来。
二女儿拽拽他的胳膊,他免强露了个笑脸。
殷燕微微叹了一声,,“叫爹娘费心了,我们回京,是来京城定居的,并不是短住。不过,平南还没有到京城,这几天,我就先在殷府住着,陪陪你们。”
“好好好,那可太好了。”殷大夫人欣喜说道,“有你在,娘多个人说话。”
说着话,一行人走到了殷大夫人的正房前,早有丫头婆子挑了帘子,请大家进屋。
屋里,正忙得热闹,端茶水的端茶水,移火炉的移火炉,丫头婆子们忙个不停。
屋子里,一叠声地二小姐喊起来,殷燕朝身旁的大丫头点了点头,“看赏。”
远道而来,又是大过年,又是新封的三品诰命,殷燕的封赏十分的丰厚,殷大夫人屋里的几个丫头婆子们,更加欣喜了。
陈婶知道他们一家子必有重要的话说,挥着手,将屋里的众人全都赶出了屋了,她则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把守着。
正屋中,殷昌盛坐在上首,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胡子尖,低着头,叹了一声。
殷大夫人握着殷燕的手,娘儿两个一起走到一张贵妃椅上并排坐下,聊起了家常。
“燕儿,这一路上可平安?天气可好?”殷大夫人关切问道。
殷燕嫁给湘州府知事的儿子管平南后,一直跟着管平南住在边地,管平南要调回京城了,她记挂殷府的情况,就先一步回京了,管平南还有些军务上的事情要交接,得半月后才回京。
届时,正好参加二月份的武举比式。
“天气还好,没有大风雪,一路行来,有护卫相送,路上十分的太平。”殷燕说道,她看一眼上首坐着的殷昌盛,抿了下唇角说道,“娘,先别问我的事,我好着呢,先说说家里的事吧,接到家里和大姐的信,我恨不得马上飞来京城呢,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家里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有人针对咱们家,还是……咱们自己的问题?”
她原计划上元节后才来京的,同时接到大姐殷鹂的秘信,和父母的急信,她便先一步来京城了,一是打理新宅子的事,二是看看家人。
在她的印象中,大姐殷鹂和父亲都是十分厉害的人,怎会落得一个进冷宫,一个被贬官的下场?
太让人意外了。
听二女儿提到家里出的事情,殷昌盛的脸色,更加郁沉下来,殷大夫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咬着牙,冷冷一哼,“娘怀疑,有人在故意害咱们殷府!”
殷燕眯了下眼,沉声问道,“是谁?敢将大姐都算计进去了,是不是来头不小的人?”
殷大夫人冷笑,“来头?什么来头也没有,是个狡猾的贱人!别看年纪小小的,本事不小,连熠王都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太皇太妃也为她说话了,府上的老夫人更对她言听计从。”
殷燕糊涂了,“娘,你究竟说的是谁呀?谁的本事这么大,能将太皇太妃都哄住了?”
“殷云舒,还能有谁!小丫头片子而已,本事却出奇的大!咱们家的人,都败在她的手里了!”殷昌盛想到自己的儿女在她的手里吃过的亏,恨不得此时将殷云舒千刀万剐。
听了半天,原来是二房那个不起眼的毛丫头!
殷燕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二房的那个黄毛丫头呀,瞧把爹娘给吓得,她有三头六臂不成?你们怎会这么怕她?”
“燕儿!”殷大夫人按了按殷燕的手,将殷云舒和殷莺,从阴山县结仇时说起,“你可别小看她,她从假山上掉下来后,整个人就变了,当天就敢拿冷水往你妹妹莺儿头上淋。那么冷的天,莺儿当天就发烧了。”
殷燕冷笑,“娘就没有狠狠罚罚她?将她直接关进祠堂里罚跪去,看她还猖狂不猖狂!”
“娘是要罚来着,可是老夫人拦着,不让罚。”殷大夫人恨恨说道。
殷燕更是冷笑了,“老夫人?她算什么东西?她又不是娘的亲婆婆,娘何必怕她?娘这是活回去了么?娘在阴山县被人称为铁娘子,娘忘记了?”
殷大夫人脸上一窘。
殷昌盛这时说道,“也不能怪你娘怕老夫人,还不是因为你大姐!你娘说你大姐在京城没人帮衬会吃亏,而当时老夫人的娘家哥哥厉大学士正得皇上宠信,你娘的意思是,讨好了老夫人,让老夫人到娘家厉家去说说好话,让你大姐的地位更稳些。也因此,间接地放过了殷云舒。”
“可是娘的算盘打错了,既没有罚到殷云舒,老夫人也没有帮大姐。大姐最后,还是进了冷宫”殷燕冷笑,“老夫人这个继夫人,果然没将咱们当一家人,娘和爹,何必将她当自己人?”
殷大夫人愤恨说道,“别提她了,她还觉得委屈呢,说咱们家欺负她,她已经搬走好几天了。”
“还有哥哥的事呢?”殷燕问,“老夫人,也没有帮着求情?”
“她要是帮着说了话,你大哥,怎可能还在大理寺的监狱里?她见死不救,将来必遭雷劈!”殷大夫人咬牙骂道,接着,她便将当时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殷燕说了,又说了永王和殷长风结仇的事。
殷燕目光森然,“这样说来,殷云舒果真狡猾得很!”顿了顿,又问道,“还有小妹的事,又是怎么回事?信里说得含含糊糊的。”
提到疯癫的小女儿殷莺,殷大夫人气得身子发起抖来,“殷云舒殷云舒,她要是落在我的手里,我必要将她卖到窑子里去!不到死,不准她出来!”
她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因为殷云舒的狡猾逃走,殷莺成了替死的那一个。
殷燕一件一件的听着,疑惑的地方,又特别的问清了。半晌,她才冷冷一笑,“娘和爹的失败,便是惧怕!前怕狼后怕虎,做事畏首畏尾的,才被那个小丫头片子占了空子牵着鼻子走了。”
殷昌盛愤恨说道,“燕儿,事情已经发生了,懊悔过去,事情也不会改变。眼下,得想个法了救救你大哥才是,还有你大姐,你小妹的事……”他重重一叹,“都很棘手啊。”
“大哥和大姐的事,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会东山再起,我等平南回来,跟他说说,他刚刚立下了大功,皇上正要嘉奖他呢。如果以军功换两个人,相信皇上会同意的。”殷燕不以为说道。
“那可太好了,你大哥大姐有救了。”殷昌盛高兴地站起身来,在屋里踱起了步子。
“还有一个莺儿的事,真是叫人操心呢。”殷大夫人叹道,“她的事,可不好办呢。”
“爹娘的意思是什么?小妹嫁封家,还是不嫁?”殷燕问道。
“娘不同意她嫁!”殷大夫人咬牙切齿,“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殷云舒那个死妮子嫁封家去!”
“可这婚事公开的可是殷莺呢。”殷燕眨了下眼,“娘想换亲?”
“没错!”殷大夫人冷笑,“封显宠对殷府有成见,莺儿嫁去,能有好果子吃?”
殷燕敛眉想了想,“基本上,我已经大致上知道了家中的情况。大哥大姐的事,让平南来处理,至于小妹么,当然不能嫁封家,而殷云舒……”她冷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殷大夫人按着殷燕的手,“燕儿,你跟她交手,可千万要小心些。那丫头一肚子心眼呢,再说了。还有几个卢家小子帮着她。”
“娘放心吧,女儿还不至于怕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
……
殷燕的回府,让殷大夫人和殷昌盛,烦躁担忧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死气沉沉的殷府,因为将军夫人身份的二小姐回家,也热闹了不少。
殷少夫人白氏带着女儿殷怜蓉前来看望殷燕。
殷燕在做姑娘的时,貌不及殷鹂,讨巧不如殷莺,因此,不太得大嫂白氏的喜欢。
此下白氏来看她,她神情淡淡语里藏话讽笑了白氏几句。
白氏又羞又气,匆匆离去了,只有愣愣的殷怜蓉不知其中的恩怨,还缠着殷燕说着话。
殷燕看在都是姓殷的份上,才没有对殷怜蓉冷脸。
……
次日一早,殷燕便向殷大夫人问起了殷老夫人的新住处。
殷大夫人诧异问她,“燕儿,你不是不喜欢厉氏吗,你打听她做什么?”
殷燕扬唇一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与狠戾,“娘,正是因为不喜欢,才要去见见她。”
殷大夫人听不懂了,“娘不懂燕儿的做法。”
殷燕附耳过去,小声说了几句,“娘可懂了?”
殷大夫人吓了一大跳,她一把抓着殷燕的手,“燕……燕儿,这个很冒险,一个不慎,可是有牢狱之灾的。”
殷燕跟着她夫婿管平南住在长年征战的边地,见多了杀人放火,流血牺牲的你死我活,死个把人的事,她根本不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娘不试一试,怎知不行?再说了,就算事情暴露了,也不会有人怀疑是女儿。如果事情成功,卢家和厉家就会成仇人!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之后,就没有人护着殷云舒了,到时候,娘想怎么罚殷云舒,就怎么罚!”
殷大夫人想了想,似乎,这个办法可行?“总之,一定要谨慎行事!”
“我知道了,现在,娘快告诉殷老夫人住在哪里,我要把她接回来!”为她所用!
“在这里……”殷大夫人将一个地址,写给了殷燕。
……
殷云舒虽然离开了殷府,但那里仍有她的眼线。
府里的几个仆人,已被她收买了。
初二一早,那个仆人就来汇报来了。
看到写的字条,殷云舒轻轻笑了笑,“殷府搬来了救兵。”
贺兰指指字条,“谁?”
“府上的二小姐,殷燕,他男人是虎贲军营的三品大将!”
贺兰提醒她,“姑娘,这个殷燕,得提防着。她在边地时,就曾和顾府的将士做过对。”
“老熟人而已,怕什么?”也是老仇人!
……
殷燕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殷老夫人,而是先到了厉家。
她是三品诰命,厉家的仆人不敢怠慢,将她迎了进去。
礼品奉上,说明来意,厉家人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
“都是些小误会,让祖母她生气了,实在是我们晚辈的不是。”殷燕叹了一声,“大过年,别家都在团圆,就咱们的人各处住着,实在叫人笑话,还请舅公体谅些个。”
对于嫁了多年的妹妹,厉大学士也不好管着她婆家的事,但殷昌盛实在欺人太甚,实在是猖狂,他一怒之下,派人接出了妹妹。
眼下殷府的姑娘来求情,放低身份一脸谦卑,倒叫厉维有些过意不去了。
人家给了台阶,那就下吧。
厉大学士淡淡开口,“老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只求老夫,也是没有用的,还得问问你们老夫人的意思,她愿意回去,我也不拦着。她不愿意回去,我也不能帮她做决定。”
语气间,有了不反对的意思,殷燕便说道,“这个自然的,只要舅公不反对,我这就去接祖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