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殷云舒悉心的开药方调养,秋霜的病情,已经好了大半。
“姑娘,我几时回殷府?”秋霜看到殷云舒又来看她,很是高兴,她每天只和一个陌生婆子呆在一起,太孤单了。
殷云舒给她把了会儿脉,“再过些日子吧。”她其实,不希望秋霜回殷府。
秋霜再机灵,哪里斗得过殷府的牛鬼恶人们?斗不过她,居然拿她的侍女下手,当真是卑鄙可耻,小人之为!
“哦……”秋霜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去,又问道,“姑娘身边,如今是谁服侍着?”
“刚找了个人,改天带来你认识。你呀,不必担心我,你还是养好自己的身体吧。”殷云舒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秋霜,卢家人已经动身往京城来了,等他们到了京城,你不如跟着卢家人吧。”把秋霜放在别处,殷云舒也放心不下。
秋霜眉眼一亮,“真的吗?那太好了,奴婢本来就是卢家人呢,是夫人带来殷家的。”
听她这么说,殷云舒也放心下来,“那可太好了。”
……
和秋霜说了会儿话,又叮嘱她服了药,殷云舒这才离开宅子,往巷口走来坐马车,这时,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站住!”那人提着刀,在她面前晃着,笑得得意,一旁宅子门前的灯笼光照着这处地方,灯光印在刀背上,泛着森森寒光,“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某出门散个步,也能遇到跑丢的贼子。呵呵——,运气当真的好。”
殷云舒认出了来人,皇宫麒麟卫头领,陈林。
陈林穿一身便装,他不在宫中呆着,怎么跑出来了?
他可是宇文恒的近身护卫头领。
难道,宇文恒也出宫了?殷云舒的目光,打量起了四周,耳朵捕捉起了其他信息。
这是一条窄得不能走马车的小巷,只能容两人并排行走。巷子较长,从头走到尾,要走半碗茶水的时间。两旁住的都是些穷苦的大众,当然,有不少出租给了更穷的人。
陈林提着刀,朝殷云舒渐渐靠近,脸上笑容阴森森,“跑啊,怎么不跑了?胆子不小,敢装成太监混进宫里。”
殷云舒站着不动,她不卑不亢看着陈林,“这位兄台,你认错人了吧,我几时装成过太监?”她庆幸今天出门没有易容,而是以真面目示人,否则,就赖不掉了。
陈林一怔,女人的声音?可,看她走路的样子,又确实像那天混进宫里的那个太监。
“少狡辩,跟我走一趟!是不是跑掉的贼子,某一查便知道了。”陈林冷笑一声,伸手便来擒殷云舒。
殷云舒心思飞快地转着,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打不过陈林,但又跑不掉,不如,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正犹豫时,有个声音在她身后忽然说道,“陈林,住手。”
殷云舒的身子陡然一僵,宇文恒!
“主人。”陈林收了刀,恭敬地行礼。
“你知道她是谁吗?就敢这么拦着盘查?”一身便服的宇文恒,走到殷云舒的身侧,看一眼她后,冷冷问着陈林。
陈林看着殷云舒,眨眨眼,摇头道,“不知。”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他是殷相国的侄女,殷府四姑娘,殷云舒。”宇文恒声音森冷,“记住了?”
陈林又看一眼殷云舒,退后一步朝殷云舒拱手说道,“天色昏暗,一时没有认出是殷四姑娘,还请四姑娘恕罪。”
殷云舒也不想跟这陈林再耗下去,她淡淡一笑,“陈统领是为了公事才盘查我的,既然是误会,本姑娘也不是个小气之人,就此算了吧。”
“多谢四姑娘原谅。”陈林朝殷云舒拱拱手,转身飞快离开了。
殷云舒敛了神色,朝宇文恒淡淡说道,“多谢……姐夫解围。”说完,抬步继续往前走。
“舒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宇文恒闪身走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语气温和,“你说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一个人走夜路?还穿得这样……,幸好我在此,若不然……”他顿了顿,弯腰来抓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殷云舒飞快将手往身后一藏,“不必了,我的车夫就在巷子口,他会送我回去……”
“你讨厌我?”宇文恒目光清冷看着她的脸,声音沉了几分。
这个小丫头,打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一脸的疏离,像是……他和她之前有仇似的。
真是个小姑娘啊!
殷云舒听到他问的话,心中冷笑着,仇?当然是仇了!
七十三口人命的血海深仇,他还没有还呢!
“也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姐夫。”殷云舒语气淡淡。
宇文恒忽然笑起来,“男女?哈哈哈,你在我眼里,只是个孩子而已。好了好了,我不拉你的手,你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殷云舒想说不必了,可就在这时,巷子两头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还有一阵阵脚步奔跑声。
有人高喊,“抓刺客!”
刚才走开的陈林,又跑了回来,“主人,四个刺客,抓了三个,还有一个跑了。”
“继续查!查不到,你明天到京城的城门口,守门去!”
叫文官抱书本扫大待,要武将背着长剑守城门,这都是最大的侮辱,陈林是打死也不会去守门的。
他马上说道,“是!保证抓到刺客。”
宇文恒看向殷云舒,微笑道,“看,有刺来了,你还要走吗?先避一避吧,等陈林那边肃清了,再走不迟。”
殷云舒站着没动,她在想事情。
这副样子叫宇文恒看了,他以为殷云舒害怕起了刺客,便笑了笑,“有我在,刺客不敢近你的身,走,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等街上太平再走吧。”
殷云舒思索了片刻,回道,“也好。”
老话说,敌人的朋友,便是自己的朋友。她想看看,那三个刺杀宇文恒的,究竟是什么人。
宇文恒看她一眼,“跟我来……”
似乎怕殷云舒跑走了,他走几步,还回头看一眼殷云舒。殷云舒才懒得理他,只低着头,跟着走。
一边走着,一边又在想着,大晚上的,宇文恒和陈林怎么在宫外?还都穿着便服,似乎,带的人也不多……
殷云舒的手,悄悄摸向右后腰处,那里有一只削铁如泥的精巧匕首。
她要不要……
“到地方了。”宇文恒停了脚步,回头来看殷云舒,“就到这里暂时避一避吧,都是自己人,很安全。”
殷云舒抬头看去,到了一处宅子前,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宇文恒上前敲门,响了两短三长后,那小宅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嬷嬷提着灯笼,出现在门口,她看到宇文恒,惊吓着慌忙闪开让道,“主人。”
“进来吧。”宇文恒看向殷云舒,一指宅院内。
殷云舒依旧不说话,迈步走了进去。那老嬷嬷打量着殷云舒,目光越来越吃惊。
“主人来了吗?”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殷云舒抬头,便见一个穿一身浅绯色衣裙的年轻妇人,站在门口,她朝宇文恒微微一笑,提裙走到院中来。
“这是殷四姑娘,你们好生照看着,不得有误!朕一会儿再带她走。”宇文恒沉声吩咐。
刚才在外面,他一直自称“我”,那年轻妇人便也没有叩拜行大礼,这会儿宇文恒神色肃然自称“朕”,嬷嬷和年轻妇人,马上跪拜在地,“是,皇上。”
宇文恒又对殷云舒温声道,“舒儿,你在这里候着,朕去去就来。这二人都是宫里的人,你不必担心她们服侍不周。”
殷云舒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进了屋里。
这个地方,她前世没有来过,今世是第一次来,宇文恒微服出现在这里,他在做什么?
宇文恒朝她背影看了一眼,又走到宅子外面去了。
陈林从暗处闪身出来,“主人。”
“讲!”
“是。”陈林回道,用极低的,只有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皇上刚刚离开那里后,熠王出现在了那附近。”
宇文恒的目光攸地一沉,“什么?他在附近?”宇文恒冷笑,“刺客是他的人?”
陈林摇摇头,“不像,他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子瘦小,穿一身灰袍,头戴灰帽子,五观长得清秀的人。”
“他在打听人?”宇文恒冷笑,“谁人值得他关心……”话说了一半,忽然,他冷笑起来,“原来……”
陈林眼珠儿一转,“主人,属下倒觉得,他是不是在找殷四姑娘?刚才,那殷四姑娘也是灰袍灰帽子。她那身样子,在男子堆里,看着确实个子小。”
“不是觉得,而是一定!殷四姑娘的事,不得跟他透露,另外,接着查那个刺客!活要人,死要尸!”
“是!”
陈林离开走,宇文恒又折返回了小宅院。
他心中冷笑着,宇文熠,果真在意起了殷云舒,居然寻到了这里,他且将殷云舒留住,让他着急去!
看着宇文熠着急,可是他最喜闻乐见的。
正屋里,殷云舒端正地坐着,神情警觉地盯着那个年轻妇人,和年长的嬷嬷。
“姑娘,请喝水吧。”嬷嬷端着茶水,放在她身侧的小茶几上。
殷云舒淡淡看了二人一眼,“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如此破旧的地方,这嬷嬷和妇人的气度却不凡,而且穿着上好的衣料,可见,出身不简单。
嬷嬷和年轻妇人对视一眼,一脸为难。
年轻妇人笑道,“这里呀,是皇上一处小行宫,他在宫里呆久了,想过平常日子时,就会来这里坐坐。”
小行宫?
殷云舒心中冷笑着,只怕是,别有用心的地方吧?
因为她看出了妇人的打扮不同,这妇人,看似穿着平民妇人的衣衫款式,但贵在质地上层,裙子的衣料,可是贡品!
骗得了一般的人,骗不了她!
“舒儿?”宇文恒走过来,“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必了,我坐会儿就走。”殷云舒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
那年轻妇人诧异地看一眼殷云舒,又看向宇文恒。
宇文恒朝她摆摆手,“你退下吧。”又对嬷嬷说道,“去备夜宵来。”
嬷嬷和那妇人应了一声,各自退下了。
屋中只有殷云舒和宇文恒,两人隔着一张小茶几,相对而坐。殷云舒又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只静静地坐着,屋中静得听得到呼吸声了。
“舒儿……”宇文恒探着身子伸手过去,想握殷云舒放在膝盖上的小手,那手指白皙纤长,细巧如葱尖,根根惹人吝惜。
“皇上。”殷云舒收回手,将双手拢在袖子里,不看他,淡淡说道,“京城传言,顾家司家是冤死的,可为何大理寺判了那两家死刑?”
原本一脸微笑好心情的宇文恒,笑容忽然消失不见,沉声问道,“舒儿听谁说的,那两家是冤枉的?”
“冤灵的哭声。”她转过头来,目光凉凉看向宇文恒,“我路过顾家旧宅时,听到那里面有人在哭,却又不见人。街坊们说,因为有冤灵,里头才有那些怎么散也散不去的哭声。”
宇文恒的脸色,旋即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