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重地,塔楼顶层。
名震上界的阵鬼,而今上清圣殿最高掌事者鸿老阁主就在这里,五行老祖站在一旁,明显是已经交代过了,气氛有些沉闷。
容玄和叶天阳并肩走进来,里头依旧静得出奇。
容玄停了下来,对着上方那人躬身行礼:“拜见鸿老阁主。”
周围一阵倒吸凉气,头一次看到容玄这么安分,竟然会主动行礼,毕竟不是每一位灵纹师都精通大局观,就算是圣纹师也没那个魄力能捣垮一大古教,这说明容玄的大局观或许不在鸿老之下,按理说这人有足够的底气恃才傲物。
再加上容玄一向特立独行,仗着修为比别人要高,谁也不放在眼里,有人暗叹还好叶圣不在,不然非得气昏头不可,一个丹圣,一个圣纹师,明明一个级别,差别对待有够明显。
实际上老祖及几位峰主守在这里,还是怕容玄放肆过头,会对鸿老阁主下毒手,但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人的反应是这样,刮目相看。
五行老祖稍稍安心,只要有一个人能降得住容玄,对上清仙宗而言都是好事,否则容玄无法无天,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隐环太大。
圣殿元老几乎死绝了,再加上当年的刻意隐瞒,所以外界几乎没人知道鸿老离开圣殿的真正原因,要不是这位老者违背圣殿规矩竭力相救,师父或许就没命了。
叶天阳惊愕了一刹便释然了,近百年来,他来这里多次,都没见到鸿老阁主真身,看来关系到上清仙宗的大事,忠心至上的鸿老阁主不会袖手旁观,若以大局为重,鸿老多半会暂时放下恩怨也不一定。
叶天阳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安静地站在容玄身侧,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你不必。”容玄拦住他,这一躬没有鞠下去。
“殿下。”朱宸朝他微微摇头,以叶天阳的身份,确实不用太客气。毕竟从容玄的字里行间来看,叶天阳才是重中之重,整个上清仙宗都将是他夺位的倚仗。
“行了,少来些虚的,你要能把上清仙宗救活,以往恩怨一笔勾销。否则,老朽第一个不放过你!”
鸿老背对着容玄,嗓音平静,既没有出离的愤怒,也没有太久不见的陌生疏离,像极了百多年前,同在圣殿,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破例亲自给某个桀骜不驯的准弟子单独授课时的语气,就事论事,严肃且有耐心。
“上古大教,摧毁不易,复兴更难,如今根基已毁,底蕴消耗一空,你说要重建上清仙宗,是个怎样的重建法?”
鸿卓道:“去东荒开疆拓土,老朽不反对,东荒处于边界,不如中州安全。况且上清圣殿是不可能挪去东荒的,这点你们要记清楚。”
“这地方灵气溃散,但毕竟是能让九龙聚首的宝地,这些年来老朽竭力把此地龙脉封入底下,只要再布下聚灵圣阵,假以时日一样能恢复到昔日级别,老朽认为,暂时去东荒发展,以后还是得回来,否则上清圣殿会守不住。”
众人不禁动容,说得很有道理,而今异界来袭,中州处在上界中央区域内,就算边界出事,处在中州也有足够的时间想办法应对。但最大的好消息却是此地灵气还能恢复。
“谁说一大古教就只能坐拥一处。”容玄已经没了退路,谢宇策随时都有可能把他的秘密抖出去,一旦沦为众矢之的,但凡和他沾边的人或势力,估计都讨不到。只有奉上最实际的利益:“到时候东荒一战去了就知道,东荒也不一定全在天族真仙的掌控下,天族真仙和谷族真仙不一样,他什么时候走了,又有谁知道。附属小山门关键时候起不到作用,不如建立附属仙宗,这是以后的事,暂且不作他想。”
这么大胆的话倒是让在场不少人大开眼界,经由容玄之口,听起来没那么不着边际。
“你说清楚,关键是新弟子从哪里来!”五行老祖插话,他们很迫切地想知道具体如何行动。
东荒的确是安稳的好去处,但招揽弟子怎么招,难不成要和天族真仙或者屠神族抢人么。
“大衍神朝。”容玄道。
众人愕然。
“大衍神朝地大人多,当初大衍神朝带走了上清仙宗一部分强者,现在到了夺回来的时候了。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对。”
胆大啊!毫不理会众人瞪大的眼,容玄看向李劲,继续道:“既然有鸿老在,神级传送阵不在话下,上清仙宗主要势力去东荒大州,迅速扩张主要靠叶天阳。其次是上清圣殿,几乎所有圣殿所属副峰都与我炬赤峰有来往,在大战开始前,我让他们提前撤退,而今有不少应该还能寻回来。”
容玄第一个想到了周笙,这些年被叶天阳带去三大公会的人不在少数。
他方才去原万兽峰绕了一圈,发现大湖还在,只是小了一圈,不知还有没有水族隐在底下。
“能回来的已经回来了,但和以往的圣殿相比,依旧天壤之别。”李劲说到这里,真恨不得将吴胖子碎尸,奈何打不过。
既然圣殿有鸿老和叶圣坐镇,只要有学员愿意入内,崛起并非难事,但要回到当年的巅峰状态,积累的过程不短。
叶天阳抬眸:“不知鸿老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鸿老转过身来,淡淡道:“而且这件事只有容玄帮得上忙。”
周围没了声音,容玄抬眸,安静地听着。
“去三千试炼。”鸿老继续道:“上界三大公会,原本乃是上古十族之三所创,远不是外界这点规模,而三千试炼,则由十族掌控,一直以来是上界最大的盛事,虽以大战为主,但最顶尖的炼丹,炼器,布阵之人都将汇聚到那里进行试炼,赢的人将有大机缘。比如灵纹布阵大比又称天罗奇阵,非大局观极强之辈无法踏足,也是成就圣纹师,不得不渡过的一道坎。”
三千试炼!狴犴叫出声,去去去,必须得去!你听我说……
巨响在容玄脑海中炸响,容玄扶着头,截断了与狴犴的联系。
你信我,容玄,你信我啊,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对付!简直糟糕透顶。狴犴藏身在指环中,几乎要抓狂。
“只可惜因为一些变故,试炼之路断了数千年,上界的宗师多了,炼药圣师等却还是少之又少,无法突破。”鸿卓转身看向容玄:“而今谷族真仙动用逆天手段拘来试炼之路,通道会在十年后出现在中州,现在你来了,有兴趣的话……”
“没兴趣。”容玄一口回绝。
老实说十年一闭眼就过去了,实在短得不能再短,他好奇狴犴为什么情绪起伏如此剧烈。
“你不想成为圣纹师,或是丹圣?”鸿老愕然:“就不问问是什么变故?”
“要么是窝里反,要么是异界来袭,封锁了消息。”容玄答得轻描淡写,却也八/九不离十。
“试炼之路断了数千年,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原本在里头的那些人被困了数千年,您是让我进去救人么。”容玄道:“可我没兴趣救人。”
三千试炼中出来的宗师哪怕有一两个坐镇,都能让低阶小炼药师等蜂拥而至,彼时的上清圣殿定不可同日而语。
但容玄对上古十族很警惕,办法听着虽好,但容玄感觉没那么简单,他对危险一向很敏感,这次也不例外。
能说出这话,可见相当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是去救人出来,很不简单。
“你跟我来,给你看个东西,或许你就有兴趣了。”鸿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示意其他人退下,让容玄跟上。
鸿老打开门户,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圣殿禁忌领域。里头封住的老祖已经弄出去让叶擎苍救治,而今这里空空如也,唯独有逆天神则隐现。
这是容玄第二次来到这地方,上次昏迷着被带进来,几乎毫无印象,亲眼看心道惊奇。
入目光影交织,神纹遍布,里头空间不小,极其稳固,法则仿佛和外界不同,圣师境的神识竟无法探出去三丈远,这简直神奇。
“宗主当年去过那里。”鸿老带着容玄左转右转,第一句话容玄听了没什么想法,谁知接下来的就让他浑身一震。
鸿老道:“宗主当年从试炼之地破壁而出,带出来一件东西,吃了不少苦头。之后他性情大变,四处讨伐征战抢夺圣法,做了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我看了以后才知道兴许和那东西有关。”
鸿卓复杂地轻叹,带了几分追忆。
什么东西!莫非是涅槃圣法?
容玄仿佛被闪电击中了般,蓦然睁开眼,他竭力让呼吸平稳,对鸿老道:“去看看,那东西在哪。还请鸿老带来。”
“到了。”
鸿老停下,他猛地一挥手,眼前焕然一新。
一道石碑,悬于地面上方,却像扎根在虚空中,承载了岁月痕迹,透着亘古沧桑之韵,古朴而大气。
尖端缺了一角,像是被硬生生剜去一般,鬼斧神工却仿佛浑然天成,其上刻着一个古字,远比法旨所见更加震撼。
“仙碑!”饶是容玄,也不禁大惊失色。
竟然是一角仙碑!
仙碑被藏在禁忌领域,这是上清宗主的东西?容玄简直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上清宗主祭出此物抵挡,搞不好能挡得住真仙一击。
为什么没有拿出去,是来不及?那为什么要让此等至宝在这地方积灰。
与此同时,容玄体内血液仿佛被引爆了,翻江倒海般不得安宁,混元噬道剧烈运转,吞噬灵力暴动,能与仙碑上寥寥无几的几道纹路形成共鸣!要不是禁忌领域内空间稳固,波动冲出体表,定能被看出倪端。
有混元噬道的气息!这仙碑只是斩下的一小角,可以想象整块另外的地方刻着什么,会不会是混元噬道下卷?
容玄激动道无以复加,中卷只能修炼到圣师境,而要突破圣王境及以上都必须要有下卷,容玄就任总舵主的这些年间一直在暗中搜寻混元噬道下卷的消息,却一无所获。
没想到线索竟会在这里!如果叶天阳不争位,如果他不回到这里,不与鸿老来往,或许就永远与此物失之交臂了。
“鸿老,这东西真的是从试炼之地带出来的?”容玄的声音听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我没去过试炼之地,具体情况如何不清楚,但是敢肯定这就是从那地方传出去的,你看石碑上的花纹有点像‘涅槃’二字的简写。”
“这道仙碑,能给我么?”容玄突然说。
“能看出是什么字么?”鸿老立刻问,其实留在这里也无用,但带出去或许……
其上那个古字,容玄看得双目刺痛,神魂不稳,他竭力辨认,缺掉的一角让最上面那字显得模糊不清,容玄眼里红血丝蔓延:“……是‘谷’?”
又有点不像,仿佛被截去一截,并不完整。
鸿老笑了声,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老朽倒觉得不像,谁又说的准呢。总之,仙碑不能带出去,给人看了,会有杀身之祸。”
“如果我要带进试炼之地呢。”容玄反问道。
鸿老一怔。
“既然要去救人,总得给我个保命之物吧,我看这东西就挺好。”容玄随手指着仙碑,一本正经地对鸿老道。
容玄已经下定决心了,鸿老露出欣慰的笑来。
。
去,当然得去!
只要有一丁点可能拿到混元噬道下卷,容玄绝不可能放过,更何况是这么明显的吞噬波动,再加‘涅槃’二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很可能涅槃圣法也在那里!
再加上上清仙宗建立之初,刻不容缓,就算容玄不想救人,到时候看看情况吧。
试炼之地而已,就算有敌人在,那也算不上龙潭虎穴,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圣师,还有灵身主身分开行动,并不影响留在屠神族的破衍,再者,也恰好破衍这身份要被禁足百年……虽然他不怎么想被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