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人。
洛青舟搀扶着柔弱的秦二小姐,来到了一楼。
二楼那些丫鬟仆人们,不知道是被宋子兮故意支开了,还是都凑在下面看诗词比试。
又或者,刚刚那场事故,还有主持今晚诗会的其他家族暗中参与。
所以才腾空了地方。
从刚刚那位宋家小姐心里的话可知,今晚这件事,并不简单。
不单单是要对付他。
那些人,显然还想让秦家名誉扫地。
莫城如今实力最高的,自然是城主府。
接着,是四大家族,王,洛,宋,张。
曾经秦府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可惜上一辈太过懈怠,这一辈也无作为,导致家族势力渐渐衰退,被宋家后来居上。
秦府如今秦文政当家,无欲无求,很低调地发展。
就这样,还有人心头惦记?
洛青舟搀扶着秦二小姐走到大厅后,秋儿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不待她说话,秦微墨脸色苍白道:“秋儿,去把娘亲和珠儿叫过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秋儿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顿时脸色一变,慌忙答应一声,转过身,匆匆走向了那几名贵妇人。
而此时,台上正宣布着第二场比试的结果。
除了花魁舞依站在台上以外,还有一名头发花白身穿长袍的老者。
他颤颤巍巍看着手里的宣纸,看起来非常激动,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宋如月正满脸期待地与几名贵妇人看着台上。
秋儿走过去对着珠儿低声说了几句,珠儿脸色一变,慌忙凑到宋如月耳边禀报。
宋如月一听,也是脸色一变,立刻站起,对着那几名贵妇人说了几句什么,就带着两名丫鬟,匆匆向着洛青舟两人走来。
而此时,洛青舟正一手握着秦二小姐的小手,一手搀扶着她的纤腰。
宋如月见此一幕,顿时脸色一沉。
一楼大厅的上面,是二楼的大厅,而大厅后面,则是上下两层排列整齐的房间。
此时,已有烟雾从上面的地板冒了出来,又从下面的房间钻出了房门,在走廊上蔓延。
但此刻一楼大厅,正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因为台上,那名德高望重的文坛前辈,正在亲自颤声念着那首曾经被后人称为“中秋词,此词一出,余词尽废”的《水调歌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台下,寂静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停止了。
那老者顿了顿,看了一眼台下,继续颤声念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烟雾很快顺着走廊,弥漫到了大厅,火焰燃烧木板的声音,开始响起。
“着火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被这首绝世之词惊呆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而那台上的老者,却彷佛依旧沉浸在手中词的余味之中,无法自拔,嘴里依旧在喃喃念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
“着火了!快跑啊!”
大厅里突然又有人喊了一声,随即众人才开始慌乱起来。
船上聚集在一楼厅外的护卫,以及各个丫鬟仆人,慌忙去取水,准备灭火。
而大厅里的人群,则开始惊恐尖叫,争先恐后,挤挤攘攘地向着出口奔去。
上一刻还寂静无声的大厅,这一刻,已是一片混乱。
幸而宋如月提前来到出口,正板着脸准备训斥那胆大包天胆敢碰她闺女的小混蛋时,突然听到有人喊“着火了”,随即脸色一变,慌忙道:“走!快把微墨带出去!”
洛青舟一把搂起秦二小姐的纤腰,把她整个柔若无骨的身子给搂了起来,直接带了出去。
宋如月跟在后面,看的一愣,却哪里还有时间废话,在珠儿和秋儿的搀扶下,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
几人快步走上踏板,冲到了岸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回头看向船上时,却是脸色皆变。
画舫的第二层,位于房间的位置,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烈的烟雾和狰狞的火舌,从窗户和被烧通的顶部冒了出来!
船上全是宾客的尖叫声。
人群惊恐慌乱,从出口涌了出来。
一些会水的人,直接从甲板上跳水,游上了岸。
那些护卫和下人们,眼见火势已经无法控制,只得开始护人撤退。
他们簇拥着那些贵人,强行挤开混乱的人群,开辟了一条道路,让那些贵人先走。
这个时候,自然是那些贵人的命最重要。
孟羽蓝并未先走,依旧站在船上帮忙疏散着到处乱窜的人群。
还好,两艘画舫都停泊在岸边,并未驶入河水中间。
许多人直接跳水走了上来。
那边的护卫立刻搭起了更多的踏板。
不多时,船上的人都安全上岸。
而此时,孟羽蓝方在护卫的簇拥下,神色凝重地上了岸。
此时的画舫,已经是浓烟滚滚,火焰滔滔,全部燃烧起来。
特别是第二层,已是一片火海。
旁边停着的另一艘画舫,怕被殃及,早已远离。
孟羽蓝脸色发白,大声问旁边的护卫道:“二楼还有人吗?”
那护卫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另一名护卫道:“大小姐,属下刚刚上去过,上面空空,应该是没有人了。”
孟羽蓝看向他道:“房间里都看了吗?有人在里面休息吗?”
护卫苦着脸道:“着火的地方,正是房间。当时火势很大,我们都无法接近,所以……”
孟羽蓝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咔!”
熊熊烈火中,画舫第二层突然被烧的塌陷,落在了下面的火海中,很快被燃起了酒库,焚烧一空。
整首画舫继续在水上燃烧,照亮了半面夜空。
河畔许多游人闻讯而来,聚集在这里观看,议论纷纷。
很多仇富的人幸灾乐祸。
城内的巡逻队,也闻讯赶来,询问伤亡情况和起火原因。
然而,谁也说不清。
此时,那名德高望重的文坛老者,站在岸边,被众人簇拥着,手里依旧紧紧抓着那张宣纸,目光望着快要被烧尽的画舫,嘴里却依旧在念叨着那首“水调歌头”。
“走吧。”
宋如月脸色发白,心有余悸,带着众人离开。
其他人,也都后怕散去。
坐在马车里。
宋如月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方看着身旁脸色苍白的女儿,叹了一口气道:“微墨,这次是娘亲的不对,差点害了你。以后……还是待在屋里吧,别出来了,哎,外面太危险了。”
秦微墨又咳嗽了几声,攥紧了手里染血的手帕,低着头,没有说话。
宋如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手帕,眸中满是心疼,本要训斥两人的话,也咽了回去,柔声安慰:“没事的,回去好好休息,待会娘亲再让珠儿给你熬点药,吃了睡一晚就好了。”
秦微墨低低应了一声。
宋如月看着她,眉宇间满是担忧,没有再说话。
车厢里陷入了安静。
又走了一会儿,秦微墨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了窗口,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掀开了窗帘,看向了外面。
但并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夜空中明月皎洁,漫天星辰。
那圆圆的月亮里,有一道阴影,朦朦胧胧,看不清晰,不知道是不是姐夫写的天上宫阙,琼楼玉宇……
宋如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快到府中时,忍不住了半天,终于还忍不住开口道:“微墨,娘亲想跟你说个事儿,希望你可以认真听娘亲说。”
秦微墨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如果是关于姐夫的,娘亲还是不要说了……微墨知晓该怎么做。”
“其实娘亲……”
宋如月蹙了蹙眉头,还要说话时,秦微墨看向她,轻声道:“娘亲,您放心,微墨不会做出违背礼仪道德的事情的。”
顿了顿,她又微微低头,喃喃地道:“微墨无所谓,但不能害了姐夫……微墨知道,姐夫定非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他要离开这里的……”
说到此,她突然又抬起头,目光哀求:“娘亲,微墨希望到时候,您不要为难姐夫。他若是……若是要离开,就让他离开吧……我们秦府……配不上他。”
宋如月锁着眉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脑海中又想起了今晚那两首词,以及之前的诗词,又想起了那位在文坛上举足轻重的老者的激动之色……
半晌后。
她方别过脸,点了点头,道:“好,娘亲答应你。”
窗外。
洛青舟跟在马车后面,心头暗暗想着今晚的事情。
待会儿回去后,他决定神魂出窍,再返回河边去看看。
如果看到那几人的魂魄,自然要杀人灭魂,斩草除根,绝不给对方留任何在人间晃悠或者投胎的机会!
这世间能人异事太多,谁能保证那几人会不会突然又开口呢?
与此同时。
在秦府“灵蝉月宫”的后花园中。
那坐在凉亭里一动不动已经许久的雪白身影,终于目光一动,抬起头来,身上雪白衣裙无风自动,飘飘若仙。
饭团探书
正守在门口和其他地方的百灵和夏婵,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立刻快步走了过来。
百灵进了亭中,满脸紧张地道:“小姐,怎么样了?突破了?”
那雪白身影的目光,望着亭外的池塘,神情澹澹。
过了片刻,方微微点头:“嗯。”
此话一出,百灵先是一愣,随即雀跃欢呼,激动无比。
就连一旁的夏婵,也神色微动。
百灵兴奋了一阵儿,却疑惑道:“小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按说没有那些灵液,没有那些资源,你应该会卡在这个境界很多年的,甚至可能就没法突破了。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怎么突然又突破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随即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目光一亮:“小姐,你是不是突然得到了什么机遇?或者,遇到了哪位神魂前辈帮您?”
雪白身影望着池塘里静静的明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回答她,又像是在自语,低声喃喃:“前辈?……或许吧。”
百灵满脸喜色,没敢再打扰她,转头对着亭外的冰冷少女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婵婵,今晚是个大喜的日子哦,小姐突破了,我们该怎么庆祝呢?”
“不如……去找姑爷玩吧?好不好?”
夏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理睬,别过身,走到了那棵梅花树下,抱着剑,冰冷地站在了那里。
梅花已凋零。
她没有再舞剑,只是静静地看着前面池塘里的莲叶,怔怔出神。
都这么晚了……
------题外话------
今晚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