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车上绕了三圈,下绕了三圈,一会儿往天空加足了马力飙去,一会儿又像失去了控制一样栽入大地,顾一凌第一次高空作业,扯开嗓子都喊哑了,感觉这个世界和他自己都一块儿变得疯狂了。
从上面下来以后,顾一凌的双腿都还是发软的,不过最让他崩溃的是,一回头看筱筱居然还在笑,彷佛正在回味一般,似乎这点刺激量只够她刚刚热身……
“呃……”顾一凌有些略略心惊,心中直呼离谱。
“喝一口水吧。”他连忙把从家里自带的热水壶的瓶盖拧开,然后给她递了过去。
“好。”她看了他一眼,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口,又把水杯给他递了回去,“你也喝吧。”
“好。”他也从她手中拿起杯子,也咕咕噜噜地灌了自己一嘴,喝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很高兴,漏了一嘴的水,而后抬起了眼睛,一直对着她傻傻地笑。
林筱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连忙转身背过手,不给这个家伙一点白嫖的机会。
“小顾,你想吃烤串吗?”这时对面园区的烧烤摊上烤串的香味飘了过来,
“等等,我马上去买。”顾一凌立刻心领神会,还是他最懂筱筱了。
逛了一会儿游园区后,林筱手里立马多了三串牛肉串和三串羊肉串,林筱咬了一口后,又递给顾一凌去,他也咬了一口,然后又换成她咬,如此的画面彷佛不停,三串牛肉串和三串羊肉串很快就被瓜分完了,阳光下他们俩自然和谐的背影令人羡煞。
然而,顾一凌尽管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地想让时间过得更慢一些了,可快乐的时间总是不知不觉熘走,今天一整天的游园时光就快要结束了,顾一凌陪着林筱一起度过了她二十九岁的生日,游乐园的一路上他们一直打打闹闹,你追我赶着,说着笑着。
他们不仅玩了过山车,还玩了大摆锤、旋转飞椅、鬼屋等游园热门项目,下午最闷热的时候一起吃着同一份香草草莓味的冰淇淋,嘴里一直嚷嚷着不够过瘾的林筱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疲惫。
“就你小样,还想扮鬼吓我。”林筱一出鬼屋的门,就伸起拳头锤了锤顾一凌的胳膊。
“我靠筱筱你家暴我。”顾一凌连忙躲开。
“玩了一整天,衣服都乱了,早知道就穿运动衣出来的。”林筱说。
“筱筱穿什么都好看。”顾一凌跑到了前面说。
可忽然间,林筱愣住了,望着远方苍茫的天空发呆,初秋的下午六七点天空是苍红色的,彷佛无边萧瑟的枫叶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微风响彻着,发出那种像是从萧管里排出来的声音。
原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一转眼就到傍晚了,外面的天色已经要黑了,她彷佛又听见了飞机嗡嗡飞向远方的声音。
到了傍晚,本来人满为患的游乐园也变得空荡荡的,之前玩得很开心的旅客们都回家了,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忙活了一天,除了倒班的也该回去洗澡吃饭了——是的,顾一凌和林筱他们也到了要说离开的时候。
顾一凌忽然听见她没有动静了,心里觉得有些怪异,慢慢地往后撤了一些脚步,犹犹豫豫地瞥了林筱一眼。
“筱筱,怎么了?”他问。
“你晚上几点钟的机票?”林筱嘴角嗫嚅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问了一句。
“我买的晚上九点半飞回首都的机票,再晚一些宿舍就要关门了,所以最晚也只能买这个时间段的。”顾一凌说着说着似是忽然间同样意识到了什么,勐地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是7:40了。
差不多该去机场了,离他飞回学校的飞机还有一个多小时,现在开车去机场,时间差不多合适。
他早就想过的,回来陪筱筱的时光很短暂,所以倍感珍惜,但到了这种时候,他眼角还是有些发酸。
然而顾一凌仅仅只是把双手插进了兜里,望着通往远方远方的摩天轮的大路,故作随意一样,似乎不想在她面前一告别就显得悲悲戚戚的。
这样的随意,似乎是为了在她面前伪装的更加坚强一点,免得自己的情绪又忧伤起来,再传染给她,叫她更难过。
事实上,顾一凌也很难受很在乎啊,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连乱世枭雄吕布都败在了貂蝉的手上,他也多想赖在林筱这里永远不走了。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摩天轮正在天空中缓缓地旋转着,巨大的影子投射在两个张望着的人脸庞上,而更远处太阳在天际线上起伏不平,巨大的日轮正在垂坠,天色泛红。顾一凌最后回头看了看她的脸颊,画面唯美的令人窒息。
“好,那时我开车送你去机场。”林筱终是叹了口气,声音却平静了下来。
“好……好。”顾一凌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勾住了她的十指,“最后再说一遍,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筱筱……”
“我走了以后,无论未来发生了什么,以后都要高高兴兴的。答应我,好么?”他继而抱住了她柔软的身躯,抚过她惹人垂怜的脸颊,直到手指触摸到她忽闪的眼睛前晃晃悠悠的发丝。
又哭了啊,真是爱哭的女人啊。他在心里滴滴咕咕的。
如今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项目了——傍晚黄昏下的摩天轮。
换做林筱以前一个来游乐园的时候,她可以玩遍所有刺激的项目,但绝对是对摩天轮这个项目敬而远之的,因为摩天轮是一个只适合两个人一起玩的项目。
此刻,顾一凌已经牵着林筱的手登上了摩天轮,轮舱的门缓缓关闭,载着他们的那一个双人座舱慢悠悠地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才把他们升到了天空的最高处。
顾一凌坐在左边,林筱坐在右边,他看着她微笑。
被他一直盯着,她似是有些不再在了,只好把自己的目光用来眺望远方的城市,她额前坠发在风潮中飘飘晃晃。
彷佛在世界的最高点之上,朦胧的夕阳里就连她的呼吸声也充耳可闻了。
顾一凌自然而然地朝她坐近过去,微微扯开了一些她锁骨前浅色的衣领,闻着从她衣领下白色的躯体里飘来的幽香,不知不觉地抱住了她的脑后跟,然后吻上了她的唇瓣。
时间似乎定格,摩天轮还在微微地颤动着,据说在摩天轮的最高点亲吻的恋人会永远在一起。
林筱不经意间泪水终于流下来,所幸此刻他们喜悦热烈地亲吻着,他便看不见她脆弱的模样,她终于明白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顾一凌,每次离开之时会像让她丢了三魂七魄一样魂不附体。
那些漫长岁月里的爱情故事,彷若再次如同野马一般在她脑海里奔腾,可能对于顾一凌来说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一切,对她而言已然过去很久,那个在校园的长凳上听她认真讲着数学习题、第一次想要学好的男孩……彷佛又在她的耳边问起,根号是什么含义,偏导数又是什么含义……那个男孩终于要长大了啊。
吊舱安全地重返地面,摩天轮的舱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前的是一位穿着西装的漂亮巫女服小姐姐,顾一凌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显然他事先没有料到这一幕的发生。
难道他顾一凌帅气到刚刚在游乐园里游玩的一会儿,就被这位巫女服小姐姐看对眼了,手里虔诚地握着一束漂亮的紫色玫瑰花与一株灿烂的向日葵,它们的花语分别是勇敢而热烈,以及阳光与开朗,两种花的色彩正好相得益彰。
喂,不对劲吧,没看见筱筱这位正主还坐在他旁边啊?
虽然他的确承认自己很帅(打个狗头),但这姑娘胆儿也忒肥了吧,就不怕筱筱抽她?
其实这就是顾一凌领会错了,巫女小姐姐的确手捧着两朵花,但是林筱送给他的。
“小哥哥你好哦。”巫女服小姐姐说,“我是欢乐游乐园万圣公园区的工作人员,刚才您身边的这位小姐姐打电话来,托我们来给把这个小礼物送给您。”
顾一凌有些感动,回头看。
林筱说:“虽然带不走我的人,但是可以带走我的花哦,去了大学以后别给姐姐丢脸你知道不?”
“遵命,筱筱姐。”他表情认真地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今天早上回家的时候,我闻见了你身上的酒味,我不再也不能喝酒哦,如果再被我逮住,就要……就要……”
他其实挺想说要脱下裤子打小屁屁的,但没舍得说,或者是怕她不好意思,或者说他自己本身就没有这个胆量,如果是十八岁的筱筱还差不多。
林筱低下了头。
晚上9:40,从南城飞往首都的飞机起飞了,飞机在起飞台前滑翔了一会儿,机翼明亮的灯光刺破了黑暗的大地,割裂黑夜腾飞而起,与此同时,在远处灯火通明的机场外,林筱望了天空一会儿,摇上车窗,重新发动了汽车。
顾一凌坐在飞机上往下望,然而望着黑暗里一片苍茫的大地再也搜索不到那个女人的痕迹。
…………
夜晚,10:40,林筱驱车回到了家里。
推开家门,屋里没开灯,十分安静,顾一凌已经坐飞机走了,不会在他屋里开着灯下作业,也不会在她回家的瞬间欢快地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出来。
林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脑,一天没去公司上班,电脑里大概积累了一些滞停的文件要处理。
没一会儿,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鼠标,抓起来手机一看,是集团董事会一直支持她的曹董打来的。
难不成她今天旷了一天的般,这就被发现了?林筱心里没来由地跳了跳,接通了电话。
林筱:“喂,您好,曹董。”
…………
顾一凌在飞往首都的机舱里迷迷湖湖地睡着,预计抵达的时间是晚上11:45,而宿舍关门的时间是凌晨0点钟,到时候估计要先打电话麻烦宿管大爷帮自己开一下门。
今天学校里已经军训一天了,但这么整整一天过去了,也没有室友、同学或者教官联系他,也不知道学校里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韩俊有没有帮他给教官请假?
林筱也应该到家了吧?
他的脑海里似乎又浮现出那张漂亮的脸颊,不知不觉舔了舔舌头。
渐渐地,顾一凌在机舱里睡着了。
另外一边,林筱正在跟集团的曹董事长通话之中。
林筱捂脸:“今天您去了公司啊……是的,今天我没去,也没有提前请假。”
曹董似乎在微笑:“每个人都有事情的时候,你是本集团的ceo,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明天是星期二,我会积极地重新调整状态回归工作岗位之中的。”林筱说。
“呵呵,其实今天我联系lucy你,是有件事情来征求你的意见的?”
lucy是林筱在公司里的英文名。
“什么意见?”林筱在电话里问。
“后天下午在首都的经济圈有一个高端沙龙,因为我最近几天约好了和爱人一起去苏黎世,时间上有冲突,所以我想你能去代表我去参加这次高端沙龙,届时国内外金融圈的大牛都会赴会,包括才从华尔街回来不久的顾董事长,本来说好了要在南城老家修身养性的,也不知被什么风吹去了,机会相当难得。”曹董爽朗地笑了起来。
“首都?”林筱明净的脸颊似乎多了两分兴致。
“是的,首都,怎么了,太远了不愿意去吗?确实,最近刚刚距离各大高校开学不久,又临近夏秋换季,集团旗下各分公司的酒店也很忙,需要你掌控大局。”
“不,董事长,却之不恭。”林筱微微地笑了。
“那实在是太好了,那我就立即叫王秘书帮你预约最近两天到首都的机票,期待你在这次的金融沙龙中能有所收获。”董事长说。
“您就放心和您的爱人一起去苏黎世约会吧。”林筱平静地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天空——顾一凌,我又要来了,你准备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