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死了。
彼时,言姽正和沈北竹在万象山的葡萄园里。
各个饱满圆润的葡萄甚至放不到筐里就被言姽吃进了嘴里。
“姑奶奶,你别把整个葡萄园给吃空了。”
“不会的。”言姽又摘下一颗打算吃掉。
突然一顿,到嘴边的葡萄放下,言姽看向三千殿后的千层台阶上。
“我就是说说,您该吃还吃,这么大的葡萄园……”沈北竹以为言姽是在介意他刚刚说的话。
“驸马死了。”
“什么?”沈北竹手里的葡萄串掉在地上,砸出紫红色的汁水。
“沈世子!”田大轻功带跑地过来,“主子他,他从无上殿的台阶上摔下来了。”
沈北竹余光看向言姽,张了张嘴问道,“伤势如何?”
“还不知道,您快去看看吧!”
驸马说要去问嘉敏公主关于胥娘尸体的事后,言姽几人就打算下山回府。
只是驸马说,他为公主求得护身符可以带走,便去了五千台阶的无上殿去取。
这一取,便把命搭上了。
穿过三千殿的正堂殿,后面便是通向无上殿的台阶。
此时,台阶下聚了不少的人,有和尚,更多的是来求佛的施主,有几个看到驸马的身体已经吓晕了过去,还传来不知是谁的尿骚味。
如今什么都不如面前驸马的身体给人来得惊慌。
台阶上一道血色的痕迹,从看不清尽头的台阶一直到下面。
驸马的身体从上面滚下来已经不成了人样。
看得见的瘦弱挺拔的背上,是一颗扭到背面的脸,脸上凸起的鼻子许是一直磕在台阶上,血肉模糊到看得见下面断裂的鼻骨,随着呼吸,那黏连在鼻骨上的肉条轻微起伏。
沾了血的眼睛半睁着,在看到言姽时便落在她身上。
在言姽的身上,他看到了肉身之内那道虚影,以及虚影戴着的高帽上“一生太平”四个字。
沈北竹上前探了探,“还有一口气。”转身对田大说,“快去通知公主,看能不能请来宫里的太医。”
驸马如此伤势,一动许是就那一口气都没了,主持领着和尚,将驸马周围用东西围了起来,不再让人看到他扭曲的身体。
只是,头颅都扭成这样,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驸马的眼珠从言姽身上移开,不知要看向哪里,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意识的控制。
转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沈北竹心里一凉,再次上前去探驸马的脉搏,手指顿在驸马的手腕上,随后摇了摇头。
“阿弥陀佛。”主持双手合十,身后的和尚与沙弥同样低头。
在言姽眼中,驸马的魂魄从肉身上飘起来,双眼浑浊,魂体还未凝聚稳定。
前来勾魂的鬼差一出鬼门关就看到了言姽,手里的锁魂链还没缠在驸马魂魄上,连滚带爬地给言姽磕头。
“将锁魂链给他绑上后你就先离开吧,等回魂夜后我自会带他去地府。”
两个鬼差头点得跟断了一样,在言姽说完再重重磕了个头人就没影儿了。
好在还知道将锁魂链留下。
不然到地府后,两个鬼差不知道来取锁魂链,那带驸马轮回的阴德就归她了。
人已死,尸体就不用留在原地。
“搬走吧。”言姽说道。
她还急着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问问驸马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等刑部的人来吗?”沈北竹说道,“如今还不知道驸马是意外从上面滚下来,亦或是……被人推下来。”
言姽转身看向络腮胡,“驸马身边没有随从吗?”
“驸马不喜让人跟着。”沈北竹说道,“公主曾跟二姐说过,驸马家境贫寒从小身边就没有小厮,到如今也不喜让人跟着。”
“你和你大哥在驸马去无上殿时在干啥?”
“言姑娘是怀疑我们兄弟俩?”
言姽沉吟片刻,“不,我就是问问,但我觉得以你们两个的胆子,根本做不出这样事。”
虽说言姽没有怀疑他们是好事,只是这理由太不给人面子了。
“之前守卫传信,说是公主也要上山来,今日我们就要下山了,我们哥俩提前给公主传个信,免得我们在半山腰碰上了。”络腮胡说,“驸马去无上殿后,我们就一直在三千殿门口等着守卫来。”
“那你和……”言姽指着络腮胡,又指了指沈北竹,“你,你们两个守着驸马的尸体。”
“你不跟我一起?”沈北竹愣了下。
“我毕竟也是个女子,你让我盯着驸马的尸体也不怕我吓出个好歹来?”
“说得有道理,只是……”沈北竹欲言又止。
实在看不出言姽有丝毫惊慌的样子,甚至连络腮胡都不敢上前查看驸马的身体,她刚刚都能蹲在驸马身边看。
“就这样。”言姽拍拍沈北竹的肩膀,小声说道,“除了你们两个,不要相信其他人,你要知道整个万象山的人谁都会是那个将驸马推下来的凶手。”
“我知道。”
看着言姽离开的背影,络腮胡默默问道,“言姑娘是不是有事要去办?”
沈北竹瞥了眼络腮胡。
连他都看出言姽此时离开不正常。
“看好驸马。”
因发生了驸马这件事,此时在外转悠的人也都回了厢房。言姽脚步在厢房院子外一转,去了葡萄园。
果然,此时还有心思来吃葡萄也就言姽一人。
召出驸马的魂魄,言姽顺便替他固了魂。
待驸马眼睛里的浑浊褪去,看着面前的言姽,了然道,“言姑娘果真不是凡人。”
“当然,你要唤我一声‘无常大人’。”言姽抬起下巴,“我人好不在意那么多,不然你现在连站在我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驸马颔首,带着恭敬的模样。
无论他对言姽是不是真的恭敬,只要是鬼魂,在无常面前都不容他们肆意,那种从魂魄深处的恭敬压得他们直不起身子。
“说说咋回事儿,拿个护身符人还没了。”言姽摘下一串葡萄,说一句话吃一颗。
驸马摇摇头,“我不知。”
言姽将葡萄籽吐在手上,心里直发愁。
“你咋啥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