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安邑县百姓都主动充当了后勤兵,而真正士兵都爬上城头。
他们个个都抱有必死信念,坚定盯着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那一团烟雾。
那不是烟,而是数之不尽晋兵。
足足十郡之兵。
在安邑县缺少精兵黑骑以及冲锋营情况下,他们绕过河东郡边界布防,直接穿梭过清水河两界,临时搭建浮桥,直接抵达安邑县东城外。
这一切来得太突兀,就连斥候营都是时候才发出预警。
可是当安邑县做出迎战准备时,晋兵已经抵达距离安邑县不足五十里外安营扎寨。
自此安邑县彻底被围困,四周被密集晋兵给封锁,哪怕是信鸽都无法从这片空域飞出去。
由此可见,这一次安邑县所面临的处境是多么危险。
叶弘不再,崔捕头不再,吴先生也不再,这可是安邑县三个主心骨。
他们都不再安邑县,那么剩下的将领便无人拥有足够威信和号召力去动员整个安邑县。
在这种局势之下,若无法组织有效的守卫,那么势必安邑县城门会在短时间内被攻陷。
到时哪怕安邑县援兵杀回来,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万分紧急之下,小林夕挺身而出。
以二夫人身份掌管安邑县军政大权,并且在城头当着数十万安邑县百姓面前杀人。
这种颠覆传统女子形象做法,一度让很多安邑县老人十分反感,心中骂她是奴人,野性未改。
但当她的勇气和决心感染到守卫那一刻,安邑县再也无人去质疑她。
他们也逐渐明白一点,若没有这样野性,恐怕安邑县根本守不住,等不到大人回来。
此时安邑县民众也都得知真相,他们大人以及军师都不再安邑县内。
眼下,他们所能依赖的只有面前这个女子。
或许是人在危难之下,愿意追随强者,小林夕越是表现勇猛和野性,反而让安邑县百姓更加安心。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全城总动员开始。
商家出物资,百姓稍微有些体力,便成为后勤。
至于那些半大小子也都挑着担子,望城墙送砖块。
目光自城外那一片黑压压尘雾收回,当小林夕看向自己脚下那些安邑县百姓时,一直都紧绷着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
“叶弘,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你若是不在乎自己百姓,那么你就死在外面不要回来”
小林夕冲着城门方向诅咒道。
噔噔一个斥候小跑上来,上气不接下气说,“二夫人,羌人那边也似乎有了动作,从西北角派出一支斥候小队,大致有百人之数”
“好一群狼崽子,竟然想要趁火打劫”
小林夕对于羌人十分熟悉。
之前匈奴和羌人也是经常干架的。
“夫人,眼下黑骑营只剩下百余名士兵,根本无法守卫边界,要不属下带人去会会他们”
一个新晋的少年营队长主动站出来请缨。
少年营年纪大致都在十八岁以下,他们原本只是作为储备的,若不是骑兵都去了洛阳城。
也不需要动用这些少年营。
小林夕盯着面前这个半大小子,虽说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可是年纪摆在哪里。
“不成,你们骑术还未纯属,去了也只是送死”
小林夕是他们骑术教头,自然清楚知道这些人骑术底细的。
“可是,若是羌人越过边界怎么办?难道我们要遭受前后阻击吗”少年营队长已经系统学习兵术,自然知道很多军事战略重要性了。
小林夕微微摇头道:“我不是不管他们,只是不是动用你们去管”。
小队长着急表情说,“夫人,安邑县还有其它骑兵吗?”
小林夕冲他抿唇一笑道,“放心,我有办法的”
说着,便跃过他身旁时,在他肩头拍了拍。
“安心训练,等你们骑术成熟后,会有你们大展拳脚的时候”
其实小林夕早就看透这些毛孩子,他们就是技痒难耐,想要建功立业而已。
从城墙走下来,小林夕便直接冲着中央大街走去。
路上百姓都纷纷避让,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小林夕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摆手说,“你们继续,我只是闲着走走,没有大事的”。
百姓这才重新恢复之前状态。
当林夕走到一处高挺楼宇前。
便冲着那二层楼台上啐了一口,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在享乐,这小子真是没救了”
沿着一条石阶,攀爬楼宇,又自几个柱梁间绕过去。
便抵达那个令无数男人纸醉金迷所在。
小林夕纵身便跳了进去,吓得几个仆从立刻上来阻拦。
当他们看清楚小林夕脸面后,顿时吓得鬼索起来。
“你们不用怕,我不是来封你们生意的,我只是要找人”
经营这种生意的人最担心就是战争,一旦战争来了,很可能会拿他们开刀。
要么生意被封,要么就要大出血。
原本老鸨子都准备好银钱打点的,却在此时怔在原地。
她狐疑盯着小林夕问,“夫人真的只是找人?”。
小林夕点了点头,“快让那个黑小子滚出来,不然我可要搜查了”。
对于里面那些污秽之所,小林夕也没有脸面冲进去的。
故此才让老鸨子去喊人。
听到小林夕这么说,老鸨子顿时心就松弛下来了。
她老脸瞬间绽放,宛如一朵枯树老花。
她急匆匆爬上楼梯,边跑还边吆喝,“爷,你是我的小爷,你家大人来找你了,你就行行好,离开这里吧”。
这一连串呼喝声,直接把小林夕都惹笑了。
当老鸨子艰涩嗓音传遍整个楼宇后,躲在屋内春梦无边的石勒终于熬不住了。
他纵身一跃窜了出来,衣衫虽是不整,却也齐全。
他冲着老鸨子怒叱一声,“你鬼叫什么....你信不信老子把你怡春院给砸了”。
老鸨急忙伸过脖子,谄媚说,“小爷,你喜怒,不是我找你,是二夫人,你有什么火气冲她去,老朽可不敢得罪二夫人啊”。
此言一出,石勒也耸了耸肩,啐了一口道,“真扫兴,老子玩得正是兴头上,记住别把秋月给别人,老子去去还回来”。
老鸨晦涩一笑,“放心,秋月就是你小爷专用”
一番嬉笑打骂之后,石勒终于躲着步伐,从那灯红酒绿中走出来。
一见到小林夕那张气呼呼面孔,瞬间便怂了。
“姐,你不是说,我只要不惹事,你不管我了吗”石勒其实早就回来了,这小子就是破皮,整日逗狗惹事的。一次也不让小林夕消停,于是最终小林夕屈服了,准许他去怡春院。
或许这小子回来就是图谋这个的,于是自从去了怡春院后,这小子就像是人间失踪了。转眼一个多月都没有再出来惹事。
小林夕也落得一个清闲。
此时见到石勒,小林夕一把揪着他耳朵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现在有重要事情要你去做,你若做成了,日后我不会再烦你,你爱咋滴都行”。
“真的?”石勒急忙锁着脖子说,“姐,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石勒绝对义不容辞”
林夕见目的已经达到,才松了手指然后将四周护卫以及仆从驱散。
找了一处安静地界小声附耳在石勒耳畔说,“石勒带着你的族人帮我去杀了羌人那些斥候...”
还未能林夕说完,石勒便跳了起来。
“姐,你是知道,我们和羌族是朋友,我们其实是有血脉亲缘的,你这是让我去荼毒自己人,不成”。
石勒虽然混,却不傻。
不然也不会成为后赵开国皇帝了。
林夕瞪大眼眸盯着他说,“别跟我说这些,你究竟去还是不去”。
对于石勒,小林夕是打小看着张大的。
岂能不知道其底细,什么自己人,什么血脉亲情。
在草原上就不讲这些。
石勒想了想,还是笃定摇头。
“好吧,你可以不去,但你也别再安邑县呆着了,以后也都别想回到这里了”
小林夕更加果决。
说着,还把他腰牌给扯下来了。
这是同行安邑县最重要信物。
石勒急忙拽着小林夕衣袖说,“姐,喜怒,事情还有商量吗?”。
石勒舔着脸乞饶。
小林夕沉默少许。
从怀中摸出一张庾家银票说,“这是一万金,只要你杀了羌人斥候,这就是你的”。
看到一万金,石勒眼睛都直了。
要知道无论是在宜春楼,还是给那些粉头打赏,都需要真金白银。
以前他在草原积攒那点早就快被掏空了。
眼下他可是极度需要钱财来挥霍的。
于是石勒一把将银票拽在手中,然后拍着胸脯保证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你刚才还不是说什么朋友,亲人的?”小林夕一脸鄙夷扫视着石勒。
“嘿嘿,做这些事情,老子还需要暴露身份吗?老子去搞些行头,便伪装成黑骑兵吧,也算是给俺那便宜老鬼师傅做点孝心”。
嚓,小林夕真被这家伙无耻给震撼了。
这家伙竟然坑了朋友,又要坑师傅。
不过只要能把羌人打痛,不让他们再此时侵犯安邑县,一切也就随他去吧。
随即,小林夕便和石勒简单交代一些斥候得到消息,便转身离开怡春院。
石勒则是有转回二层楼小憩一会儿。便重新拿出部族令符交给一个仆从。
之后,原本躲在暗处一个三百人小队便神不知鬼不觉在安邑县城门西一处峡谷内聚和了。
为首当然还是石勒那个老仆。
他面色肃然,手握马鞭,焦急等待着少主。
石勒骑马直冲进峡谷,把个老仆吓得连连躲闪。
之后见是石勒,这才长吁一口气道,“少主安然无恙便好,老奴安心了”。
石勒跳下马背,一把揪着老仆手腕说,“快去搞些黑骑兵服饰出来,咱们马上要用”。
“搞那些东西作甚?”老仆一脸迷茫。
“塔塔格...你就别问了,总之要越逼真越好”石勒颇有几分恶趣味姿态说。
“嗯,老仆知晓了”老仆也很无奈,对于少主另类想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也只能去执行了。
搞到黑骑军服装备并不难。
但想要搞到拥有同等质地,那就难如登天了。
因为那是特制的。
“这些就行,咱们需要是形似,而不是真正的黑骑兵”
说着,石勒便吩咐仆从都换上新衣衫。
老仆一脸迷茫追问,“少主,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穿这样衣服”。
石勒被老仆追着心烦,迫不得已才把偷袭羌人事情说了。
老仆立刻反驳说,“少主不可鲁莽,羌人乃是少主的老朋友了,他们或许还能为少主日后称雄草原助力,你可切莫不要着了别人道啊”。
老仆的话,听得石勒心理膈应,于是他便怒叱一声,“别跟我谈什么大道理,;老子这不是用的黑骑名头,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干的”。
老仆摇头,“这世上哪有不透风墙啊”。
石勒怒视着老仆道,“怎么你还想违逆本少主做事?”
老仆急忙摇头,“不敢”。
“好了,快点带人去准备吧,咱们下午便要去对付那些羌人了”。
见到石勒态度如此笃定,老仆也是无奈叹息一声走开了。
当老仆走后,石勒则是嘴角翘起一丝弧度说,“你们都以为老子是混账,岂不知老子的真实打算,羌人,这一次就要看你们表现了”。
此时石勒和宜春楼上的简直判若两人。
若是小林夕看到此时石勒,肯定不会安心把这次任务交给他们的。
豫章王乘坐着车辇抵达安邑县边界。
自然他不会越过去,和十郡之兵接触的。
他只是绕着这里打转。
豫章王还不到动手时候,自然不会轻易出手的。
他就像是一头等待时机蛰伏狮子。
此时左岭庄主就在他左侧,也陪同他一起观察这战场局势变化。
“但愿这一次,本王押着叶弘这小子不会出错,若是错了,本王又要沉寂一段时间了”豫章王和其它几个王不同,他深知兵法,以及人心。他不是一个冲动人物,擅于洞悉诡谲的形势,做出最为准确判断。
这一点和其父亲司马炎有些类似。
左岭庄主点了点头,赞同道,“不过,这十郡之兵也非寻常,据说其中三分之一都是来自于各大世家以及洛阳那些人府兵,他们可都是精锐私兵,不好对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