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人断后,主力向北!”乌兰妮果断道。
这是无奈之下,极为悲壮的决定。
别看还有三万多人,事实上妇孺就占了两万多,真正可以战斗的士兵加男人,也就一万。
在大火来临时,好多不属于血鸦氏族的斯林格人,愚蠢地选择了逃跑。看到山火还很远,以为人的速度可以凌驾于火势蔓延的速度。
有趣的是,这些人基本都是由家里的男人带着跑的。
他们是四族里残存不多的男人,不甘被乌兰妮的血鸦吞并,他们贪掉了自己曾经的朋友、兄弟的财产和女人,拖家带口地跑了。
可笑的是,他们都死了。
被留下来的,都是些没人要或者对他们不信任的女人,以及奴隶。
现在最让乌兰妮头痛的,就是奴隶问题。不知什么时候,四个氏族的女奴在失去了主人之后,就汇聚在血鸦氏族这边。
缺乏粮食,逃跑的四族男人害怕乌兰妮截住他们,转手就把女奴们丢给血鸦。毕竟在平时,女奴也是一种财产。
女奴们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她们认为,乌兰妮这个女酋长不会随便杀戮她们。
又或许,她们只是单纯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当然,乌兰妮可以将这些俘虏自巴卡利亚或者瑞克的女奴全部处死。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身后的巴卡利亚骑士将会疯狂追击血鸦氏族,真真正正的不死不休了。
谁都不会忘记,巴卡利亚是骑士之国。对面一个兵力强盛的大公爵,不可能没有骑兵。
这座化为焦土的荒山不可久留,山又翻不过去,无论从哪个方向撤退,势必要经过一大段平原。
平原上两条腿哪里能跑过四条腿?
斯林格人也有骑兵,但真心不多,就几百匹,还是当初从瑞克和巴卡利亚抢来的。
环顾四方,乌兰妮看到的是一双双恐惧、完全失去了信心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们,个个饥肠辘辘。
然而,在这片焦黑的荒山上,哪里有什么可吃的?
“大酋长,其实,只要我们吃了那些奴隶……”有个家伙刚提议,他还没说完,脑门已经被一把投掷过来的匕首射穿了。
在旁人惊栗的目光中,乌兰妮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
女酋长冷面寒声:“或许在那些自称文明人的眼里,我们是野蛮人。但我们至少不是禽兽!连普通的兽人都不会吃人,何况我们!?”
兽人除非饿到极点,否则不会吃人。
在卡奥斯大陆吃人的兽人只有一个类别,那就是在荒野里游荡,生理结构更趋于野兽的【野兽人】。比如牛头怪,这种凶厉的怪物,绝对不介意吃人。
“现在,传我的命令——放了所有氏族的巴卡利亚和瑞克的女奴。既然巴卡利亚人自认侠义,那么他们就会收纳这批女人的。至少可以拖住他们的后勤。”
“是!”一众千夫长齐声应诺。
尽管每个人脸上都点肉疼,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无奈的选择。
族里的粮食其实还剩一点,如果光是支撑血鸦氏族的人,还可以撑住一周左右。放弃了女奴,粮食也会充裕点。
还有一个理由,乌兰妮没说,那就是马丁没有屠光所有的斯林格人。一开始,她是非常痛恨那些出卖了同胞,背弃了信仰的叛徒。可是在绝境之下,她不知为什么,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倘若真的跑不掉,那是不是可以投降呢?
乌兰妮很想很想把这个软弱的念头抛出脑海,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光是她一个人,她必定会选择当一个光荣的斯林格人,死在冲锋的路上。
当她肩负着将近三万同胞的鲜活生命时,她第一次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对方太可怕了!
本来废土五大斯林格氏族有超过十万人,一次狙击两个氏族打残,一场大火,将近五万人变成焦炭。
那个马丁*洛林绝对是魔鬼!
狠狠地咬牙,然后乌兰妮环视四周:“有哪个千夫长愿意留下断后!”
十个千夫长面面相觑,谁都知道断后意味着什么。
好几个千夫长嘴巴蠕蠕了半晌,最终颓然地低头、垂下了双肩。唯有一个有着橙红色头发,把发线剃得很高,将脑门上所有的头发聚起来扎成长辫子的彪悍女人占了出来。
她单膝跪下:“酋长,如果没有你的提拔,我顶多是一个以刀舞挑男人的小女人。为斯林格男人生孩子就是我一辈子的命运。但酋长你改变了我,赐予我另一段人生与荣耀。感谢你——乌兰妮!所以断后就我来吧!”
乌兰妮的脸部肌肉抽搐着,她看着这个情同姐妹的女千夫长,最终只留一声叹息:“巴托丽,你去吧!你死了,我会在血鸦氏族的英灵碑上篆刻下你的名字的。”
“谢谢酋长!”
乌兰妮拥抱了自己的千夫长。
那是一场无比悲壮的诀别。
血鸦的断后部队与亲友们做最后的道别……
半天之后,马丁收到了斥候传来的斯林格人释放了女奴的消息。
“噢?这可真是……意外啊!”马丁摸着自己剃得很干净的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转头,问身边的库登和崔斯特:“历史上,王国是否有救回这种同胞的先例?”
两位老骑士都显得很尴尬。
崔斯特:“巴卡利亚没有渡海能力……”
库登长叹一声:“十五年前,曾经有一个巴卡利亚骑士的女儿逃跑了,带着几个女同胞偷了条船,愣是越过冰洋回来了。”他没有说下去,显然那些女子的下场并不好。
然后,两位老骑士沉默了。
马丁侧头想了一下:“来人,给我紧急把薇薇安殿下和希尔薇叫来。”
近万名曾经是女奴的女人,就这样衣衫褴褛,赤着脚,互相搀扶,跨越焦黑的山峦,迈向未知的命运。
她们没有食物,饿极了只能在还算清澈的山溪里喝点水。
很多人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倒下。
唯一支撑着她们的,是对回到家乡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