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南疆那一望无际大草原来的萧逸就不同,他精神是很矍铄,但老态毕现,真惨不忍睹,尽管在马车上萧逸已让随行的人为自己整顿了仪容仪表,他倒不是为了给皇上个良好的印象,而是希望再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依旧还可保持少年时代的那种模样。
这是一厢情愿,也是自欺欺人,但他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皇兄,坐下来,坐下来说。”萧逸上前去从萧祁煜手中接过来嘉定皇帝的手,嘉定皇帝态度亲切极了,指了指下首第二个位置,“王弟,你远道而来车殆马烦的,且休息休息,我们慢慢儿聊。”
“是,是。”萧逸的情绪在此刻看起来终于收放自如了,有宫娥送了点心和茶水酒水过来,皇上侑觞,萧逸兴趣盎然,来者不拒。
“这是武夷山的正山小种,都是好东西,你从边塞来,已多年不用这个了,朕记得……”往事在嘉定皇帝脑海中浮光掠影,“但愿真的记忆还不算生疏,也没什么错误,朕记得你最喜欢的就是正山小种啊。”
“这是武夷山的好东西,一颗茶不过三片胚芽,要用西柚木的木柴来烘焙,气味干香浓郁,九蒸九晒,炮制起来可真正是复杂而琐碎。”其实,喜欢正山小种的哪里是萧逸?
他和嘉定皇帝是互补,也是两个反面的极端,嘉定皇帝从小饱读诗书,是个文雅之人,而萧逸呢,他从小就舞刀弄棒,当初皇上考虑继承人的时候,首先第一顺位考虑的就是萧逸,但后来有朝臣曰:“吾皇,历史是武人的,但仔细看看,改变历史的却往往都是文人啊。”
武人造反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最可怕的是文人作乱,武人的造反是行动上的,他们大刀阔斧揎拳掳袖,说干就干!
但文人就不同了,他们会小中见大,大处着墨,真正行动起来绸缪的万无一失,一旦作乱那才是“天下大乱”。
先帝自己就是文人,因此对文人更了解的入木三分,犹豫再三依旧还是将位置丢给了今上。
今上这多年来的确将东胜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如今萧逸回来了,回想起当年事情,两人都有点难受。
“喝茶啊,喝。”嘉定皇帝催促了一声,萧逸点了点头,握着茶盏轻轻的啜饮,随后一群女子登台亮相,唱歌跳舞不亦乐乎。
季春璃看到了眉寿,这老嬷嬷朝着自己挥了挥手,季春璃知是皇后娘娘找,不去又不成,只能偷瞄了一下左近,举步离开。
“怎么?找我做什么?”那丝竹管弦的声音已淡了,季春璃站在黑暗中,她一回头就看到了同样紧盯着自己的萧祁煜,看得出萧祁煜是那样的担心她,她回身对着萧祁煜行了个礼,表示自己安全。
当萧祁煜看到季春璃美丽微笑的时候,心情也逐渐好了。
她将实现胶着在了舞台上,但也时不时的会看看萧逸和今上,嘉定皇帝今日看起来很开心,竟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但萧祁煜却知道,重头戏可不是这些莺莺燕燕表演的节目,而是正在一寸一寸开始安排的巨幕。
春璃看到了皇后,她不清楚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为何不见皇后参加,是皇上没邀请皇后?亦或者是皇后不情愿去参加?
“咳咳咳,”皇后站在曲阑干旁边,视线落在对面,对面一群急急忙忙准备了水果,朝着远处而去的人群,大家似乎都很焦急,“咳咳。”
已阳春三月了,但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却一点都不好,看娘娘在咳嗽,春璃急忙凑近,她悄无声息的行礼,微微抬眸看着应后,应后脸上有汗水,她看春璃到了,微微用锦帕擦拭了一下。
“季春璃!”应后的声音冷冷,“让萧祁煜不要伤害王爷,贤王是——是——”很显然应后有什么话说,春璃哪里知道这个?
她也不去追问。
她知道,只要是自己适合听的,自己有权利被“分享”的,不需要追问,应后也会一一告诉自己,不知道怎么搞的,在陈锦瞳看来,今日的应后似乎有点莫名的慌乱和紧张,她的那张脸有点莫名的扭曲。
“等会儿你将这个交给贤王,告诉他不要犯上作乱,去,快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春璃伸手,握住了应后递给她的一股金步摇。
“儿臣说了,他就会听话?”
“他会!一定会的。”应后背过了头,春璃却不敢将这金步摇给萧逸,且不说哪里有机会啊,即便是有机会,被皇上看到他们私相授受,这可不好了,春璃行了个礼,“臣妾不敢将这个给他,一旦被皇上看到了,臣妾要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了。”
“等会儿皇上会去更衣,皇上还要吃药,那就是你的时间啊!”看季春璃准备送回来金步摇,应后急忙提醒,春璃露出了思忖的表情。
这事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竟不小呢,一旦的确被皇上看到了,闹起来后患无穷,这要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是皇上对萧祁煜青眼有加的时候,皇子的诞生一定会从萧祁煜、萧子淼和萧子鑫三个人里头选拔。
萧祁煜已完胜了其余两人,但如若自己递了东西给贤王,被皇上看到自然会被误会心术不正,春璃因此有点寒颤。
“究竟怎么一回事?”春璃盯着她问,此刻对面的应后在春璃看来,还是连翘,还是连翘啊。
“春璃,”春璃做梦都想不到,高冷而傲娇的皇后娘娘竟也有恳求人的时候,她攥住了春璃的手,激动的哀恳道:“你不要问那么多,算我求求你了,以后你在宫里用得到我的时候很多,我都会出手相助,季春璃。”
春璃看向皇后,发觉应后的眼神期待,目光悲切而焦虑,着急到不可思议,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春璃原本不想帮她,但此刻却点了点头。
“去,快去啊。”
“有条件,必须告诉我为什么?”春璃凝固在她面前,说了走但却不立即走。
“今晚你来,本宫细细的告诉你。”应后看向春璃,春璃这才一笑,“放心好了,母后交代的事儿臣一定处理好。”
应后眼神迷惘,似乎说不尽的千言万语都在眼内回荡,春璃只感觉奇怪,但怀揣了一肚子竟也一个字儿都没有说,从后面到前厅,前厅已热火朝天,酒宴从中午开始,已绵延了一个多时辰,非但不见结束,反而看起来比之前更热闹了。
春璃到前厅,萧祁煜已笑了笑,打了折扇给春璃,“我刚刚为你弄了点干干净净的吃的,你怀孕了最忌讳乱吃东西,什么酱板鸭什么兔子肉都是要敬而远之的。”萧祁煜指了指盘子里自己进行为其准备的食物。
季春璃握着玉着吃起来,从开宴到现在,春璃倒是鲜少有机会这么酣畅淋漓的吃,萧祁煜为春璃做了人肉靶子,挡在了春璃面前。
人怀孕后胃口大了不少,因此春璃吃起来没完没了,动作也不怎么雅观,但萧祁煜却不在乎这个。吃饱喝足后,萧祁煜已伸手将一锦帕递了过来,春璃擦拭了嘴角上的污秽,嚼一口薄荷叶,笑道:“像个母蝗虫吗?”
“本王要说像,就得罪了你,本王要说不像,那刚刚……哈哈哈,”萧祁煜低沉的坏笑,“的确像极了。”
春璃假装愠怒,看有柳絮飞落下来落在了萧祁煜的肩膀上,为其拿走了,凑近耳边道:“刚刚应后召我,让我传一句话给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