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节**马汗就拍着鹿齿的肩膀“鹿齿,记住了,太阳照耀的地方都是我们的,我如今不成了,但我死了后长生天啊,我会看到你做出的一切丰功伟绩,鹿齿,不要怕艰难,你是我选中的人,我胡马不会错,不会错啊!”
鹿齿连连点头。
胡马汗闭上眼,一股热切的泪水夺眶而出,从那时候开始鹿齿就坚定了一个信念,一定要完成胡马汗的遗愿——太阳照耀到的地方都是他们的。
西牛国和东胜国距离很远,但东胜国的版图却毗邻西牛国,在**马汗的时代,时常有西牛国的人骚扰边境,东胜国人苦不堪言,以至于帝京差了不少人去围剿,奈何西牛国人狡猾极了,又很会利用天时地理,逃起无影无踪,打起来有勇有谋。
两国的和平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嘉定皇帝夜不能寐的心结,嘉定皇帝其实已很厉害了,他上位这十来年,边境上的问题已在逐步得到解决,他自然有吞云吐雾之心,然而毕竟这也是旷日持久的战斗。
东胜国使臣代表是鹿齿,一行人早快靠近东胜国帝京了,众人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萧祁煜会见了季春熙,将各种事一一都说了,季春熙暗暗记住。
一切都安排停当,季春熙需要做的不借题发挥,而是按部就班的表演。
回到西宫,已是半夜三更,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尘,然而即便如此,回到宫里后一句还要和春璃聊一聊。
外务上春璃不可插手,以免锋芒毕露会出问题,但内务上就不同,她可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萧祁煜从外面回来,春璃送了绿豆汤给他吃。
“这天儿,也不知今年的夏天什么时候才会过去。”春璃因有孕在身,只感觉稍微一活动就大汗淋漓,尽管宫里日日有人送一种叫酥山的小吃进来,但春璃并不敢贪口腹之欲。
今年的夏天似乎长到了天尽头,已是半夜三更,外面万籁俱寂,但屋子里却热烘烘的,好像一切的器皿和陈设都灼烫的很,手一触碰就会点燃。
又好像手掌变成了火种,触碰过的地方会自然而然燃烧,萧祁煜愁眉不展,时不时的问一些问题,春璃倒聪明绝顶可以回答。
或者毋宁说,萧祁煜作为一个当事人,对很多问题都简单复杂化了,而春璃就不同了,她冷眼旁观,对很多问题都化零为整,他们的观点是相似的,但却不相同。
这注定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差异,回答了一些问题,萧祁煜已累坏了,他竟昏睡了过去,太监福生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神有点呆滞,瞅了瞅萧祁煜。
春璃将食指竖在嘴上,含笑摇摇头,思议不需搅扰。
他睡的一定不舒服,但有什么办法呢?
春璃悄然无声退下,到院子里遇到了王振,两人胡乱聊了两句,春璃也累了,早早的回去休息。
第二日,春璃见到了季春熙,姐妹俩虽然都在朝为官,但春璃是女官,还是医官,忙起来四脚朝天恨不得飞起,闲下来又是成日家无事可做无聊透顶,姐姐季春熙就不同了,春熙是个翰林院待诏,女状元本就是花旦脸上浓墨重彩的胭脂水罢了,只是为了装点门面。
没有什么事情皇上从来不宣召季春熙。
这么一来春熙一进宫想要见春璃倒成了奢望了,此刻二人面面相觑,春璃柔媚一笑,春熙却埋头啜泣起来,看春熙这一哭,春璃语重心长:“你哭什么呢?你我姐妹如今也比之前好过多了,最艰难的时间已过去了,不是吗?”
“是,是。”季春熙不过触景生情罢了。
“娘亲呢怎么样了?”春璃是名副其实的孝女,日日都在惦念娘亲,春熙闻声,回了春璃的话,除了娘亲心情不怎么欢愉,其余什么都好。
春璃闻声,心满意足一笑,她就是太思念娘亲了,“有时间我会去看让他们,一切都别怕,我们已苦尽甘来。”
其实,季春璃还有一句欲言又止的话,“你们有我。”
但却忍住了。
之前接待南瞻国的舒洱沄一事,春璃始终在旁观,对帝京的外交已有所了解,想必也大同小异,她叮嘱姐姐一定不要怕什么,一旦让她说话,她代表的将是东胜国,她的每个字都可掷地有声,硬语盘空。
但她的每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且这深思熟虑的时间不能太长,瞬息就要完成这一切,闻声,季春熙认真点头。
春璃问到春熙恋爱的事,季春熙这才开心了起来,但嘟囔许久也不过那翻来覆去的一句“他是很好的,对我是很好的”。
季春璃还要问那人是什么人,但唯恐姐姐多心,她只能在她的婚姻上把关,但却不能一手包办,不是吗?
一个多愁善感之人通常也比较喜欢胡思乱想,春璃一笑,“好了,你既不肯告诉我,我也不追问,不过姐姐,择偶一事比较复杂,我们家庭更该谨慎对待。”
“是。”
谨慎?
等季春熙离开,春璃黯然一笑,她的婚姻是如此不由自主,而真正好的婚姻似乎是命中注定,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仅此而已!
绿萝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正在凝思的春璃打扰到了,她伸手毫不客气的在季春璃的肩膀上戳了一下,点的春璃肩膀疼。
“做啥?”春璃一巴掌呼过去,打在绿萝的手背上,疼的绿萝七荤八素。
“你那姐姐奇奇怪怪的,什么时候变得鬼鬼祟祟的了,怎么对你也这样?”绿萝从来口无遮拦。
春璃知绿萝乃心直口快之人,笑道:“她和我一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可没看出你季春璃有什么怕的。”绿萝冷笑,好像季春璃的话是在恶作剧她。
春璃不怕吗?她在这寂寂深宫内,时常感觉无依无靠,尽管萧祁煜现如今对她很好,但她知自古来的帝王之爱都很凉薄,亦或者他能对她如此好,一半是腹中胎儿,一般是因为自己的聪明智慧,仅此而已。
春璃为自己的处境很忧虑。
“要不,”绿萝眨巴了一下黑瞳,那骨碌碌的眼好像黑葡萄一般,“我去跟踪一下,看看那对方是何方神圣?”
“不用!”春璃摇摇头。
“果真不用?”
“哎呦,答应姐姐的事怎么能反悔呢?”春璃婉拒了她的提议,要是季春璃能跟踪一下就好了,她哪里知道季春熙的意中人竟是自己的死对头。
很快就到了接见鹿齿的时候,春璃虽身怀六甲,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妃,怎么可能不去?外面褥热的厉害,这一出门就晒坏了。
还好从四方馆到皇宫的距离不是很远,一会儿就接了鹿齿进宫。到乾坤殿附近,春璃这才认真看了看鹿齿,发觉此人是个仪表昂藏的年轻人,大概二十岁上下。
他浓眉大眼,和中京人的模样儿不同,他也俊俏,但却是那种刚硬的俊俏,他脸上的线条好像人用斧头开凿出来的一般,一根一根都走向明确硬朗。
鹿齿身旁总跟着两个侍卫,这两个侍卫一个鹰钩鼻,一个三白眼,两人看起来一点不友好,三个人交流起来用的是蒙语,他们即便是当着大家的面儿去交流,大家也不知涂抹在嘀嘀咕咕什么。
朝廷指派了翻译官过来,但那翻译官简单的话还可翻译,一旦遇到复杂化的只能望而却步,东胜国向来和西牛国没有什么太大的交流,至于书同文等等就更不可能了,也算无可厚非。
春璃之前闲来无事经常看书,十四岁之前在家读书不知凡几,其中有一本就是关于蒙语的,那书沉甸甸的,春璃看的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