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树听完海礁的话后,若有所思:“怪不得……宫中忽然下旨,给吴珂册封了一个承恩伯的爵位,我心里还嘀咕着这是什么缘故呢,原来是为了让他能多得一份伯爵禄米,免得他在彻底收回产业之前,无钱可花。”
若宫中早就有意给吴珂封这么一个爵位,早就该下旨了,现在才下,必然是另有缘故的。这几日金嘉树都不曾进宫,也没见过吴珂或周奕君,直到现在才从海礁口中知道了答案。
他不由叹道:“吴珂也太执拗了。他已受了周家那么多年的恩惠,再多借一笔银子又能如何?他又不是还不上,大不了日后竭力回报周家的恩情便是。他偏偏在这时候钻牛角尖,以至于囊中羞涩,家中宅子无钱重建,妹妹的嫁妆也要依仗官府,连他自个儿的婚礼都没有着落,这都叫什么事儿呀?!”
正常情况下,吴珂作为兄长,理应先一步娶妻成家,再送妹妹出嫁。他的妻子也可以帮着筹备他妹妹的嫁妆,与亲家、亲友往来交际。很多事情其实更适合女眷出面料理,吴珂身为男子,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可如今他却决定要先为妹妹送嫁,再迎娶自己的妻子,还不打算大办婚礼,这不但是委屈了他未来的妻子,同样对先帝的赐婚旨意有轻慢之嫌。
在这种时候,他实在是不该为了一点银子,便跟周家客气起来的。周家都帮扶他们兄妹这么多年了,为他们冒了那么大的风险,也不差再帮这一回。他要欠人情债,早就欠下了,难不成这回少借一回银子,债务就能减轻许多吗?
海礁也觉得吴珂的做法十分不智。在吴珂面前,他有很多话不好说出口,如今到了金嘉树面前,倒是没了顾忌,便忍不住吐槽:“咱们这些跟他熟悉的人,知道他是不想再欠周家的情了,不想再给周家增添负担,可在外头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倒象是他刚刚拿回家产,得了爵位,便要与周家生分似的。以他这些年花周家的钱来算,多借一笔又能如何?只要他日后照数归还便是了。
“周家明知道他有产业,力所能及,也不会拒绝他还钱的。他非要在这时候客气,反倒惹人猜疑。我倒觉得,他若真的不想再给周家添麻烦,就该赶紧借一笔钱,把他家的宅子给重新建起来,他也好早些带着妹子搬进去。否则,他家宅子一日没建好,他就得在周家多住一日。他是打算在承恩侯府娶妻,还是想让妹子在承恩侯府出嫁?到时候还不是照样要麻烦周家人么?!”
金嘉树听得连连点头:“海哥你说得有理。难道吴珂当真没想到这一层?”
海礁叹道:“有些话,我们真的不好明说的。我与他的情份也就那样。而周家人也同样有很多话不方便直言,不然倒容易叫人误会,周家是想赶他走人。”
其实,谢文载与曹耕云、陆栢年三位长辈也曾暗示过吴珂,可吴珂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什么缘故,全无动作。曹耕云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就打算要跟他把话说明白一些了。吴珂深受周家多年大恩,也是多亏了太皇太后周氏庇护,才逃过了孙家的追杀,倘若他如今在返京脱困之后,反而因为周家恩情太重而与他家疏远,那就太过分了。他若是没这个意思,就别做出会引起外界误会的言行来。
金嘉树叹道:“以吴珂的性子,他绝不会是白眼狼。他对周家是真心感恩的,但有时候他很容易会钻牛角尖……”顿了一顿,“明儿我去探望探望他好了,也劝劝他别太固执了。周家不会介意借他一笔银子,与他方便,与周家也同样方便,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倘若他还是不愿意再欠周家的债,那换一个债主也可以”
海礁挑了挑眉:“怎么?小金,你是打算自己做吴珂的债主么?你又能拿出多少银子来?别勉强了!”
“我倒也没觉得勉强。”金嘉树笑笑,“多的银子我也没有,但三五千两我还是能拿得出来的。多亏了麻嬷嬷,她老人家替我整顿家业,将一批不大顺服却又没法退回去的仆从送到庄子上去了。不知庄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竟把今年的田租入息都交给麻嬷嬷,送到了我手上。银子不算多,但也有将近三千两,再加上我本来的积蓄,还有前几个月在宫里得的赏赐与礼物,凑一笔钱借给吴珂,对我来说还算是轻松的。”
麻尚仪撵了一批人去庄子上,不但把家里剩下的仆人给唬住了,也同样唬住了庄子上的管事。金嘉树得到庄子的时间有些晚了,今年秋收已过,庄头将今年的收益扣下,不曾入账,却在看到那批受罚的仆从之后,成了惊弓之鸟。兴许麻尚仪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试探几句,对方便十分老实地交出了私扣的收益。虽然他辩解说是先前银子还未入账,因此没来得及上报,可麻嬷嬷心里已经记了他一笔,就等着过后腾出手来,找到了合适的接任人选,便要将他撤职了。
这笔钱如今就在金家账上。金嘉树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富裕过,正打算要好好修建别院,尽可能建得舒服些呢。不过他又不急着用,倘若吴珂那边缺银子,他借一笔钱给对方周转一下,也是没问题的。反正等到吴家的产业重新回到吴珂手中,后者就有银子还钱了。几个月的功夫,他完全等得起。
海礁也为金嘉树这笔飞来横财高兴,但还是忍不住劝他:“有银子你也省着点花,修别院、成亲,你也有的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吴珂就是钻了牛角尖。他若愿意借银子,你还怕他找不到债主?就算他不想再向周家要钱,康王那边也不是没银子!”
金嘉树默了一默:“其实康王手里也没多少银子……他是得了不少赏赐,但除了宅院便是店铺之类的资产,其他都是些古董字画、绫罗绸缎、珠宝玉石、名贵药材什么的……”简而言之,康王的生活足够富足安逸,但他拿不出多少活钱来。
咦?如此看来,康王与吴珂这对表兄弟,其实都挺缺钱的嘛……
金嘉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吉园既然缺靠山,那么这靠山也不是非得是我吧?康王岂不是身份更尊贵,更有权势么?就连吴珂,也是吴文安公唯一的继承人,新任承恩伯,康王唯一的母族表弟,与太皇太后也有亲。他们都是在慈宁宫长大的,其实跟慈宁宫的旧人更熟悉吧?吉园想要找个靠山,按季给靠山分红,为什么不能是康王与吴珂呢?”
海礁不由得惊讶地看向金嘉树。这世上还有将到手的银子往外推的人?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钱,难道还烫手么?原来他这位未来妹夫,竟是如此品性高洁大方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