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贤在佛法方面的天赋和向往从小异于常人,毅力非凡,这大概也是他历经千难万险始终不曾放弃将佛法传入中土发扬光大的其中一个原因。
论其品性的功绩而言,他值得人尊贵——不管他与千金公主是否有染,也不管他是否有违佛门清规戒律,不可否认,他算得上前无古人的佛家第一人,他在天下众生的无可替代的位置注定他不能向世人一样随心所欲,否则佛门容不下他,他自己……也容不下自己……
这就是人世间的无奈,有些东西,不是不能放下,而是早已无法放下……
戒贤沉默着,不是无言以对,只是不想再为自己的过错辩解丝毫。
施醉卿瞧着他沉肃的脸庞,她也并非是要揭戒贤的伤疤,她只是无聊,刚好又说到这话题上,毒舌的本质自然而然就冒出来……
马车突然停下,萧庭探头进来,问道:“已经行了三个时辰,天快亮了,是否要歇上一歇,吃些东西再走?”
施醉卿看向戒贤,戒贤咳嗽了一声,震动了腰腹的刀伤,皱了皱眉,他对萧庭道:“贫僧想快些回敦商,劳烦萧施主了。”
看戒贤这份着急的心态,还真是个痴情的种,为了回去见病重的千金公主,连命都拼上了。
施醉卿也不刻意为难,从千金公主手中获取金元神砂,也必须尽快——能早半刻拿到金元神砂,至少也能减少小皇帝半刻的痛苦……
“继续赶路。”,施醉卿对萧庭道。
萧庭点了点头,将干粮递给施醉卿后,马车继续前行。
施醉卿撕开油纸,咬了一口大饼,大饼还有些温度,并不生硬,且中间还有香气四溢的肉馅,勉强能下咽,施醉卿拿出另一个大饼,递给戒贤,“大师,吃吧?”
戒贤推开了施醉卿的手,望见施醉卿嘴上的油渍,闭上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道:“贫僧不饿。”
施醉卿勾着眼尾,眼角的笑意浅浅的,“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尤其像你这么位高威重的高僧,怎么能撒这种谎?看你都一天没进食,哪有不饿的道理,来,吃吧,别客气。”
戒贤推托不下,双手合十避开施醉卿,“施主,贫僧是出家人。”
施醉卿似恍然大悟,蓦然收回了手,“瞧我,望见禅师这张艳若桃李的脸俊脸,都有些忘记禅师的身份呢,不过,禅师连女色都不忌讳,这进点荤又有什么?反正这儿除了我,也没人看见,禅师就尝尝鲜,在下一定会为禅师保密。”
戒贤稳如泰山,不为施醉卿所诱,嘴里念念有词,显然又开始念起经来了。
施醉卿凑近了一些,温温吞吞在戒贤耳边道:“禅师自小出家为僧,这辈子还没吃过肉吧?啧啧,这味道,可比女人的滋味**多了,禅师真的不尝尝?”
施醉卿吃完了两个饼,戒贤还是苍白着一张脸,闭着眼念经,不搭理施醉卿。
施醉卿自顾自地笑起来,这敦商一行,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无聊嘛……
施醉卿擦干净了手上的油腻,挑了一个韭菜包子递到戒贤面前,“大师,这是素的。”
戒贤抿着唇,坚持着底线不动摇,“施主吃就好,贫僧真的不饿。”
施醉卿眼角的笑意更深,“大师,你这是看不上在下的这些粗粮么……?”,施醉卿很是受伤,“也对,大师过惯了金贵的日子,自然对这些粗劣食物瞧不上眼……”
戒贤无奈道:“贫僧没有这个意思。”
“可我看大师似有这个意思。”,施醉卿眼波流转,直直地看着戒贤清心寡欲的眼眸子,戒贤的眼珠子一如他五官般深邃,且眼珠斗转中,能望见几抹华贵的宝蓝色——中原人与西域人优秀的混合血统,让这个男子独特的俊美散发着诱惑的色彩。
若他长发冠玉,锦衣华服,驽马摇扇,定是令当世女子醉得心碎的美郎君。
施醉卿神思见一震,饶是看惯了寂璟敖这样天上地下无一的美男子,也有些慑不住戒贤的美貌。
施醉卿半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玩世不恭地将那菜包子在手中扔来扔去,“大师,敦商之中只怕有人已为你准备了丰厚的大礼,你这样饿着肚子,只怕到了敦商,也没力气去接这份大礼啊。”
戒贤神色间有些松动,他凝眉半刻,“贫僧吃个馒头就好。”,说着,将包袱里那个无人问津的冷馒头捏在手里,开始细嚼慢咽。
施醉卿双臂环胸,笑眯眯地看着戒贤。
戒贤吃到一半,猛然觉得嘴里一股油腻味,他动作僵了一下,看着冷馒头中夹着的那几块肥肉,面色崩裂,“咳咳……这……”
施醉卿接下话:“大师,这是人肉包子,龙门客栈独家生产,仅此一家,别无分店。”,话毕,还好心问道:“好吃么?”
戒贤不顾腰腹处的疼痛,猛然推开车窗,将手指伸进口腔内,试图将方才无意吞下的那块肉吐出来。
施醉卿凉飕飕道:“大师,进了肚子里的东西,我觉得,还是从菊花里溜起来比较好看。”
萧庭在外听着,额上直冒黑线——果然是天下最没有节操的东厂机构的老大……
戒贤吐得昏天暗地,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吐得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瘫软在车窗旁,施醉卿善心大发将水囊递过去,“大师,喝口水洗洗肠胃……”
戒贤下意识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片刻后,陡然一口水全喷了出来,浑身颤抖地看着那水囊——
“大师,这是血,你是第一次喝吧?觉得味道如何?”
戒贤已经彻底凌乱地颤抖起来,施醉卿说着风凉话:“大师,你若想吃肉了,直说就是,在下也不会说出去,大师何必跟在下拐弯抹角的,亏得在下拿着菜包子劝了大师这么久,大师也不见动心,原来是不满意啊……”,施醉卿最后总结了一句话,“大师忒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