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山身死之后,心生惊惧再加上独木难支的安松维并未掀起多大的浪花,就被左章等人就地生擒。
而周谯和赵振东见终于有机会向这险些谋害了自己性命的仇敌报复,异常默契的联手来了一场刑讯。
不过他们两人终究顾虑着大恩人左章的心情,所以刑讯只是九江安松维拖进了林中,所以左章并未看到什么血腥场面,只听到了长达一个时辰的惨嚎声。
“这家伙也是个大嗓门。”
被惨嚎声弄得有些无语的左章郁闷的挠了挠头,却见惨嚎声止息之后,阿黎面带嫌弃的从林中款款走出,若无其事的从对她视而不见的李峰面前走过。
左章正犹豫要不要和她搭个话,却见阿黎冲自己做了个鬼脸之后,又冲遥遥看着密林位置的李峰挥了挥手,然后就纵身一跃再度坐在了房檐上。
左章见状不由一乐,知道她动用本命神通让李峰陷入幻境,便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问道:“怎么一脸嫌弃的样子?看到什么了?”
“他们手段太粗糙了。”阿黎轻哼一声道:“不是断手断脚,就是碎指头挖眼睛,来来回回就这些把戏,一点新意也没有,还弄得到处是血。
“况且那和尚苦修出身,根本不惧酷刑,又默默打定主意要攀咬别人,若不是我出手惑乱了他的心神,他们就算撬开了那和尚的嘴,拿到的也尽是虚言。”
“存心报复,手段难免血腥了一些。”左章不由失笑摇头道:“再说他们也没有似你一般玄妙的本命神通,哪里知道那和尚所言之真假。
“不过既有你在,我却是不担心他能谎言蒙混过去。说说吧,都听到什么了?”
阿黎见左章夸奖自己,心头一甜嘴角微翘,晃荡着双腿笑道:“不是晋国的和尚算计武者,而是陈国的空源寺奉了国主之命,要挑起晋国文武之间的仇隙。
“随后,他们还想借着晋国文武内斗国力衰颓的机会,修养生息壮大己身。”
“竟是这般缘由。”左章闻言不由皱眉道:“谋算的这么大,绝对不该仅仅是这两个人在暗中行动,应该还有其他的布置。”
“这我却不知道了。”阿黎摇头道:“那个和尚脑子里只有这么点东西。”
“不论如何,也算是有所收获。”左章点点头,稍作回忆后神色莫名道:“陈国空源寺的话……那个在驿站欺凌女子的善空和尚,好似就出自空源寺吧?”
阿黎闻言愣了一下,回忆片刻后顿时回想起来,“那个道貌岸然的和尚?还真是!”
左章深吸一口气思忖道:“啧,如今想来,僧人一路苦行根本不会携带多少银两,可他在驿站之中时却颇有银资。
“所以他到一路苦行深入晋国腹地,极可能目的也并不单纯。”
阿黎闻言不由想起更多的疑点,面露恍然后眼珠灵动一转,视线就落在了左章身上,俏笑揶揄道:“所以说你们这些和尚没一个好的,惯会欺瞒他人!”
“我又不是和尚。”左章耸肩反驳。
“不是和尚?”阿黎闻言掩口娇笑道:“不是和尚的话,头发哪里去了?”
“说多了都是泪啊……”忆起往事的左章无奈一叹,摸了摸头顶僧帽,忽然转头看向密林方向。
而他刚刚将视线挪去,就见赵振东和周谯一同走了出来,安松维则不见了踪影。
“正弘大师,事情有些麻烦了。”周谯还当左章不知陈见山谋害他们的缘由,面色凝重的走到近前拱手施礼,将从安松维口中问出来的口供说了一遍。
“贫僧方外之人,不便介入这等事由。”左章做高僧状合十回了一礼,然后缓缓问道:“却不知赵施主和周施主意欲如何呢?”
“自是将陈国所做恶事传扬开去。”周谯看了眼赵振东后认真说道:“事涉国事,周某不敢置身事外,也不愿置身事外。
“只不过这秘境事关重大,贸然说出恐引来觊觎之辈,所以周某想寻一个稳妥的法子处理,却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左章一听便知周谯和赵振东既不愿便宜了陈国和空源寺,又舍不下这拳圣秘境,便拐着弯得来试探自己,看自己有何打算。
想到此处,左章稍作思忖后摇头道:“贫僧离开此地后会觅地闭关,之后的事情,却是不知该和应对了。”
周谯闻言面色一松,提着的心顿时放下,兴奋的与赵振东对视一眼后,两人一同冲着左章拱手躬身道:“正弘大师日后但有差遣,我等绝不推辞!”
“两位客气了。”左章见状笑了笑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搅了,却要劳烦你们弄个离开此地的沙门出来。”
周谯闻言连忙应下,伙同赵振东和李峰催化出了一扇沙门,目送左章离去。
而等到左章身影消失,三人眼含热切的互相看看后,环顾四周茂密的树林,眸中尽是难以按捺的兴奋,仿佛好色之徒身处数之不尽的美女包围之中,口水也要淌出来了。
而在秘境外,随着左章一同离开秘境的阿黎见左章走得干脆,不由讶然道:“秘境和里面的拳圣传承,就这么轻易的留给他们了?”
“不然呢?把他们都杀了?”左章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瞥了眼身后空旷荒芜的戈壁滩,摇头笑道:“这秘境既然已经为陈国空源寺所知,之后便会纷争不断。
“然而这里终究是晋土,陈国又国小力弱,根本没法子在这件事情上占到便宜。而当他们知道自己没法子从这秘境之中拿到好处时,将之公之于众便成了必然。
“到时候,这秘境必然会迎来数之不尽的纷扰,而晋国和代国都会遣人争夺。因此,拿了好处尽早撤走才是王道,省得沾上一身麻烦。”
阿黎闻言顿时恍然,深感左章思虑深远的同时眨巴着眼睛笑道:“所以说,臭秃驴你才是最精于算计的那个!”
“这叫深谋远虑。”左章哈哈一笑,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忽然若无其事的说道:“如今拟竞买重铸成功,万幻无常已能毫无滞碍的修习,你……”
说着,左章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犹豫后再度开口问道:“下你一步有何打算?”
阿黎闻言顿时愣住了,似是头一次思及这个问题一般静默了好一会后,忽然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掉,这才声音轻柔开了口。
只是她所诉说的内容,却与左章所问没有丝毫关系。“臭秃驴,我娘亲是一只禽类妖族,化形之前就自创了一门妖族功法。而我所用的那种遁术,便是这门功法衍生而来的。”
头一次听闻阿黎说及自身往事的左章一愣,却知阿黎终向自己彻底敞开了心扉。
而思及阿黎遁法之迅捷灵动,便知她娘亲自创的功法绝不简单,便顺着她的话头说道:“自创妖族功法?想必不同凡俗了。”
“应该是吧。”阿黎轻笑一声,只是她虽嘴角翘起,可眼眸中不仅没有丝毫笑意,反倒还带着几分恨意,“如果不是的话,又怎会惹人觊觎呢?”
左章见状,心中顿时涌起一个不妙的念头,惊诧之下还没说话,就见阿黎歪头看着自己笑问道:“臭秃驴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到了吧?”
左章见阿黎这般模样,心头莫名一颤,胸中漫起几分痛惜,轻轻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阿黎吁出一口气,缓缓前行的同时目视着极远处的地平线,若无其事的说道:“娘亲自创功法之后,苦心修行,终于化形成功。
“可是化形成功之后的第二年,她就遇到了我父亲。”
左章心头一沉,暗道一声果然!
阿黎继续说道:“我父亲身份可不简单,乃是一支狐妖族群的嫡系子弟。而他那时对我娘亲又很是上心,时常用宝材灵药讨她欢心,花起银钱来从不手软。
“我娘亲自幼修行,哪里经历过这等殷勤?所以没过多久就与他定了终身,一年后便诞下了我。”
阿黎说着轻叹一声,似是想起什么令人烦闷的事情,轻轻摇了摇头后才继续说道:“有了身为化形妖族的父母,我修行自也是极快的,不到十四岁就化形成功。
“父亲那时还为我办了宴席,宴请了好些他的朋友上门作客,那热闹的场面我如今已就记得。
“可是,就在那天宴会过后,父亲忽然对我和娘亲说,他离族日久,刚刚接到族中消息说他父母出了变故,需要回去看看。
“而娘亲不愿和父亲分开,便将我带上跟着父亲同去。可谁知,这一去,她却将自己的性命送掉了。”
左章轻叹一声,探手拉住了阿黎的手,却觉她的手掌一片冰凉,显是心中悲伤已极。
阿黎偏头看了左章一眼,露出一个柔弱无助的笑容,然后定了定心神才说道:“回到父亲族中之后,我们还没见到他的父母,便被他的同族引到了僻静处奚落了一遍。
“娘亲和我都有些被吓倒了,惶恐间想要去找父亲,却不仅被人拦下,还被押送到了一间囚室内。
“而知道那时我和娘亲依旧认为,这些事情与父亲没有关系,而是被父亲的族人误会,所以便惊慌失措的期待着父亲尽快出现,救我们出去。
“呵,现在想来,当时也真是傻,那般境地之下,若无我那可亲可敬的父亲首肯,谁又能将我们丢进囚牢呢?”
左章见阿黎讲述间渐渐带了颤音,不由握紧了阿黎的手道:“不想回忆便算了,没得让自己难过。”
“没事,我想说给你听。”阿黎回握了一下左章的手掌,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声音忽然稳定了许多,“我现在也记得很清楚,我们被关进囚室的第十天,一名自称是父亲妹妹的女子忽然出现,将我们提到了外面。
“就在我们以为误会解除,能够重回父亲身边的时候,那自称是我小姑的女子却忽然出手,将我娘亲打成了重伤!
“随后,她又大叫大嚷的说我们伤人外逃,并一边大喊大叫以便对我和娘亲频下杀手。
“若不是娘亲遁法了得,自创的功法又别具奥妙,恐怕撑不过一会便死了。
“可是即便如此,娘亲身负重伤之下又为了护着我,逃遁之时频频被那女子得手,身上伤势也是越来越重。
“不过娘亲终究天资了得,凭着自身修为和自创的功法遁术,硬生生拖着我逃出数十里,眼看就要脱出父亲族群。
“可就在这时,我们却遇到了守在我们逃遁离去的必经之路上的父亲。”
左章心头一紧,隐隐约约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阿黎似是察觉到了左章的想法,冲他苦涩一笑后续道:“娘亲见了父亲,犹自抱着幻想,便上前求助,还将我想父亲丢去。
“可谁知父亲不仅没有去接我,甚至还冲到娘亲身前,挥手便是一掌拍下!”
左章闻言心头怒火骤然升腾,不由咬紧了牙关!
“当时我真的吓坏了。”阿黎说着想起当时的情景,剪水双眸中泛起浓烈的悲怒道:“当时我看得清楚,娘亲死时满脸是血,双眼中依旧带着不信。
“而父亲则阴冷着脸,甚至在杀了娘亲之后还厌恶的甩了甩手,似是手上的血迹无比肮脏一般。
“随后,父亲走到我面前,冷冷看着我说,他为了拿到娘亲手中的所有功法,将狐族功法和族中隐秘向我们透露了太多。
“所以为了不使我们泄露赤狐一族的隐秘和功法,必须除掉我们。”
阿黎说着停顿一下,忽然含泪笑道:“臭秃驴,你听听,多好的父亲呐!杀掉妻女的时候,还会体贴的给出解释!呵呵……凭什么!”
说着,阿黎泪涌不止的笑出声来,可紧接着她就猛地攥住左章的衣领,大吼一声后埋首在左章胸前失声痛哭起来!
左章只觉心头一阵阵抽痛,长叹一声将阿黎环在怀中,轻抚着她颤动不已的后背,眸光一寒轻声说道:“我帮你杀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