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不是我的对手。”
就在左章拎着无法动弹的宁世宗潜行的时候,他手中的宁世宗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左章目光低垂,扫了眼面容沉静的宁世宗,轻笑一声点头道:“老牛鼻子你说得不错,正面相对,我撑不过半柱香。
“能拖延到最后,其一是你一开始并不想杀我,用的多是拦截和活捉的手段。
“其二则是临近那水潭时,你方寸大乱,改变主意急着想要杀我,让我有了可乘之机。”
宁世宗闻言抬眼看了左章一眼,沉声道:“所以……你一直在诱我出手杀你。”
左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边细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低声说道:“刚刚相遇之时,你不也在诱我出手么。
“我能依仗的手段不多,遁法是逃命的保障,慈悲剑和金刚身则都是近身的手段。
“可是你在明知我擅长近身缠斗的时候,依旧要诱使我出手杀你,就说明你有在我近身的刹那制服我的手段。
“我虽不知那手段是什么,但我不会傻到去以身相试,只能想办法让你毫无防备的主动走到我近侧了。
“那么什么时候你才会这么做呢?自然是你以为我已经身负重伤而无力反抗,亦或是以为我已经身死的时候。
宁世宗闻言皱眉稍作思忖,豁然一惊道:“我与那些晋军武者动手之时,你便做出了这等筹谋?”
“那时只有个大概的想法。”
左章耸耸肩,抬头看了看黑下来的天色,咧嘴笑道:“其余的都是在确定你身后有必救之人之后,才一点点完善的。”
说罢,左章见宁世宗面露沉思,轻笑一声解释道:“天耀宗魂御之术玄妙,能将一部分神识附着于其他生灵身上,操控其按着施术者的意愿行动。
“只是一旦用了这法子,施术者本身会进入毫无防备的入定状态,且一旦那附着了施术者神识的生灵被杀,施术者也会因部分神识消散而遭受重创,所以不得已之下不得轻用。
“而一只被魂御术操控的飞鸟从我们头顶飞过,你说我们该怎么选?”
宁世宗闻言反问道:“为何笃定不是我宗某个弟子临时起意?”
左章好笑的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宁世宗,揶揄道:“看看来追杀我们的人有多少斤两不就明白了?
“虽不能排除某人临时起意的可能,但是我们杀了那飞鸟之后,你们得追杀力度越大,就说明参与此事的人越多。
“所以你这个玄妙境三重天的高手所来的方向,必然还有不少因施展魂御术,而无法行动真传弟子。”
宁世宗目光复杂的看着左章,又问道:“你怎知自己能抗的下我起了杀心之后的手段?”
“我不知道。”
左章做怅然状摇头叹道:“除了这个法子,我没有别的手段可用,只能行险试一把。
“不过我师父说过,只要不是第五重大境界的手段,取不走我的性命!”
说罢,左章面带傲然,心中却暗暗冷笑。
其实,早在来边境五山之前,他就已经不止一次用破甲剑试过了自己本命神通不坏的坚韧程度。
而实验结果就是,即便是关注了真气的全力一剑,也只能让他痛而不伤!
只不过那痛楚太过强烈且持久,让他疼得两个时辰内都只能打滚哀嚎,连镇定心神也困难无比。
而之前他之所以用破甲剑一个劲的削砍宁世宗打过来的符箓,就是为了评测宁世宗的符法威力,以便确认自己是否有本事硬扛宁世宗起了杀心之后的手段。
不过饶是如此,左章依旧有些低估了那破空血剑符带给他的疼痛。
而那潭水中滚荡而起的波浪和泥沙,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痛苦打滚搅起来的。
此时震惊于左章谋算的宁世宗自是不知道左章心中想法,只当他当时是真的豁出命来行险一试,不由面色一变!
“那潭水中的血……”宁世宗震惊之下又想起一个疑点。
左章得意的想着自己提前藏在佛国之中的血囊,信口开河道:“金刚身是我的保命手段,自是要做好遮掩。
“所以我平素身上都带着血囊,用到时扎破便能掩人耳目。”
“虽说佛门弟子有什么样的本事,全看其对佛法的理解。”
宁世宗感慨一声,认真看着左章问道:“可是以你这般年纪,就有这等修为和心性,他日必成佛门大能。
“敢问阁下法号为何?出自哪一座名门大寺?”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左章闻言不由失笑,低头看了眼转着眼珠不知在盘算什么的宁世宗,哼笑道:“与其打听我的底细,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你立下佛誓不杀老夫,那老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宁世宗不以为意的摇摇头,目光灼灼看着左章一字一句道:“不过你且等着,你周国暗中介入边境五山之事,老夫定会为你大肆宣扬!
“而你斩杀我天耀宗门人弟子的账,老夫也会一并记在你周国的僧人身上!
“你且看着,老夫一朝脱困,不去你周国灭上十座八座寺庙,都对不起你的今日之赐!”
眼看误会越来越深,正中下怀的左章心中暗笑,就要说一句随便你。
可话还没出口,左章就忽然觉得宁世宗此时这般说有些不大对劲。
因为此时宁世宗误以为左章是假冒晋国武者的周国僧人,那么不论是宣扬此事,还是将来报仇,都不该这么直白且恶狠狠地说出来!
而宁世宗不但说了,还言明自己将来会身赴周国,灭上几座寺庙,这就是明摆着再告诉左章,绝不能将他放走!
可此时正值逃命的关键时机,不放走他而消弭后患的法子便只有一个,那就是……
“你想让我杀了你?”
左章眉头微蹙,看着宁世宗闪烁着寒光的双眼,心中缓缓转着念头。
为什么这么急着激起我对他的杀心……
难道只是为了让我破誓,坏我那所谓的修行?
或者我一旦杀了他,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抑或他身上藏有什么可以反制我的东西?
想到这里,左章眸光微转定下心神,停下脚步将宁世宗放在一棵树下,仔仔细细搜查他身上可能藏有什么要害事物的位置。
片刻后,一小堆杂物被左章堆在地上,而其中大多都是符箓,剩余的则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手把件。
手把件……
嗯?
忽然,左章的目光落在了一件木质的小玩意儿上。
那是一个一寸多大的小葫芦,雕工细腻而有光泽,显然是经常被宁世宗拿在手中把玩的东西。
而左章之所以将目光落在这个小葫芦上,完全是因为他曾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葫芦手把件!
而上一次见到相同葫芦手把件的地方,则是广安府府城的花河岸边,添香阁锦蕊所在的暖阁之中!
没错!
当初他在添香阁中想办法让锦蕊脱身的时候,确实曾在宁世伟送给锦蕊的诸多事物中,见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