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自私又怎么样？！”苏明镜被长鬼说的话激的变成了一个完全只懂得攻击的人，她从悬崖底部拖她上来的那块石头上下来，直接走到了长鬼面前，长鬼这才看见，她眼睛里的根本不是简单的红血丝，里面的那些红色的丝线，是活动的，是由一个加上一个的特别小的鬼怪小人模样串联而成的。
“你……”
苏明镜一把甩开了长鬼伸过去想要仔细看看她的脸的手，“我只是想救人！总比你们一个个见死不救的好！”
“对啊……”
影子鬼被遮挡着眼睛，但是仍旧开了口，完全地站在苏明镜那一边。
“你们这些才是借口，”影子鬼慢慢说着，艾笑在后面听着松开了手，眼底出现了一丝厌恶的色彩，“明明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为什么不肯啊，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他们也都是那么无辜的人……为什么不肯啊……你们才是自私……”
艾笑彻底离开了影子鬼，有些不想管他了。
长鬼看到艾笑的动作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的气都快顺不过来了。
他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安父安母，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大概这两个也认为他们这几个‘老好人’就该做这种事情，就该去尝试着救人。
“救命，”长鬼捂着自己的额头，“这里能不能有一个不要再用这样的语气和眼神来教训我的人？”
艾笑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向了苏明镜，眼神凶狠，完全没有了之前苏明镜赵耀祖跌落时无法掩饰的下意识的慌张与担忧。
苏明镜看到艾笑的动作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防备地看着她，深怕她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
艾笑看到苏明镜这明显的动作冷笑了一声，加快了步伐，根本没有再给苏明镜逃避的机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度大的直接在她雪白的腕骨上捏出了好几个手指印。
“你做——”
“他们人呢？”艾笑的声音也低沉的可怕，嗓子像是被磨砂纸摩擦过一样，“安平，还有赵耀祖呢，为什么只有你在？”
“你身上的味道是什么？”
长鬼和安父安母听到艾笑的问话都不自觉地挑眉和皱眉。
苏明镜身上带着一股浓厚的大鬼怪的邪恶味道，这是悬崖底下散发出来的味道，但是艾笑按道理应该是闻不到的。
她一个没有灵力加持的人，怎么能察觉到这种气息。
“我不知道……”
苏明镜的眼泪歘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她茫然地看着艾笑，“你们为什么不能救一救啊，为什么不能帮一帮啊，就只是伸手而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帮帮他们啊……”
又来了，又开始重复着这一个意思的话。
安父安母也是。
艾笑感觉到胸口的火结界越烧越烈，她看向安父安母，那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彼此，完全不想着帮帮她，眼里还都是对苏明镜的同情。
“这个空间……是要一个接着一个操控我们？让我们不得不救？这是好世界？”
艾笑轻声问着苏明镜，另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脸，“有人有危险就奋不顾身去救人，这是美德？这是值得人人夸赞的高尚的人性？”
“有能力的就必须救有能力的？”
“强者就必须保护弱者？”
“不救人就是混蛋？”
艾笑的语气里带上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如果都要这样，并且拿生命作为代价，这些人都是脑子有屎的……”
“你说什么啊？！”
苏明镜完全不能理解艾笑，哭得眼泪鼻涕一直往外流，她作狠地推了一把艾笑，想要脱离她的束缚，可惜自己的力度太小了，完全做不到，“互相帮助互相帮忙，都不会冷漠地坐视不管，这才会构建更好的世界，这就是安遥的世界……”
“危急生命的必要关头能拉别人一把，小事上也能帮人一把，这个世界就不会这么混乱了！”
苏明镜尖叫着险些刺穿了艾笑的耳膜。
“如果那些被偷了手机，偷了几百块钱的人能去报警。”
“如果报了警，警察能够好好地针对这种小案件上心。”
“如果小偷能被警告，能看到他们做这种事情的下场不好看。”
“如果那些群众在目睹了这些事能站出来阻止。”
苏明镜突然把话题扯到了很日常的生活上去，眼神里都是火，熊熊燃烧，越烧越烈，“如果从这么细微的小事上就能做到举手之劳，世界会变得更好的……”
“那需要多漫长的时间，又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
艾笑听到这样的小事反而不会情绪那么激动了，抓住苏明镜的手都放松了一点力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起来冷漠自私，但是你摸着自己的心窝子说说，他们这样不是保全了自己的最大利益，保护了自己？”
“我没有说你刚刚的那些事是错的！”
艾笑看苏明镜又要反驳，直接快速接上了自己的话去堵住苏明镜的嘴，“确实，你说的那些都有道理，但是那些不愿意去管别人的人没有错。”
“别活在理想国度了，”艾笑喘着粗气，直勾勾盯着苏明镜的眼睛，她眼里的红血丝已经消散了很多，没有刚开始那么恐怖夸张了，“也别总是觉得我为人人才是最美好的状态了。”
“所有人，所有的人，自己能管好自己的事情，能让自己好，才能促使整体变好。”
“你总要接受一些事实，”艾笑松开了苏明镜的手，然后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将自己突然衍生的疲倦给尽量消除，“自私才是常态，自私的人能让自己过得更好，那些一直帮助别人的人是英雄，可大多数活着的我们都只是普通人。”
“那些人都是英雄。”
艾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清明了很多，“他们也绝对不会后悔救了那些人，即使是以生命作为代价，就算有后悔，会对自己说，自己不该这样的，自己不去救人就能活下来的，但是等到事情再次发生，我也愿意相信这些人依旧会奋不顾身去做这件事。”
“但你不能让所有人都当英雄。”
“长鬼做错了什么你要一直指责他？”艾笑说完这句，将视线转向了那个一直不吭声，像是被艾笑吓到了的影子鬼，“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一直指责他？”
“人都是自私的，人都是要保护自己和保护自己所珍视在意的人的，长鬼愿意付出代价去护着影子鬼，去护着他愿意护着的人，你凭什么说他有错？”
长鬼一直都没有发表意见，但是等听到艾笑这口口声声为自己……算是辩解的时候，居然还感觉这滋味不错。
“如果你要按照你的意思来对我们进行抨击，”艾笑又开始变为了那个冷情冷性的艾笑，她表现的对苏明镜毫不在乎，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了愤怒和对她的威胁，“那你也一样，更加恶心。”
“你连在乎你的人的死活都不管，却总是管别人的闲事。”
“现在，把你的眼泪收回去，”艾笑掐的她的脸都变得通红，“安平呢？赵耀祖呢？他们现在没有出来都是因为你……”
苏明镜仿佛被雷击中了一样，愣愣地看着艾笑，眼泪还没掉赶紧，附着在眼睫毛上，尽是茫然。
“我不知道……”
“下面有什么？你身上的味道是属于谁的？”
长鬼将自己魂珠的力量全部释放了出来，想要靠着高压从她的嘴里掏出什么话。
可是苏明镜明显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艾笑，眼见着又要开始放肆大哭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明镜突然反手抓住了艾笑的手，更加用力地束缚着艾笑，像是想要求死一样拉着艾笑，想要她手上的力度能使得更大一点。
“喂，你疯了吗？”
艾笑发现苏明镜的不对劲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样下去，真的不会让她的精神崩坏吗？
“长鬼！帮帮忙！”
艾笑整个人都在被苏明镜往前面拉。
“妈的，”长鬼看着身后一动不动的三个人，“你们过来帮忙啊！”
可是安父安母还有影子鬼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一个个雕像。
“艾笑！”
苏明镜的力气大的过分，根本不像是她本人的力气，即使是长鬼的重量也压上去了想要把艾笑拽回来，但是也无济于事。
艾笑和长鬼一起被苏明镜拉了下去。
苏明镜是想求死。
“你做什么？！”
艾笑看到苏明镜要比她摔的更下面，下意识就怒吼出声，伸手想要把她拽过来。
而长鬼本来想伸长自己的四肢，最大限度将他整个人都固定在悬崖边，然后将这两个姑娘给拉起来，问题是就在下坠的过程里，他的灵力丧失了。
“见鬼！”
三个人就这么直接摔了下去，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悬崖底下不像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乌漆嘛黑，反而越深的地方越有亮光，都是灰暗的光，可是足够他们看清楚了。
悬崖的边缘都是曼珠沙华，都是火红的颜色，花蕊还在隐隐发光，随着他们掉落的轨迹，那些花还能直接动起来，宛如在为他们指引着前方的道路。
越往下就越能感觉到温度的冰冷，还有一股潮湿的气味，但是又很干净，不难闻，长鬼甚至感觉到了一股充沛的力量正在从他的丹田处慢慢涌上来，充盈着他的魂珠。
但是这力量却是压抑的死死的，让他没有办法使出来。
“下面是河水。”
艾笑一直在尝试着抓住苏明镜，可是总是抓不到，没有办法的，她只好让自己冷静，然后伸开自己的四肢，尽量减缓下落速度，她来的时候滴了所剩无几的孟婆给的眼药水，所以即使是在这样不够清晰的昏暗里她还是能一眼就看到常人难以捕捉到的东西。
“看起来很深，水清无鱼，憋好气。”
艾笑咽了一口口水，浑身都在发冷。
这里没有任何人的足迹，也没有任何人存在过的迹象，可是赵耀祖和安平明明也下来了。
她现在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安平的。
没有人，没有消息，这算是最好的消息吗？
艾笑的神情显得过于严肃紧绷。
然后这时候，苏明镜又开始发疯了。
“哈哈哈哈哈，咯咯咯咯咯，好玩！嘿嘿！好玩诶！”
她先是一个人笑，然后完全没有掉下高空的不适感，长鬼看过去的时候，她还在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这样的环境对苏明镜来说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呜呜呜……好冷哦……你们冷不冷啊？”
笑完之后，她又开始了哭泣，像是撒娇的孩子一样，一边哭，一边问他们问题，声音暖暖弱弱的，让人听着起鸡皮疙瘩。
等到哭完之后，她又开始默不作声，然后直勾勾地看着艾笑和长鬼，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那条河，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冷。
像是想把他们全都按进河里，杀死他们一样的眼神。
“怎么不去死啊？”
长鬼刚这么想，苏明镜就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她是真的想。
“这世界太脏了，我们一起去死吧，我们都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苏明镜像是想通了什么，完全的释放了自我自由的灵魂。
她在空中运用着自己的肌肉，让自己反着翻滚了一下，背对着底下的河水，然后笑着伸开了四肢，“就这样带走我吧……不想活了……你们都好自私自利，你们还说我自私自利，你们都是坏人……”
“这个世界都是坏的。”
艾笑越听越愤怒，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力气再去对苏明镜说什么了。
“苏明镜，你去了安遥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小声的，看着苏明镜，但是只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对着自己说。
“是安遥对你做了什么吧，根本不是这里的东西对你做了什么。”
艾笑闭着眼睛，看着她离河水从一百米，变成了九十，八十，五十……
“苏明镜，这就是你要离开我们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