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西顿大教堂里。静悄悄的。
时至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教堂四角塔楼高高的尖顶和中央连绵的楼群屋顶上,金黄一片。
一些阳光穿过屋顶的花格玻璃,落在房间斜下方的墙壁上,变成五光十色的图案。宛若一间空无一人的影院,在黑暗中播放着无声电影。
修女神甫们,穿着传统的黑袍,站在台阶前交谈,或缓缓而行,几只鸽子扑啦啦飞起来,飞过教堂里的空地和楼群,围着城市广场远端绕了一大圈,又飞回来。或落在墙壁柱石精美的雕塑上,或落在喷水池边,发出咕咕的声响,来回踱步。
整个教堂,仿佛沉浸在与凡尘俗世不同的位面中,时间流逝缓慢。
切尔达的目光,在壁画上游移。
这是一幅人们熟悉的摩西出埃及图,绘于大教堂的中殿走廊靠近第二礼拜堂的侧门边。
一到礼拜的时候,这里就人来人往。各种各样的人们从这图前经过。
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在每个月的一定时间,这里就会被封闭,而他们眼中如同神一般高高在上的那位将军,会在这幅毫不出奇的壁画前呆上一两个小时。
走廊外铺着整齐大理石的院落中,几名高级军官正围在一起低声说着话,两辆机甲静立于教堂的侧门,数十名守卫四周的士兵身体笔直目不斜视。
这些军人都穿着极漂亮的黑色制服。
制服的款式和普通士兵有很大区别,倒是近似于皇室近卫军。在制服的右侧衣领上,有一颗银色的标志,左侧衣领上,则有一颗按照军衔等级不同分为白色,红色的,或金色的小星星。
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可是往这里一站,就自然有一种肃杀的气氛。看见他们的制服,任何一支巡逻队,警察,宪兵乃至皇家卫队退避三舍。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就是夜军。
那支直属于切尔达,拥有裁决者部队,只接受皇帝和切尔达的命令,就连皇太子也从来不加理会的夜军!
教堂的气氛有些凝重。
院落中这几位高级将领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们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不时向走廊上张望。说到激动处,只是面色铁青。
东南海域的战报已经传来了。谢尔顿舰队全军覆没,最终逃出生天的,只有四艘战列舰,二十多艘巡洋舰和驱逐舰。整整四支狮级舰队,八支鹰级舰队和两支象级舰队,竟然在一夜之间,被人连肉带骨头啃了个干干净净。
逃回来的战舰每一艘都伤痕累累。
当这些幸存者摆脱悍军的追杀,最终驶入进入法克兰帝国的北约联军基地时,在场的人都不敢相信这是那支强大得可以在东南海域横着走的谢尔顿舰队!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不仅是谢尔顿舰队全军覆没,同时被歼灭的,还有法克兰帝国的第五集团舰队以及苏斯和白苏斯的留守舰队。
短短三天,华夏军就拿回了整个华夏通道的所有关键出海口。除了各大移民岛屿还有北约的陆军在战斗外,此刻的华夏海域航道中,已经看不见一艘北约战舰!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落入海中的核弹,在整个北约联军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室在第一时间就传召了切尔达,而北约各国的将领。皇室成员,更是在大本营中乱串,急惶惶地打听消息。
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无论是败退下来的谢尔顿舰队战舰,还是退出百慕大的白苏斯或苏斯战舰,却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在执法官的询问下,那些惊恐万状垂头丧气的的败兵,每一个人的说法,都如出一辙。由不得人不信。
大本营的参谋们,已经忙成了一锅粥。
每一个人都熬红了眼睛,收集情报,分析战局。和法克兰境内的北约联军基地以及苏斯白苏斯军部皇室的往来通讯记录,就像是流水一般。
可无论再聪明,经验再丰富,再有想象力的参谋,拿着当时的作战态势图,看着双方的兵力对比,都无法从推演中算出一个接近真相的结果来!
大家的感觉,就像是从作战示意图上看见一只猪冲进森林打了狼,抽了老虎耳光,日了狗熊,最后砍死了大象一样离奇。
尤其是全军覆没的两支象级舰队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的法克兰第五集团舰队,与其说是被赶赴牛顿海域的悍军歼灭的,倒不如说更像是被老天直接用手给抹去的!
虽然北约还有陆军在各大移民岛屿抵抗支撑,华夏想要彻底掌控各大海域还需要时间,可在切尔达即将出兵东南海域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每一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上层人物,有谁不知道这是黄胜天给切尔达下的战书?
那个一直没有出手的华夏军神,以空前的投入不遗余力地支持悍军,协调华夏派往狂风岛的第三批和第四批援军,就是在向切尔达隔空宣战。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切尔达做好了一切准备,去迎接这场战斗的时候。那支民兵般的悍军,却横空杀出,将通往战场的路给封锁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古代小说中,双方主将挑战,已经提枪催马,就要一决胜负的时候,忽然从旁边跳出一个家伙不知死活地跳出来,大叫一声:“且慢!大人,杀鸡焉用牛刀,待小人上前,一锤子砸出他的五花屁来。”
然后浑不讲理乱舞着王八锤就往上冲。
换谁碰上了都抑郁。
况且,在这场事关整个人类世界未来百年格局的旷世之战中,华夏航道的重要性已是不容置疑。
失去了这条连接东南的航道,苏斯和白苏斯两大帝国。不但无法赢下已经接连失利的狂风岛战役,就连本国也处于华夏的包夹之中。
巨变的消息传来,北约联军中的两国联络官的脸,当时就白了。两国大使和王公贵族,几乎是倾巢而出,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是国战,一朝兵败,皇室就等于坐上了火山口,未来百年一蹶不振已经算是轻的,被人吞并占领或内部矛盾爆发,整个统治阶层都会有无数人被送上绞架!
到那时候,雄心勃勃的苏皇白苏斯皇,别说威震天下,想要做个和和气气小心翼翼的富家翁都不行!
白苏斯苏斯一倒,就如同抽调了北约殿堂两根重要立足。别看北约现在在整个人类海域版图上四处扩张,所向披靡,甚至已经打到了华夏本土,可谁都知道那是数百年来穷兵黩武,不顾民生经济,强行聚集起来的军事实力。
在战争初期,有切尔达的指挥,北约各国还算是顺风顺水,也从战争中获取了不少利益。
可真要被华夏把这场战争打成了相持,眼睁睁看着这些经济实力强大的民主国家把手中的经济资源都变成战舰,恐怕最后的输家,也还是北约!
一辆汽车飞快地驶入教堂侧院,切尔达的心腹阿利桑德罗跳下汽车,冲在场的军官们点头示意,随即大步向切尔达走去。
军官们的目光,追随这阿利桑德罗向走廊看去。
那个背负着手,站在壁画前寂然不动的瘦削身影,此刻已经聚集了全北约的目光。
无论是各过军方要员,内阁首相还是皇室贵族,都知道,整个北约的未来,就只系在这一个男人的身上。
在此天下震动的时刻,他就是北约的定海神针!
他不是摩西。
他是老天!
“怎么样?”切尔达感受到阿利桑德罗的到来,目光离开了壁画,转头微微一笑:“有谁和我的猜测是一样的?”
“一位名叫克雷格·穆尔的少校参谋。”阿利桑德罗将一份档案递给了切尔达,接着道:“看过战报之后,分析认为悍军是以陆泽成长阵歼灭法克兰舰队,并推断暴风暴雪两支象级舰队和悍军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遭遇战的,只有他一个人。”
阿利桑德罗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他在报告中推测。当时双方距离一定很近。暴风暴雪舰队应该是被悍军以撞击战术搅乱并破坏主阵,以大量战机为辅助歼灭的。”
“来自卡斯巴尔岛屿,父亲是一名小型农场主,母亲去世,曾经因为父亲破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靠自己打上求学。”切尔达看着资料,微微一笑,又打开关于这位在许多人的眼中,身份和军衔官职都卑微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参谋的所有工作记录。
“一个疯狂的天才。”切尔达浏览着记录,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调他到大本营来吧,安排在三组,等他到了我们就出发。”
“是!”阿利桑德罗肃然立正。
他的目光落在那幅壁画上,红海,在摩西面前分开。
对华夏各国民众来说,华夏巨变的消息,是在某一时刻忽然降临的。
那一天,他们或是傍晚刚刚疲倦地打开家门,或是清晨拿着牙刷耷拉着眼睛站在卫生间里,或是一个让人困倦的午后,在广场喷水池边无意的一次抬头,又或是端着咖啡站在公司的休息室里,漫不经心地用遥控器打开电视而更多的人,则是躲在昏暗的地下防空洞里,听着不时响起的炮声和爆炸声,拂着掉在身上头上的尘土,忽然就看见一个兴奋得两眼放光的家伙大呼小叫地冲进来。
再然后,整个世界就像一只懒洋洋打盹的猫,被顽皮的小孩在屁股上抹上了辣椒水,一下子从眼前蹦了起来,跳得老高!
华夏大捷!
这一消息,让整个华夏为之沸腾。
非战区的人们不厌其烦地反复看着新闻报道,热烈地交流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而战区的人们,则在战云密布的阴霾天空下,依靠最原始的信息传递方式,将这振奋人心的消息传向四面八方。
大捷!
这不仅仅是华夏的胜利,还是整个人类的胜利!
从战争爆发以来,准备不充分的华夏,在各条战线上节节败退,联接各大海域的海域航道被北约军占领,前线打一场败一场。
在如同一群群蝗虫般的北约战舰和机甲面前,原本繁华的移民岛屿,变得死气沉沉一片狼藉。城市变成了废墟,青山原野到处都是被炸弹犁过后的丑陋疤痕。
生活在自己家园的人们,要么就背井离乡,倾家荡产买上一张船票,踏上前路渺茫的海域旅程。要么就变成了废墟中的地老鼠,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每天都在饥寒交迫中煎熬。
这样的日子,早就过够了!
对胜利的渴求,就像是一团在骨头里燃烧的火焰,炽烈滚烫。
民众们每天都关注着战争的消息。
期待有一天,自己的军队能转守为攻,期待着有一天,能在无数充斥着战略撤退,殉国,牺牲一类字眼的信息中,看到一份振奋人心的大捷战报。
华夏军的每一个胜利,都显得弥足珍贵。
哪怕是歼灭了对方一个团,或者击毙敌人的一个少将,都会让民众们津津乐道地议论好长时间。
由此可以想象,当东南大捷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民众是如何的振奋鼓舞,欢欣沸腾。
一时间,上至政府要员军方将领,下至平民百姓,都是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