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狂风岛,在雷峰海域,和北约军的争夺,已经激烈到了极点。
随着北约的增兵大量抵达,前线局势愈发的紧张。每一个战区,每一条战线,都是求援的嘶哑吼声。伤亡人数,已近天量。好些地方,已经因为兵力不足而被迫弃守。
狂风岛战役,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进入了拉锯状态。这就是一个绞肉机战场。明知道惨烈,也得不断往里面填。为的就是能够有一天拖垮苏斯白苏斯,能够有一天取得排山倒海的优势。如果不能赢得这一阶段战役,不能熬过这个时期,华夏主力一旦被歼灭,战局将迅速糜烂,不可收拾。
上京重兵集结,其他几个海域也在集结部队。到现在,华夏军至少拥有了三十支a级舰队,八十个装甲师,两百多个机械师。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
在正常生死攸关的战役中,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再集结更多的兵力,华夏就没办法扛住北约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就没办法赢得狂风岛战役。
可是,想要拿出更多的兵力,又谈何容易。那其中需要的人力物力运力,是天文数字。
忙碌之余,庞大的基地内的各区军官士兵,都会把目光投向基地东南方向。
那里,是悍军的基地。
第三次增兵的部队名单早已经下来了。
这里面没有悍军。
谁也不明白,为什么战局如此艰难,联军指挥部也没有将这支背负着各种各样神奇传说的部队投入狂风岛战局的意思。
他们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这一仗么。
了解这支部队的,只是少数高层军官。大多数的士兵,对这支部队还没有直观的认识。他们知道牛逼哄哄的三十一军,被悍军揍了个半死,也知道这支部队中拥有数不清的高级机甲战士,甚至有不少还是战神。可是,这些毕竟都是道听途说,都是小道消息。
如果三十一军没有被卸掉武器,如果是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这些以近身格斗为主要攻击手段的民间机士,还能有这么厉害么?
战争,可不是一群机甲流氓打架。
现代战争需要的军事素养极高,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上了战场,哪怕都是战神,面对训练有素的敌人的战术,面对电子干扰,面对铺天盖地的导弹,面对各种各样的骚扰,游走,穿插,分割,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束手无策。
这种既期盼悍军在战场上大放异彩又带有深度怀疑的心理,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华夏议会因为悍军无数次争吵以及民众对东南战局的担忧,对秦妖的追捧,对黄胜天的不满等一系列相关因素,让基地内的所有人对悍军的关注达到了一种狂热的地步。
而这一天,随着一支不明来历的集团舰队加入悍军,这种关注,已经成了阳光下放大镜聚集的焦点。
“呜!”
凄厉的警报,在空港中响起。无数华夏士兵冲出营房,或跑步前进,或跳上轨道车,在军官的口令声和反复的广播声中,赶往战舰停泊码头。
码头上,一片忙乱。白色的灯光,将巨大的封闭空间照得纤毫毕观。警报灯的红光不断转着圈,从战舰上扫过。数不清的转运机械臂,就如同千手观音一般,疯狂地将一个个物资集装箱输送上战舰。
士兵如同潮水一般从各个通道涌来,脚步声叫喊声,响成一片。
随着一肩肩厚重的钢铁舱门在液压支臂的收缩中紧紧闭合,一艘接一艘的战舰,向后转向,驶出己经完全开启的船闸,冲向海域。
不到二十分钟,空港中的一百多艘战舰,就己经全部离开。远远看去,随着战舰的远去,那蓝色的离子光尾,在漆黑的世界中吞吐明灭,宛若黑夜中的萤火虫。
码头上,只剩下空空的一片。
地勤人员没有忙着驾驶工作机甲对码头进行例行的检查。他们就那么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战舰远去,直到斑斑蓝光,变成针尖那么小,一点一点地消失在黑色的世界中。
一名老兵,捂着脸蹲在地上。
几辆空空的轨道车,港口运输叉车,还有一辆装载机甲,横七竖八地停在他的身旁。在他前面空空的泊位上,一根根自动机械臂,还乱七八糟地保持着输送或抓取的姿势,巨大的噪音,让整个码头都笼罩在一种绝望的氛围之中。
升空的,那是一些什么样的战舰啊。
满是伤痕的舰体,破败的涂装,一启动就吱吱呀呀仿佛快散架般的声音,不少战舰,甚至还露着被击穿的大洞,还没有完成最基本的修补。
这就是现在的华夏舰队主力。
他们中间,新战舰的比例不到百分之十,大部分都是原来地方舰队的老旧战舰。甚至还有不少是刚刚才从大型民用舰艇改装过来的。与其说是华夏的正规舰队,倒不如说是一群叫花子!
可是,就是这些战舰,在整整一年时间里死死堵住牛顿海域出海口,一次又一次的击退北约舰队的进攻,扞卫着华夏。
牺牲,在这片土地上,己经不是一个让人震动的词语。它己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只要环顾这原本可以停泊上千艘战舰的空港,只要在那空荡荡的浩大营地中走上一圈,就能知道牺牲的意义。
可是,这个国家,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这一次出航之后,能够回到这个空港的战舰,又还剩多少?
看着那空空的泊位,谁也不知道答案,也没人敢去想。
“二十天内,我们还能有多少战舰出厂?”叶京国站在造船厂高高的搭楼上,注观着不远处的船坞。灯火通明的船坞中,数不清的上人正如同蚂蚁一般,在一艘战舰舰体上忙碌工作。说是舰体,事实上,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刚刚有一点形状的钢铁壳子。
听到叶京国的问话,一旁随从参观的后勤官员,赶紧道:“现在我们有四十个造船厂还在开工,能够出厂的有八艘,不过,要形成战斗力……”
“一艘都没有,是吗?”叶京国苦笑一声,额头和眼角上深深的皱纹,似乎变得更深了:“舰队等着补充舰艇,能出海就行。到这个时候还管能不能形成战斗力?”说着,他转身向塔下走去。一群军官和官员,沉默地互视一眼,跟在他的身后。
“切尔达,倒真看得起我们。”坐上汽车,叶京国原本还算挺拔的身躯,一下子弯了下来。
他接过机要秘书递过来的药,塞进口中,和水吞下,长长地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灯火通明的造船厂船坞。汽车启动,灯光很快被甩到远处。渐渐变成一团混杂在一起的光芒。
叶京国回过头来,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皮己经有些松弛的眼晴,专注地看着汽车车顶。目光幽幽,仿佛要把车顶看穿,看到那炮弹流光纵横的海域战场。
二十天,八艘战舰。
一种苦涩的滋味,瞬间爬满了他的口腔。
他弯腰打开一旁的酒柜,摆手制止了要上前帮忙的机要秘书,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任由火辣辣的液体从喉咙一直冲进胃里。
牛顿出海口,终于要失守了么?
“主席阁下。”现任华夏海军总司令的薛成贵上将,艰难地张开嘴,缓缓道:“我们能不能让悍军……”
一旁的机要秘书,眼晴忽然一亮。
对啊,悍军!还有悍军!
这支有华夏英雄方楚天领导的部队。这支在半年之前,还不过是大家眼中的民兵,杂牌军,现在,己经是和华夏平起平坐的盟友,是军神黄胜天全力支持的特级部队,是拥有八支级舰队和整个自由港的大家伙!
虽然,和任何一个国家比起来,悍军的兵力都算不上什么。可是,对现在的华夏来说,他们就是最后的救命插草。
只要主席阁下一份电令,他们就会回来。距离最近的悍军舰队,就在长弓海域。
“不!”叶京国的声音,打断了机要秘书的幻想。
如同被一杯冰水浇过,机要秘书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主席。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不调悍军回来。再怎么说,那也是华夏的部队,难道,要在华夏最后的土地被攻陷的时候,还让他们帮着别人打仗?
汽车,无声地在公路上飞驰。
呆呆看着叶京国的机要秘书,忽然从这位自己每天面对的老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挣扎,一种痛苦。
“我不能调他们回来。”叶京国死死地攘着手中的酒杯,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眼神直直地瞪在薛成贵的脸上,声音嘶哑。
“为什么?我们现在己经……”
“还记得几个月前么?”叶京国打断了薛成贵的话:“我们的处境并不比现在好多少。”薛成贵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从牛顿地方舰队指挥官,到现在的华夏海军总司令,这几个月来生的一切,自己怎么可能不记得呢。每一个作战计划,都是自己亲自制定的。自己在牛顿海域出海口呆的日子,远比在上京要多的多!
能坚持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
“可我们坚持到了现在,为什么?”叶京国咬着牙,“以前,王通志掌控着东南战区的华夏军指挥权,他要消极作战,要撤退到加里略海域,甚至要离开华夏,我们都拿他没办法。可是现在,原本应该听从他指挥的舰队,却在守卫牛顿出海口,这又是为什么?”没等薛成贵开口,叶京国自己给出了答案,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膝盖上:“就是因为我们还有悍军在外面,方楚天中将,领导着属于我们华夏最后的力量,这支力量在华夏军中有着巨大的话语权!强大的榜样力量!”汽车里一阵沉默。
良久,叶京国长长呼了一口气,缓缓道:“方楚天干得不错,我不能在这时候扯他的后腿。如果说,现在的悍军,是锋利的刀刃,那么,他们需要一把够硬够厚的刀身。华夏就是这把刀的刀身,现在或许还会加上黄胜天元帅。这样的局面,是一年以前的我们做梦也想不到的。”
他看着窗外,声音悠远而温和:“只有打赢狂风岛战役,华夏才有可能赢得真正的自由。现在招他们回来,无异于杀鸡取卵。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们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必须走下去。出海口失守,我们还有陆军,还可以在大地上战斗。我会一直呆在这里……唯死而己。”
汽车,无声的移动着。
不断闪过的街灯光芒,穿过车窗,洒在叶京国的侧面。
薛成贵静静地看着死志己坚的主席,无声地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