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进展。”青灵卉的回答精准而机械,好像智脑设置的自动回答程序一样,即便面对她忠于的对象,她的反应也没有丝毫不同:“但还不够,我会抓紧。”
“嗯。”徐有容应了一声,但没有关闭通讯,迟疑了片刻:“你为什么要叫我徐夫人?是因为我已经嫁人了么?你知不知道我嫁的男人是谁?”
青灵卉终于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答道:“我不知道,大家一直都是这么叫你的,但除了秦四海大管家,我们从未见过你身边有其他的男人……当然,秦管家也只是你的下属。”
“嗯,我知道了。”徐有容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这件事你要保密,嗯,以后不要再喊我徐夫人,叫我徐小姐。”
“好的徐夫人。”罐底的小东西似乎在动,有几根触须飘浮了起来。青灵卉的前额上都开始渗出汗珠,完全没有注意到徐有容的表情变化。
徐有容:“……”
通讯结束的一瞬间,实验室出忽然响起了一声隐隐约约的尖锐啸叫,分不清叫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然而可以听出叫声中充满了难以承受的痛苦。
就在青灵卉眼前,原本安静沉在玻璃罐底的小东西猛然颤抖起来,所有的触须都伸得笔直!
它看上去极端的痛苦,身体表面不时有醒目的凸起,然后又平复下去。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它身体内部来回冲突一样。实验室中那阵阵痛苦的啸叫,就是这个小东西出来的。
青灵卉的脸色苍白,唇上早没了血色,嘴角不住抽动,似乎那个小东西所有的痛苦她都能切身感受到一样。
仅仅是过了几秒,小东西的痛苦就已到了极限,它的身体猛然膨胀,胀大了足足一倍,然后背上开始出现龟裂,然后出现一道纵贯身体的裂缝,从裂缝里喷出一股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周围一大片的绿色培养液。
它一边痛苦地叫着,一边在喷着血,浓浓的血浆足足喷了十几秒钟,才渐渐弱了。这个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片薄薄的肉皮,拖着软绵无力的几十根触须,在浮着一朵红云的培养液中飘浮着。
青灵卉将脸埋在了双手里,过了许久许久,才重新抬起头来。
这时的青灵卉,又恢复了冷静、精准而又冰冷的机械表情。她站了起来,默默召过一个智脑。屏幕上方不停地闪动着几十张这个小东西的照片,下方则是一个精密的表格。
青灵卉用手指在表格相应的位置书写着:
实验体五号。
最终体积三十一点二四立方厘米,较四号实验体增加百分之九十五;
形状纪录,见附件资料和图库。
进食:六次,增加一次。
死亡原因:基因失控。
填好了这些,青灵卉慢慢地将玻璃培养罐上连接的导管和线路一一拆下,然后抱着它走出了实验室。看她抱着玻璃罐的方式,就象是在抱着一个婴儿。
没过多久,青灵卉又回到了实验室里。实验室中的灯火惨白如纸,笔直地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似乎空调也出现了故障,实验室中变得格外的冰冷,可以看到,青灵卉那双漂亮的手上,所有的指关节都隐约透着青色。
她的怀里又抱着一个新的玻璃罐,里面同样盛满了碧绿色的培养液。
将玻璃罐在实验台上同样的位置,以同样的方式安放好后,青灵卉走向位于实验室一角的大保险柜。在柜门上先后输入了十几组密码后,沉重的合金柜门缓缓打开,泄出一团白蒙蒙的寒气。厚重的合金门后,其实只有一个不大的空间,里面被分成了一个个独立的格子,每个格子中央都摆放着一个透明的试管,试管内装满了碧绿色的液体。
前面的五个格子是空的。
青灵卉的手指在一个个格子上轻轻抚动,似乎在抚摸着什么心爱的东西,很难想象,一个女人会对这样几乎无法分类的生物存有喜爱之意。
最后,她打开了第六个格子,拿出了里面的试管,然后关上了柜门。
试管被安放在玻璃罐上方的接入口,随着能源的接通,管中的绿色液体流泄而出,注入到玻璃罐内。
青灵卉侧方的智脑屏幕上自动生成了一个新的表格,第一行里写着:实验体六号。其它的栏目都空着,只有进食一栏中有“正在第一次进食”的字样在闪动。
注视了平静得找不出一点波澜的培养液许久,青灵卉才轻轻吐出一团白气,将自己的目光从培养器上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今天经历过的事才一一在她脑海中回放。
青灵卉快速翻看着和徐有容的通话纪录,然后低声自语:“是害怕让段天道知道她有可能嫁了人么?徐夫人怎么会突然这么一个男人这么上心……看来是要快些让她恢复记忆才行了。”
青灵卉摇了摇头,召过了一块智脑屏幕,在上面点了几下,海量的信息旋即如雨而下。她托着下颌,盯着闪烁不定的屏幕,若有所思。
枪声撕碎了荒原的宁静。
这记枪声并不如何响亮,没有旧式狙击枪子弹出膛后清亢涛涛的气势。它明显带着新时代枪械的特点,细致、平淡,就象精密的电子仪器被拨动了一个刻度,但是威力绝不含糊。
随后在荒原上冲天而起的凄厉叫声为这一枪的威力增添了最好的注释。
一个漂亮的年轻人抱着自己只剩下小半段的左腿拼命地翻滚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惨号着。
就在几米外,他的大半条左腿静静地躺在地上,偶尔还会抽动一下。
这个年轻人爬伏在地上,向它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拿回来,可是这样的举动随即带来更为猛烈的无边无际的痛苦,年轻人再次抱着断腿惨叫起来,直到肺中的气呼尽了,号叫才稍微停了停。
热腾腾的血泼洒在荒原上,立刻就被干涩冰冷的岩石吸了进去,年轻男人长长的哀号和呼啸的寒风交织在一起,远远地传开去,似乎是在诠释着残酷和无奈。
杀月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年轻男人在地上翻滚。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猩红的嘴唇薄得象一把刀。
就在刚才,当杀月心生警觉,迅速转身的时候,呼啸而来的子弹已在眼前。她几乎是眼看着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若有若无的轨迹,然后射进了那年轻男人的大腿中段。子弹的威力在完全没入腿肉后才彻底爆出来,于是年轻男人的左腿从大腿中间硬生生断裂开来,旋转着抛飞出去。
杀月知道,这一枪并未命中要害,并不是狙击手失误打偏,而是就是要打断这个年轻人的左腿。这个判断其实没有很充分的理由来支持,完全是凭直觉,而且直觉同样告诉杀月,她的想法是对的。
子弹是从两千米外射来的,那么这个人的狙击能力绝对不比杀豹差。
夜幕下的荒野能见度很低,虽然杀月并不怕狙击,但她在这样的野外环境和这么短的持续时间里也无法追踪到位置在两千米外的狙击手。
年轻人依旧在号叫着,惨叫声就象是一记记无形的耳光,不停地抽在杀月的脸上,她的脸火辣辣的象是着了火。
杀月忽然大步走上,一脚踩在那截断腿上,脚下发力,只听砰的一声,断腿象是在内部藏了火药一样,轰然炸开,血肉将数米内的荒原都染成了一片猩红色。还在号叫着的年轻人猛然看到自己的腿被轰然踏碎,他的精神如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在这最后的打击下彻底断裂了,发出一声如哭泣般的哀叫,终于晕死过去。
杀月沉默地走到一个女性子民跟前,从她的腰间拔出一把大威力手枪,然后瞄准了昏死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倾刻间将弹匣中的二十子弹倾泄出去。
年轻男人似乎曾从昏迷中醒来,但是只发出几声急促简短的尖叫就立刻变得悄无声息,只有身体随着一颗颗子弹的射入而无规律地弹动着,血珠甚至溅射到了数米外的杀月脸上!
一管弹匣打空后,杀月又从子民身上抽出一个新的弹匣,装进了手枪,然后以一个恒定的速度对着眼前那个恒定的目标一一射空。手枪的威力巨大,几乎每一枪都会在那年轻男人的尸体上开出一个恐怖的大洞。四十发子弹射完,再没人能够从那团模糊不清的血肉中辩认本体曾经是什么东西。
站在杀月身边的女性子民清秀的脸色惨白,她笔直地挺立在原地,根本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惟恐杀月的怒火会稍稍转移到自己身上。
杀月的呼吸均匀而宁静,这是她刻意控制着的结果。她知道,那个狙击手,就是段天道。
此时段天道多半躲在远处注视着这里,观察她的反应,或者换句话说,在看她的笑话。两千米外准确地打断行走中目标的一条腿,这的确是不错的枪法,可也不算太难以接受。
这对她不是打击,少一个子民也无损于她的战斗力,但是这个子民临死前的拙劣表现让她无法不怒火中烧!
每一声惨叫,都是削去了她的一层脸皮。而且他已经彻底地陷入了恐慌,根本就无视于杀月杀人的目光。当杀月开枪时,在淋漓尽致地宣泄出她的怒火的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先输了一场。
她更加恨段天道了,他为什么不去找杀狼,不去找杀豹,而是先找上了她?
难道段天道以为,自己身为女人,就一定是三人中最弱的那个?
杀月的嘴唇红得象是刚刚涂了鲜血,她决心让段天道知道,先来招惹自己,他错得有多么厉害。
杀月再也不向地上已经逐渐冻硬的血肉看上一眼,而是当先向荒原深处行去。
她认为段天道应该已经悄悄离去,狙击手只有在距离之外才是王,如果停留过久,不小心被杀月锁住了位置,那么段天道的下场就可想而知。
杀月选择的行进路线,是和杀狼以及杀豹商议好的,可以发挥协同效应。路线主要是杀豹选择,这只同样精于狙击的混蛋在追捕和围堵方面也是理所当然的行家。
现在,杀月甚至有些希望段天道再开一枪,在她全神戒备之下,这一枪多半会暴露出段天道的行踪,或至少留下些蛛丝马迹。
想到捉到段天道后,杀死他之前可以做好多事,杀月不由得涌起一阵自内心深处的兴奋,甚至让她有些战栗。
然后……
砰!